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宴啟
楚家接風宴有個習俗，會有場武鬥或者文斗，今年新春就是楚柴和楚鄺的文斗，以戰棋為比試項目，楚柴在這方面猶有不足，最後是以楚鄺勝出收尾，不過人們皆知楚家大公子善武，二公子善文，三少爺則是無所不善，四大小姐還小，對於此次結果並不意外，經過這場文斗，楚柴便告別家人集結人馬進入紅昏五重界，當然楚鄺也在其列，不過半路就回了紅虹。
四大小姐、二爺和二少爺在外面迎客，這次是楚家老二家的人組織的活動而且是在蜀合城，自然該由他們招呼，可是客人們並不關心這件事，而是差不多都問了另外一件事。
蜀合城主韓久本是韓家一支脈人氏，曾和韓家當代家主，現任紅海政府東陸中央議員韓旭一起在東陸政壇打拚，雖說沒啥大功勞可跑腿這種苦勞沒少做，紅虹遍地都是人精更何況是這種在極為複雜環境下耳濡目染十幾年的人物，所幸在中年時被家族強抬上這個位置，在這蜀合城當上城主，不求他韓久做的有多好又能讓蜀合變多繁榮，家族只有一個任務交給他，那就是讓他噁心人。
噁心誰呢？當然是在蜀合的楚家勢力，韓家想讓蜀合城的楚家勢力慢慢退出去，最後吞下這口無比香膩的肥肉，想把東陸南方中部地區經濟都牢牢握在手裡，韓久前十幾年邊打邊哄讓很多蜀合城的楚家勢力不是慢慢退出去就是一口吞進嘴裡，可以說做的很不錯。可最近一年多楚家派來了楚云云，一開始韓久沒把這人畜無害的小女孩兒放眼裡，可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發現這小女孩可不得了，楚家在蜀合本來快荒廢的生意竟然被楚云云做得有點起色，等到這時韓久妄圖挽回局面卻發現楚家大館的蘇醒勢頭已經勢不可擋。
此時韓久帶著小侄韓家三少爺韓表絕來楚家大館參加楚老爺子的接風宴，來到門前先給四小姐奉上一閃閃發光小孩兒都喜歡的小玩意兒，然後和楚老二爺倆打招呼，還不忘眨兩下眼睛很是曖昧，韓家男人多精瘦秀氣，此時一個這樣的中年男人拋著媚眼，讓看到這幕的楚云云有點想吐。
見楚家排名老二的爺倆笑容真誠滿臉自信，心中很是滿意，笑著打完招呼，見三少爺正在跟楚二少攀談，沒多叨擾自己進了大館中。
韓表絕把楚云云的舉止盡收眼底，眼裡滿是玩味，跟旁邊楚鄺說著近來可好，大庭廣眾之下怎是可以討論秘密的地方，在這世道上一些隱秘至極的旁敲側擊要是被有心人聽取去，都是很容易被琢磨出來的，所以只聊了聊黎淵和近況，便告聲打擾進了大館，臨走前看到了楚云云眼中那抹厭煩和不屑。
韓表絕城府極深，表面不會太計較，一笑置之徑直跨門而入，可心裡卻罵開了天！
因為這次老爺子突然的歸程而被引來蜀合的東陸勢力，遠到東中政府、北陸劉柳兩家，近到嘉州和奉雲都有人來，有頭有臉的勢力多如牛毛來了不下五百來個！可要說真心實意來拜訪老爺子的少之又少，多的是察覺出點苗頭而來湊熱鬧的居心不良之輩。湊熱鬧的人基本都是些外地來的熱心群眾，不管可不可以撈到便宜但看你楚家和韓家鬧，說不定一把火點起衝天炸藥把整個南部弄得雞犬不寧，對於他們來說是樂見其成的，順手做點落井下石的事也不是不可。
老爺子地位高崇雷打不動，是整個東陸都無比尊敬的人物，不說小勢力小家族來不來人，但是大家族一定會來人而且會來地位比較尊崇的大人物，這不是客套，這是東陸人對於上位者和老者的尊敬！
而派什麼人來參加，這其中還有很大的門道，比如小勢力你派什麼人都無所謂沒人會在乎，當然要是派來的人地位太低會被敵人抓住把柄覺得你輕視人家老爺子，然後從中大作文章；而那些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那更得注意此事，派人不可太高也不可太矮，為人處世要足夠圓滑但又不能太過，在眾人面前撐得了場面說得來話，不能太亂也不能太穩，對於這些勢力而言這其中道理最是多！
而對於那些大勢力就要看似簡單得多，譬如東中政府和劉柳兩級而言，一般長輩要有穩固地位比如一城之主或者百萬將軍，再加上一位備受重視的嫡系晚輩即可，表現出足夠誠意就可以讓旁人把酸話咽進肚裡，但是韓家卻有很大不同，兩家是競爭對手所以有點敷衍在所難免，但又不能不派人來，因這事被市井百姓嚼口舌完全是無妄之災，而派人也不能讓地位太高的人來，長輩地位過高會讓人覺得你是在向楚家示弱，不受器重的年輕人多是籍籍無名之輩，所以只能在長輩上面下手摺減質量，平時在東天和嘉州韓家本就說不上話，最多就是派家族旗下某個企業中地位最高的人或者當地韓家官位比較高的人帶上小侄參加接風宴，這樣就沒人挑得出韓家的毛病。
這次接風宴既然是在蜀合城，而其中險惡也很是嚴峻，韓家這次不敢敷衍應對才派出了韓久和韓表絕，韓久不消多說，蜀合城主，十幾年的功勞明眼人都看得出，而韓表絕則不簡單了，要知道韓家受重視的後輩人選中怎麼都不會出現這韓家老三的名字，韓表絕可是個臭名昭著的正兒八經的爛到骨子裡的紈絝子弟，甚至比他二姐的名聲都要差，好歹韓表自幫助韓家搭上了殷家這條線！這番動作讓外界實在看不懂。
有不安好心的人，那就一定有真誠來接風的人，那便是柳家，東陸人皆知南北兩地四大家族有楚柳、韓劉的說法，而柳家今次則是讓柳家旗下大城甘單城的城主關信來參加接風宴，白臉大鬍子粗脖子身高四尺五有餘，腿與身子比例差不多看起來有點矮胖，但卻被稱為玉面將軍，畢竟一張白臉很是標緻帥氣，早年沒留鬍子那張臉俊得讓無數少女懷春，在軍中遭受的嘲笑可不少，此人可不簡單，不僅是一城之主更是統領駐紮在甘單城中數百萬步兵和數十萬空軍的大將軍。
而關信這次帶著的柳家晚輩是三代小女柳青清，是個小黑丫頭但是五官精緻，嘟嘴的時候煞是可愛，小丫頭八歲遠不如楚云云那般精通人事，已經經營蜀合楚館已有一年以上，當然不是說人柳青清比不上楚云云，這跟家教有關！柳家傳統觀念極強，窮養兒富養女是這麼多年家族傳承中一直保留下來的習慣。
小丫頭本來到甘單玩耍，凌晨沒睡醒在被窩裡聽到關於持哥哥的事情，瞬間從床上鯉魚打挺起來說讓關二叔帶自己來南方，雖在私人碟上舒舒服服補睡了十幾時，可舟車勞頓，到達蜀合時沒睡醒似的睜不開眼也打不起精神，好在大宴晚上才開，還有休息餘地，經過一下午的休息，再加上對持哥哥的擔心，打起精神來到楚家大館，看到人山人海還要排隊，跟泄了氣的皮球蔫了下去，跟二叔叔抱怨個不停，「二叔，他們都知道那件事嗎？怎麼這麼多人？」
關信本來就對於柳青劍那兔崽子說定讓自己帶著小青清來這兒就怨氣不小，心想你們柳家可真心大，這事怎麼聽都決不簡單，卻這麼輕率地讓小青清隨自己來，雖說大事小事都是他自己說了算，可是小孩兒始終心眼少點，而且小青清還未滿十歲蒙學都還在初期，和楚云云那人精不是一個檔次，怎知道個輕重？現今聽到這話，怒不可遏卻未敢發作，只能一板栗敲在小丫頭腦袋上，目不斜視看似對著空氣，實則是教訓小丫頭道：「少說兩句，忘了咱們出來時候的約定了？信不信我馬上把你送回去？」
柳青清捂著小腦袋，淚泫欲滴，嘟著嘴很是不開心地說了聲哦。
關信看到小丫頭這副模樣氣笑起來揉揉丫頭腦袋，嘆口氣覺得壓力好大。
叔侄倆過了大門，柳青清和楚云云兩丫頭牽手說了會兒話，看地讓關信是心驚肉跳，不過倆小丫頭從始至終在微笑，沒生異樣表情，而且聲音小如細蚊，等到最後柳青清找關信走入館中，這才讓關信鬆了口氣。
可剛進入正廳，關信準備找老爺子說些寒暄話，卻見丫頭雙手舉高，忙是彎下身抱起小丫頭，然後聽到小丫頭在自己耳邊小聲說道：「云云姐姐說持哥哥一切安好。」
聽了這句話，繞是讓打拚幾十年見過大風大浪的關信被嚇得肝膽俱裂，差點就大叫出聲，忙把這張大嘴巴給堵上，看著柳青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發出細蚊般的聲音：「你這臭丫頭，說什麼呢？」
柳青清伸手把關信蒙在嘴上的手給掰開，一張笑臉沒什麼大反應很是冷靜，很是小聲地說道：「關叔叔，我沒說謊，云云姐說漏嘴了。」
關信看到這小丫頭莫名其妙的樣子，稍微推敲一番計較出個大概，對柳青清小聲道：「是嗎？你怎麼知道你云云姐姐有沒有蒙你？」
小丫頭輕哼兩聲，說道：「不信算了，我去找持哥。」
關信笑道：「那就去吧，要是找到了給你買糖人吃。」
柳青清眼睛一亮，興奮說道：「說話算數？」
關信笑著將丫頭放下，嘴貼在耳邊說道：「當然，但是別被其他人看見了，也別到處說，特別是韓家的人。」
柳青清笑著點點頭，便跑入人群不知去向。
關信看到小丫頭跑進人堆裡面，收起笑容開始緩步走向正廳最裡面。
大館辦大宴是一般會將中央『小台』和周邊屏風移走，最後剩下的就是可以容納五千人且還有極大空餘空間的正廳，而正廳入口正對最裡面就會是宴會主人在的地方，楚館從不搭建小台，因為楚家大館有個聞名世界的原則：入此廳者皆人焉！
柳家小女兒極其聰慧，雖蒙學還沒完，但記路找路這種事情卻輕車熟路，柳青清八歲有餘，當年極小時候看了兩眼就記住了柳家屬下八大城三十小城及八萬餘里方圓的東陸勢力堪輿圖，也不知這天賦是好是壞，有人說小青清這記憶生平僅見，就算歷史中那些記憶力驚人的古怪天才也沒這麼猛，說這話的當時還談著戀愛，是個被色心蒙了豬頭的某個年輕人，這人一年時間內看遍世間書籍，並且都爛熟於心。
關信一點也不怕小丫頭被拐去哪兒，不說這裡是楚家大館，再說了柳家的名號不是說著玩的！關信看向遠處佇立的那些人，不禁心中凜然，楚老爺子穩坐中央不怒自威，身邊是傳說中的辣手紅小姐，站在老爺子前面的還有四人，敢於這麼近站在老爺子面前而且久久不挪步的，那必不是普通人物！左面兩人分別是東中那被譽為世界十大謀士之一的常人慘，就是這人在上次反叛戰爭中以數百萬軍打贏了敵方十倍於己兵力的那場至關重要的登陸戰，而其旁邊的人應該是有東中太子之稱的王翰，而右邊所站之人則是剛才的韓久和韓表絕。
兩個陣營的人的表情完全不同，韓家人臉上滿是輕鬆像真是來參加接風宴的，而東中兩人卻面無表情很是凝重。
關信笑著和老爺子寒暄兩句，老爺子也笑著招呼兩聲，說著小青清餓了去找吃食，發現老爺子神情自若但是卻有一分極其隱秘的哀愁，要不是楚云云告密，關信說不定現在也和東中兩人一樣的心情，但是心知一點隱情於是很放心，不過韓家人在這，那就要裝一裝才是。
關信皺著眉頭裝作苦大深仇的樣子，望著正廳中的千多人，拖家帶口來見世面的竟然不少，搖搖頭心想南方真是活回去了。
穩坐於上的楚老爺子看到關信這副表情，也一樣的表情看著他，是在訴苦一般，可心中卻想著：小子！裝過頭了！
關信沒大變化，望著老爺子心有靈犀一般，想著：老爺！您也過頭了！
外人不知實情，發現兩人如此凝重頓時場間安靜不少，氣氛變得重如山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