第六十一章 見客（四）
雖然都是同樣生活在鳴鹿城裡，但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彷彿是在兩個世界。
有的人會為了買菜少了一片菜葉而和小販爭論一上午，有人可以一頓飯吃到天上飛的，水裡游的，地上跑的，土裡長的，一樣嘗一口，然後扔掉。
也有人會年復一年穿同一件衣服，每年新增的，不過是邊邊角角綴著花花綠綠的補丁，也有人每天都穿不同的衣服，用最柔軟的蠶絲製成，還諸多挑剔。
有人住茅草房，也有人住深宮大院，有人孤苦伶仃，有人妻妾成群。
這些人，生活在一座城裡。
孫老闆幽幽嘆了口氣，有些感慨的說道，「那些窮苦百姓的生活，確實讓我難以想象，苦勞一輩子，所賺的錢，也許都不夠有些人一頓酒錢。」
「這世道，是這樣的。」朱笑八眼神閃爍，也想起了從前。
他曾經和現在所討論的那些人，生活也強不了多少。
守著半死不活的基業，整天為鋪子的生意和夥計們的餉錢而苦惱。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他人的一句話，一個念頭，一個命令，就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人的一輩子，比如說，自己。
那些人是九天上的龍，躲在雲霧裡，用眼睛俯視眾生！而自己，哪怕現在成了萬人敬仰的「朱老闆」，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隻爬的比較高的臭蟲罷了。
朱笑八苦笑一聲，不再去想這些敗興的東西，而是轉過頭向謝無惑問道，「謝掌柜的，咱們先不說這些了，您快說說，您的鹽號，如何和我的鐵匠鋪合作吧！」
「沒錯沒錯，」孫老闆也搭腔道，「我也很感興趣，兩個毫不相關的產業，如何能產生聯繫。」
「既然你們都這麼心急，那我也不好再藏著掖著了，」謝無惑笑著回答道，「其實也不算難事。」
「對於您來說，肯定不算是個難事，但對於我們這些一輩子待在鳴鹿城裡的小蟲子來說，可把我們難倒咯！」朱笑八不動聲色的又拍了個馬屁。
「朱老闆，你們那裡最便宜的鐵器是什麼，賣多少錢？」
「是縫衣針吧，十個子兒一根。」
「成本呢？」
「沒成本。這本就是燒煉其他器具后餘下的邊角料製成的，無非就是多費些功夫罷了。」
「那朱老闆，我再問你，這些縫衣針一根可以用多長時間呢？」
「按照那些人的使用頻率來看，大概一個月用一根吧，您為什麼會問這個？」
「自有我的道理。」謝無惑神秘一笑，「朱老闆，那是否可以讓這縫衣針的使用壽命變成半個月呢？」
「半個月？」朱笑八一愣，心裡稍稍盤算了一下，點點頭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但是……」
「但是什麼？」
「這和原來的有區別么？」
「如果降低了縫衣針的質量，那麼相應的價格也得低下來，變成五個大子兒一枚，那和以前的能賺的不也一樣么？而且這和我們之間的合作有關係么？」
「當然有！」謝無惑斬釘截鐵的回答道，「朱老闆，那些質量差些的縫衣針，您不要在店裡出售，我包了，大批量收購，您給我便宜兩個大子兒，沒問題吧！」
「這…這自然是沒問題的，可是您要這些作甚？」朱笑八在心裡盤算著，雖然便宜兩枚大子兒，但是大批量出售的話，不管是成本還是其他的，自己都還有的賺。
「很簡單，那些縫衣針，我會作為買鹽的贈品。」
「贈品？」朱笑八更是疑惑，「對於我來說這筆生意是賺的，可是您呢？畢竟每個月每天每個人買鹽的量是一定的，哪怕您是想用這個方法增大銷量，也不太現實吧！」
「我當然不是這個打算，」謝無惑解釋道，「現在我們鹽號的鹽，也分為幾個檔次，一般的百姓，買的都是一錢半斤的食鹽，這個價位對於他們來說，差不多就是一個月的用量。」
「但是接下來，我可不打算這麼做。」
「您是打算？」
「五百零五文錢四兩鹽，附贈兩根縫衣針。」
「這……」朱笑八和孫老闆在心中一盤算，這是在原先的基礎上每半斤鹽多賺了十文錢，而所付出的，不過是價值六文錢的東西。
「可是這樣，真的成嗎？」朱笑八還是不敢相信，「百姓也不是蠢人，哪怕是漲一文錢，他們就會開始不樂意的！」
「沒事，」謝無惑擺了擺手，「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們來算一筆賬，按照原本他們的開銷，每個月也得在你們那個鋪子里花十文錢買一根縫衣針，用上一個月，而我這一舉動，相當於將他們花費在你鋪子里的錢，用在買鹽上面，兩根質量稍差的縫衣針，也足夠用上一個月，是不是？」
「而我，則在每半斤鹽上，多賺四文錢。」
「鹽這個東西，不比其他的東西，想要提價，得精打細算，這是影響民生的東西。所以想要在上面多牟些利，不得不出此計策。」
「當然，朱老闆娘，您也不要覺得自己虧了，我的話還沒說完。」謝無惑說道。
朱笑八正鬱悶著呢，因為他覺得那些錢本應該進自己的口袋，他明白，如果到時候真的這樣賣的話，他店子里縫衣針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咯！
但是謝無惑這番話，卻讓他一下子來了精神。
「謝掌柜的您說！」
「就如各位所知道的，鹽這個東西的儲存，很受天氣影響。即使鳴鹿城非常乾燥，也免不了有些鹽在存放的過程中受潮。」
「受潮的鹽，無論是品相還是味道，都比一般的鹽要差了很多，因此基本購買受潮的鹽，都是那些日子快要過不下去的傢伙才來買的。」
「換而言之，做他們的生意，我們也很虧。」
「我明白了！」朱笑八興奮的說道，謝無惑的意思，正是讓朱笑八把他剛剛玩的一套把戲，再玩一遍！
「很好，朱老闆是個聰明人，不需要我再多費口舌。」謝無惑顯得很欣慰，「而且，像這樣的合作，現在僅僅只是個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