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鄒家三姐弟（上）
位於西陸南邊的小葉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本是屬於南方巨城大冶城治下的一座普通小城市，但因為有了一樣珍奇事物使這座小城變得不平凡，那就是小葉城出產的偏東小葉，這種葉子可以製成一種茶葉，也可搗碎后製成小麵餅直接食用。偏東小葉自然不是什麼美食，泡茶也沒什麼甘苦回味之感，只是被一個專家測出了一種什麼什麼什麼晶體，可以除頑疾，能提高免疫力，據說還可以延年益壽，後來醫學家們做臨床實驗，證實真的有用，這種葉子就在紅虹星流傳開來，掀起了全民熱潮，每個人都想試試，但這葉子產量在小葉城也不是特別高，慢慢采沒了賣沒了，價格就越來越高，後來也就成了奢侈品，只有富人買得起。
這種葉子全部來自於小葉城的偏東樹，只有小葉城的偏東樹才能生出偏東小葉。雖然小葉城的偏東樹滿城都是，也可供遊客和當地人隨意採摘，但並不是城中偏東樹就一定可以生出偏東小葉，偶爾才會有人採摘到一兩片而已，這東西本來就貴，一兩片可以賣出一人兩頓飽餐，而且是高檔肉店裡面那種飽，所以一般人採到了哪兒會自個兒吃啊，都拿回家供著了，說這是天上人開眼，可以保佑家裡人啊。不過小葉放不了幾天就會焉掉，還不如拿來泡水喝呢。
城內的偏東樹只是整個小葉城偏東樹的一小部分。小葉城有個地方擁有全世界最大的偏東樹種植基地，那個地方就是葉鄒大樓后一望無際的偏東樹林。鄒家坐擁著整個小葉城最大的偏東小葉銷售線路以及最大的種植園，這得以使其成為小葉城最大家族，西大陸一方豪賈。不過小葉的加工產業被政府牢牢把控住，不然偏東小葉這個特殊產業就會被鄒家徹底壟斷。
鄒皚帶著禾二刀上了電梯后，吩咐邊叔帶著禾二刀轉轉熟悉一下。而後鄒皚微笑著對禾二刀說：「二刀，跟著邊叔就是，姐姐要去見父親還有我那兩個姐姐，一會兒我把他們介紹給你認識。有什麼需要給邊叔說就是。」
禾二刀似乎有點失神，聽到鄒皚的話這才輕輕點了兩下頭，自從下了直升碟禾二刀就處於震撼之中，一個在二三街區生活了七年的人，第一次見到如此大氣富裕場面，還有自己身處的這個密閉空間，禾二刀的身子都是僵的，還在疑惑這玩意兒是啥，只感覺是在往上走，到底是個八歲孩子。
三人出了電梯，鄒皚又給邊叔吩咐了幾句，再拍拍禾二刀的背，就讓邊叔帶著他走開了。
禾二刀現在還是很懵，不知道該幹什麼，明明無數狼豬衝來時都沒讓禾二刀有什麼驚慌，就算是逛遍天藍十重界也沒讓禾二刀有這麼失態震撼過。看來有錢人就會不一樣，禾二刀真的被豪奢如此的鄒家給弄得失神良久。幸好邊叔是個過來人，今天一天經歷使他對禾二刀無比慎重，知道眼前這個貧苦又可怕的小孩不是什麼簡單人物，慢慢接觸下來知道這只是個小孩，就是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使他變成這樣，心中泛起淡淡同情和憐惜。不過邊叔還是很怕他，禾二刀的強大是不可想象的，因此邊叔帶著禾二刀出了頂層房屋后，只是帶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怕自己說錯了話，後果就會不堪設想。
來到外面后，頂層的門是對著小葉城的，禾二刀出去后，小葉城的全貌被他盡收眼底，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一街區，在小葉城的西北方最遠端，這棟建筑後面應該就是全城人民引以為傲的葉鄒偏東樹種植基地，站在邊緣欄杆上，看到了西南方向鋪在地上的天藍門，巨大無比的白色光圓圈，就算相距了十來公里，也能非常清楚地看到。
看完樓前，禾二刀被慢慢帶到後面，經過空中花園，看著這幅花繁葉茂的景象，想到這樣的環境誰不喜歡呢？
兩人駐足片刻後來到了頂樓屋后。
禾二刀在小葉城生活了七年，一直聽別人說小葉城最厲害的一片綠海多麼雄偉壯闊，雖然禾一刀很討厭這些，但是禾二刀對這片樹海的想象從沒停止過，本來以為要用很多年才會有幸看到的景象，卻被禾二刀現在就看到了。
偏東樹就像士兵拘謹地整齊排列開來，每棵樹與樹之間的間距都驚人的相似，這片林海無邊無際，站在那麼高的地方都望不到林子的盡頭，正如小葉城人民相傳那般：小葉城如林，小葉林如海。小葉城人民說的城說的是這片林，小葉城人民說的林是這片海。
禾二刀不知道小葉城人是怎麼想的，只知道無論是誰看見現在眼中景都忍不住欽佩這護林人，都會為這片林海震撼，小葉城人看到了會深深地為自己是小葉城人而禁不住大笑，大概小葉城人莫寧奇妙的傲氣就來自這裡吧。
「小大人，有什麼需要老邊為您做的嗎？」邊叔看到禾二刀的神情，竟然萬年難得一見的有了些人味，這才敢壯著膽子盡量輕聲問道，不過發出的聲音還是瓮聲瓮氣的，邊叔被自己聲音嚇了一跳，低著身子等著禾二刀的回應。
八歲小孩看到了在自己這個年紀本來看不到的東西，自然會很開心，禾二刀聽到邊叔的問話，認真思考了起來，自己現在該做什麼呢？要去另外八個黎淵看看，要去看看玩老和羅明叔，還有很多要做的事，但是現在該做什麼呢？禾二刀想了片刻，發現鄒皚在身邊或許已經說出來了，而不是問自己。這樣想著，禾二刀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麼。
「邊叔，你覺得現在應該做什麼呢？」禾二刀現在應該問問題。
邊叔聽到禾二刀的問題很是意外，又很是犯怵，因為眼前這個人自己可不敢跟他打哈哈，邊叔在禾二刀問出來后在一秒之內思考了無數可能，這樣那樣怎麼樣。邊叔因為這個問題，感覺背後生涼，最後非常小心又故作鎮定地問道：「小大人帶著大小姐從黎淵深處回來，花了很長時間吧，應該很久沒吃過一頓好飯了，所以我還是那個建議，小大人需不需要我為您準備餐飲？」
邊叔想錯了一些事也猜對了一些事。禾二刀從黎淵九重界回來沒花多久時間，禾二刀並不是把鄒皚帶出來而是帶進去之後再帶出來；禾二刀確實很久沒吃東西了，一年裡也沒正經地吃過飯。禾二刀確實需要吃點東西了，儘管有很多天他都沒有餓的感覺了。
於是禾二刀說道：「我要吃紅燒肉，甜咸不辣的那種。」
果然，還是紅燒肉。邊叔聽到后很是欣喜，覺得自己問了個好問題，差點沒管理好表情，眉毛半抬不抬，嘴角止不住往上翹，差點高興地哭出來，幸好邊叔見過很多大場面，很快就恢復過來，於是說道：「好的，請小大人隨我上樓吧。」
......
「這裡沒人會害我吧？」吃完紅燒肉的禾二刀，似乎是放下了什麼，鄒皚還沒來找他，於是想著休息一下，休息之前還不忘讓邊叔起身雞皮疙瘩。
邊叔趕忙回答道：「我想鄒皚大小姐是不會讓別人傷害您的。」
禾二刀沒聽完這句話，直接就在餐凳上仰著面閉上眼沉入了睡眠中。邊叔小心觀察睡著的禾二刀，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人到底經歷了什麼，忍不住地心疼，畢竟邊叔知道這是個八歲孩子。
禾二刀需要的不是別人為他做什麼，他需要做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做的事：睡覺。禾二刀在喚出無數長細刀殺完狼豬后，曾閉上眼不知多久，精疲力竭而倒，當他那時醒來后全身沒有半點知覺，千分酸痛萬點疲乏，那時他想就此睡去，但還是強迫自己起了身。所以現在禾二刀真的很累，很累是需要睡覺的，現在他就睡了，睡的很沉。
......
人在睡時是會做夢的，禾二刀也在做夢，他看到了荒野中站了一個人，有點矮。禾二刀記住了進入天藍十重界做的所有夢，而這個夢，他沒有記住。
悠悠醒來，禾二刀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大床上，雪白的薄被蓋在自己身上，怎麼有人會蓋這種顏色的，禾二刀醒來后第一時間想到。偏頭看到一人站立在床邊，穿著白色蕾絲中長薄，非常薄，一眼看去能看見若隱若現纖細又美妙的身段，禾二刀仔細看去這才發現是鄒皚站在床邊。禾二刀看到鄒皚就像看到一塊石頭在床前，驚嚇是有的，但是誰來都會被嚇到。不過禾二刀臉上還是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呼吸變重了一秒。
邊叔怎麼把自己搬到她床上來了？這麼大的三層樓小建築還沒有個客房嗎？不是有錢人嗎？而且你睡的哪兒？禾二刀在心靈深處發出疑問。於是裝作自然地掀開被子，自己怎麼穿了件白色絲滑的短袖短褲睡衣？誰給我換的？禾二刀再次在內心發問。一年來第一次這麼放鬆地睡去，禾二刀也是頭次放鬆了警惕。
「二刀，餓嗎？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禾二刀因為掀開被子是背對著鄒皚地，所以鄒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起來有點奇怪。禾二刀下了床，轉過身看到自己這個認的姐姐嘟著嘴，眼睛恨恨地盯著自己，看起來有點埋怨的意味，有點小情緒。
「不餓，我的衣服呢？」禾二刀管她有什麼情緒，直接無視了。禾二刀才八歲一生中鄒皚是這生中接觸過的第一個女人，怎麼可能讀的懂她的心思。
鄒皚聽到這句話看到禾二刀的反應恨得不得了，怎麼一點男子該有的羞恥感都沒有，被我這麼看著什麼反應都沒有？不餓？怎麼可能不餓，你睡了那麼久！一點風情都沒有！真是個石頭，臭石頭！鄒皚在心裡把禾二刀罵成了十惡不赦還獃頭獃腦的大惡人。
不過禾二刀是有感情的，比如他問他的衣服在哪兒，一是因為那本書，二是自己這麼穿著也不太好。禾二刀見鄒皚不說話只好再問道：「我衣服呢？」
鄒皚似乎在氣頭上，想也不想地問道：「扔了。」
禾二刀現在很冷靜所以不會被這句話給惹怒，也知道鄒皚不會做這種事，於是深呼出口氣，邁步閃到鄒皚身前，默默運起天元，向著鄒皚壓去，微笑著問道：「扔哪兒了啊？」
鄒皚被禾二刀這一唬給嚇到了，感受到天元帶來的壓力，雙手護住心口，萍萍後退，急忙失聲喊到道：「我去給你拿還不行嘛，別這樣啊！」
收回天元，禾二刀挑起眼角，漫不經心地說道：「快去快回。」
明明禾二刀一點殺意都沒起，就連一點凶的意思的都沒有，就是想嚇嚇她。但是鄒皚卻像是被怎樣了的小女子，差點沒忍住淚，飛似地跑了出去。出去以後鄒皚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窘況，懊惱了一下，跺了跺腳，心裡想著以後可不能這麼就被嚇到了。
沒過多久，鄒皚拿著一本書進來了，但是就只有一本書，遞給禾二刀。書沒變看來衣服確實沒了，禾二刀看著鄒皚，盯了半天，皺眉問道：「我衣服呢？」
「扔了啊。」鄒皚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你扔了我出去穿啥？我還要去別的地方。」
「穿啥還不簡單么，好歹這裡是鄒家，還沒幾件衣服？」鄒皚說著朝外呼喚了句面叔，隨後那個長相十分秀氣的鄒面進來，後面還跟了十幾個統一制服，穿著蕾絲花邊黑色女僕裝的女僕，手裡分別提了兩件衣服，最後面還有兩名臉生的男僕，分別抬了一個大型掛衣架，進房后擺好大架子，掛好衣服，一個跟著一個有秩序地出去了。
「禾少爺。請您挑選吧。」鄒面微一躬身輕聲說道，就沒再多說話，也沒有要幫助的意思，倒不是為難，而是大小姐在，自己自然不好多說什麼。
禾二刀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看著掛在衣架上的數十件衣服，啥時候見過這麼多衣服，一時間不知道該選哪件。鄒皚看到小弟這種樣子還是第一次，不禁偷笑，不過還是出言幫助道：「我來幫你選吧。看姐姐把你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聽到這話，鄒面心覺不對，這話怎麼在哪聽到過，好像前幾年鄒皚大小姐剛剛開始注意打扮時，也說過這樣的話，那次自己和粉哥是受足了罪。心道不好，但是鄒面還是不敢做什麼。受過罪的自然不想再挨一次，大小姐的頑皮惡魔性子可不只是因為她喜歡欺負人來的，姓鄒的小葉鄒家人都不簡單。
「我要這件。」禾二刀指著一件深藍運動服道。禾二刀直覺感受到鄒皚的不安好意，再看她伸手觸及的那些衣服，花里胡哨，看起來穿著肯定不舒服，這讓禾二刀想起了鄒朝那一套打扮。禾二刀瞬間清醒過來，看著另一架子上相對休閑的衣服，看到了一件運動服。以前禾二刀想讓他爸給買件舒服的運動服，可是小戶人家，哪兒買的起那麼貴的衣服，原本那兩套就是因為自己長太快，先攢了兩年錢，在兩年前買下來，小葉城天氣也不會有什麼大變化，也就一直沒換。禾二刀看到這件運動服，心嚮往之，那就這件了。
皚面兩人看到那件衣服，心裡泛起陣細小波瀾，可是想的卻不一樣。鄒面覺得禾二刀幹得好，即時制止了大小姐的不當行為，然後看著大小姐竟然毫無反應，又在心裡對禾二刀大聲叫好，終於有人治得了大小姐了。
而鄒皚只想到了一件事，有點低落。鄒皚看著禾二刀指的那套衣服，走兩步拿出來。這些衣服都是他哥鄒朝的，這件運動服是她哥十五六歲時流行起來的運動服，不過外面可買不到，這是家裡裁縫給做的同款，除了沒有商標，其他和現在還流行的這款衣服差不多，從肩膀延伸到袖口的白色橫條，褲子則是褲縫有白橫條從上至下，立領拉鏈褲腰帶，很普通的一件運動服，只是布料確實比便宜貨要好。記得當時哥哥拿到這套衣服穿了沒幾次就沒再穿了。
「你真要這件？」鄒皚問道。
「方便，寬鬆，剛好。我有天元也不怕冷。」禾二刀奪過這套運動服，從小衣架上去了下來，扔床上，然後開始脫身上的睡衣，馬上就要換了它。鄒皚看到這幕，臉變得通紅，尖叫著沖了出去。鄒面自然而然地跟在身後，順便帶上了門。
不一會兒，禾二刀換好就出來了。禾二刀穿這身衣服剛剛好，很合適，把拉鏈拉到最上面，看起來很勻稱。不過，落在鄒皚眼裡怎麼都不是個味兒，怎麼就穿這件啊，明明有更好的啊。不過馬上放寬心，這小屁孩兒才八歲，以後會變的，不可能穿這套穿一輩子吧。可是禾二刀好像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鄒皚，我在長高啊，這衣服撐不了太久，再給我整幾件大的唄。」
鄒皚聽見這話，嘴角抽了抽，心想你還真要穿一輩子？眼睛翻個朝天白，跟鄒面使了個眼色，明顯不想跟禾二刀繼續討論運動服的問題。鄒面是個明眼人，但也不建議什麼，只是說道：「小公子既然對這件衣服滿意，那我這就去吩咐一下。」
面叔竟然沒說這種衣服不能穿一輩子的事，氣兒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看著鄒面，瘋狂遞著眼色。鄒面看到大小姐要把自己吃了的表情，心裡一咯噔，還是硬著頭皮建議道：「小公子，可還需要別的衣服？公子也不會一款衣服穿一輩子吧？」
「好主意，可不可以給我多弄幾套？」禾二刀想都沒想直接說道。禾二刀就是圖個方便，一款衣服多方便啊，不用去挑別的了。
沒救了，鄒皚心想。鄒皚看到自己面叔遞來的眼神，只能無奈點頭，不過狡黠地向著面叔眨了眨眼。面叔會意，點頭示意。
禾二刀沒注意到這麼短時間內主僕二人的眼色交流，一直在感受身上這件新衣服，對他來說，兩年一次換衣服都是日積月累來的，但是現在這樣直接有那麼多衣服可以選的情形，使他覺得自己活在夢裡，心想要好好報答才是。
遠方走來一人，腳步沉穩，身材壯碩，微微低著身子，向著鄒皚和禾二刀低聲道：「大小姐，小公子，晚餐時間到了，請挪步去用餐。」
這是鄒粉。
鄒皚聽到粉叔的話，一掃剛才的鬱悶，順勢挽著禾二刀手臂，微笑說道：「走，二刀，吃飯。給你介紹一下我家人。」
禾二刀被動地跟著鄒皚走了。麵粉二人看到這一幕，不禁心中升起一陣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