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
「羅明!怎麼樣了?快到了嗎」
「快到了!就在前面!」
「好!兄弟們,堅持住!」
禾二刀被遠處槍聲吵醒,翻身起了床,看見父親正站在柜子後面拉開一點深色窗帘望著外面。禾二刀走過去問道:「爸,怎麼了?」
禾一刀被嚇一跳,趕忙回身看,是兒子啊,鬆了口氣,回答道:「不知道,可能是地管署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直升碟上的人。怎麼辦?二刀。」
沒有猶豫,禾二刀從後面拿出了家裡刀,轉了幾轉,耍出了個花。眼神冷漠地等著自己父親把柜子推開。
禾一刀嚇一跳,趕忙拉著禾二刀低聲說道:「你想幹嘛?磨刀霍霍的?」
「救人,爸,你最近怎麼變得咋咋呼呼的。」
鬆了口氣的父親,心有餘悸地看著眼前兒子,憤然罵道:「還不是因為你!」
鄒皚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看到站在柜子旁的父子倆,不明就裡,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問道:「怎麼啦?」
「沒什麼,可能是地管署來了,你可以跟他們一起回去了。」禾二刀的聲音在鄒皚耳邊回蕩著。
我要回家了嗎?鄒皚想著,她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小號背影,雖然和她差不多高,但是看起來是那麼瘦小。鄒皚看著看著就開始發神,心想這孩子真的要這麼活下去嗎?不由自主地問道:「你呢?不回去嗎?」
「不回去。我要去外面。」
「那我也不回去了。」鄒皚撅著小嘴,像是在撒嬌。一個十七歲少女向著七歲男孩撒著嬌。
禾二刀翻個白眼,沒理她。
禾一刀默然聽著,心想:有戲!
父親賊眉鼠眼地向後偷偷看著,看到兒子冷漠眼神如刀般刮在他臉上,立馬回過頭準備著搬大柜子。
「爸,開始吧!」
禾一刀輕輕鬆鬆把柜子挪開,低聲喊到:「走!二刀。」
兩人一前一後出去了,而還在裡面的鄒皚,店裡全是香薰,兩人並不擔心。
外面依舊是藍天白雲,禾一刀看著天空嘀咕著:「我就說這天很不正常,雖然沒看到太陽,但是哪有午夜還有那麼亮的天?」
兩人出去后才意識到槍聲竟然是從外面荒野傳出來的。兩人對視一眼,硬著頭皮皺著眉頭,還是一步一腳地跑了出去。
「我先過去!」禾二刀說著,不見了蹤影。
禾一刀看到從原地消失的兒子覺得好生自豪,咱兒子就是厲害!
遠處,羅明不知道今天自己還有沒有希望活下去。
本來去了二三街區就應該歸隊,因為擔心禾氏父子兩人,所以私心作祟提議要去更深處看看,隊員們極力阻攔,不過還是因為一己私念和自己獨斷的命令而把他們拖到這裡,出城的時候直升機又壞了,然後就迎來現在這樣的困局。
周圍有六隻不盡相同的怪物,不知道為什麼,手中的重槍對他們竟然沒什麼用;這六隻怪物,黃眼白毛身長一米多的大狗一頭,兩隻雙眼體型樣貌都差不多的眼睛都泛著黑光的貓,一隻沒什麼特別的狼,但兩對獠牙看起來尤為可怕,一頭異常雄壯的野豬,還有一隻天上盤旋的碧眼禿頭鷹,這隻怪物最為可怖,抓傷了羅明的手臂,剜掉了一名隊員的耳朵。
羅明手裡端著槍,看著近在咫尺的小葉城,感覺到了天涯海角的距離,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禾二刀可不會管什麼怪物,怪物有多少。
他看見羅明叔在那兒,他知道他有危險。於是小孩兒開始加速,舉刀,揮刀,消失;舉刀,揮刀,再消失,連著重複五下,終於停下看著天上的禿頭鷹。禿頭鷹似乎感覺到了敵人的強大,尖利怒鳴兩聲,開始向下俯衝,禾二刀舉刀迎敵。
這時一桿紅纓槍怒射而來,劃破了天際,一槍栽穿了禿頭鷹頭顱,後面還伴隨著一些不堪入耳的話語,「叫你它嗶的突突我寶貝兒子!」
禾二刀見禿頭鷹落了下來,閃身接住了下墜的紅纓槍,腳踩在禿頭鷹身上把槍拔了出來。這才回過身看著羅明一行人,看著滿身是傷的一行人,平靜說道:「走吧,這兒危險,進去了再說。」
這時禾一刀才趕到,聽到兒子這句話,一愣,看到羅明在隊伍裡面,皺了皺眉頭。羅明看見禾一刀剛想發問,卻見禾一刀冷著臉向他使了個眼色,對他搖了搖頭。羅明會意,一言不發跟著父子兩人走回城裡。
羅明沒看到原來那個開朗嘴臭的禾二刀,聽了玩老的陳述,滿滿的都是擔心。
一行人跟著回了店裡,知道了香薰竟然有趨避城裡怪物的作用,萬分感謝父子倆。
禾一刀也說明了他們父子倆為什麼這麼厲害的原因,幫助在場的人分別完成了一次提升,又是一系列的萬分感謝。而禾二刀卻是一言未發。羅明的擔心更甚以往,在眾人都睡下后,終於還是把禾一刀拉著出來說話,詢問兩人的情況。
「沒什麼好擔心的,二刀還是那個二刀。」禾一刀因為在睡覺時間被強行拉出來而對自己這個曾經戰友感到很不滿,撇著嘴眯著眼做出一副很不開心的嘴臉。
「你是沒什麼變化,還是一個樣。但是二刀怎麼了,真的沒事兒?他看我的時候,我感覺他完全是另一個人,而且二刀也太厲害了!」羅明眼中出現了那個英雄般的虛影,幾個呼吸間,那些令人頭疼的怪物都倒下了。
「具體怎麼了我也不清楚,但是二刀應該是在控制情緒,我和他去過外面,殺了一番,二刀還救過我一次,二刀沒變,只是情緒不太穩定,所以就成了現在那樣。對了,有件事我沒跟你說。」說著,禾一刀從手上燃起一團火。
羅明瞪大了眼睛,說道:「你還會變戲法?」
「變個鎚子的戲法,這可能是我在外面殺怪物時獲得的,本來二刀應該也有這樣的,但是他沒有發現有什麼能力,不過他的速度卻變成了你看到的樣子。可能情緒不穩定也是受那個能力的影響。」禾二刀若有所思,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把二刀帶回去吧!二刀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羅明直直地看著禾一刀認真說著。
「那可不行,二刀需要的是外面的世界,他不需要裡面的世界。他眼睛里都是藍色星星,那些星星需要被外面世界填滿才能煥發出生機。玩老的事兒,你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就那樣,我可不想我兒子又因為殺了人渣而痛苦不已。」禾二刀看著醉人的藍天,就像要陷進去似的。
「別看,這天有毒!」羅明拉了下禾一刀告誡道。
禾一刀自嘲一笑,感慨道:「我知道,這天好看,誰不愛看啊,想多看兩眼,卻有毒。」
羅明望著禾一刀也有點感嘆,想起了以前的歲月,「羅明,別跟個小娘娘腔似的,端個槍都端不穩。」當初的自己可太瘦弱了。
禾一刀卻不一樣,他是整個軍隊里的名人,不管是友方還是敵方,無人不知曉禾一刀是條壯漢,扛得起重達三百斤號稱最強力的重型機槍,雖然紅虹星上搶都挺重的,但是禾一刀可以拿起的那柱子般的槍,以前可都從來是兩三個人扛上戰壕的;禾一刀一人就能玩的溜溜轉,禾一刀做成兩三個人才能做到的事,還做的很好,由此就出名了。禾一刀因此慢慢成為了英雄,於是就被敵軍針對了,常勝方自然記得開始潰敗的那一場戰爭。只記得那時候一聲槍響,我們都聽到了,接著一聲慘叫,又聽到了,英雄垂危,壞人開始吹響反攻的號角。記得玩老的兒子也在,受了重傷,在送回小葉城的路上受不了路途的顛簸,就這麼沒了,臨死前還說著要讓禾一刀振作,他是我們的希望之類的胡話。
「咱可要好好保護咱兒子,可不能讓你們地管署的小人佞臣給逮了去。」
羅明哼了一聲,有點想以前的那五個人:禾老大,梁老二,玩老三,張黑四,還有我這個槍都端不動的羅老幺。禾黑我,都在小葉城,四哥最近才搬來小葉城,找了個小葉廠工作,雖然在小葉城沒有受過啥好眼色,但還是寢食無憂,過得挺好,找了個媳婦兒,生了個兒叫張蒜,就是還是那麼不喜歡說話;三哥在天上過著美人在枕,還有美人在桌旁的快活日子,這可是他畢生夢想,大豬蹄子一個,竟然想找兩個老婆,我問他竟然找了兩個,怎麼不再找幾個,這恬不知恥的貨居然說做人要知足,當初可翻了他不知多少的白眼。二哥,誰也不知道在哪裡,就來過小葉城一次,見過一次二刀,二哥說這小孩有靈性以後肯定是大人物,二哥非常喜歡二刀,大哥這貨好像是忘了這孩子哪兒來的似,放聲大笑道,開玩笑,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
我呢?當了叛軍。
羅明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抬頭看天,看到這無論看幾遍都覺得醉人的藍色,不由自主地感嘆著:「這天確實好看。」
看得久了,羅明的眼睛一點一點開始變藍。
「天有毒!知道還看!真不讓人省心,記得把這事兒也給那些小葉城人說說。省的有人望著天空都嗝屁咯。」禾一刀訓斥著。
「知道了,大哥。」羅明收回眼光,看著身邊的人,看著他堅定地眼神,微微一笑,對著虛空,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著:「哥哥們,看到沒,咱老大終於又回來了。」
禾一刀好像聽到了什麼,轉頭狐疑地看著羅明,問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平安!」
。。。。。。
「真不回去?」這是羅明最後的嘗試。
「昨天說那麼多,你當耳邊風嗎?去去去,你才應該快點滾回去。」禾一刀咬牙挑眉,翻白眼很嫌棄地說著。
「鄒丫頭,跟他們回去吧,有他們在,還有香包,你不會有什麼危險的。而且你不是也獲得力量了嘛。」禾一刀接著對鄒皚說道。
「我要跟你們一起!」
「您是鄒家大小姐?」旁邊有個聲音驚奇又驚喜地問道。
「對啊。」鄒皚想都沒想,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時,禾二刀向鄒皚投去了疑問的目光。鄒皚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背後冷汗涔涔,急忙改口道:「不是,我沒有!鄒家?那是什麼?」
鄒皚說這句話時,眨了七八次眼睛,偏了三次頭,抿了兩次嘴唇,還吞吞吐吐;是個紅虹星上過幼教所的孩子都看得出來這人說的絕對有假。
「鄒大小姐,慢走不送。」禾二刀稚嫩聲音特別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鄒皚此時感覺就像失去了整個世界。
這時出現了一個及時雨般的聲音,「你怎麼對鄒小姐說話的?有沒有點禮貌,一點家教都沒有,啊!我忘了,你好像是二三的一條贓狗。」
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他忘了絕望時的虛影嗎?這時就像是有位死神亦或是一詭計之神在看著他笑,笑他就是條蠢狗。
羅明聽到后極其憤怒,轉過身就要狠狠罵一頓。
噌的一聲!像是刀割破了什麼,只見那人左右兩臂同時鮮血如江河,噴涌而出,然後換了個人,差不多的情景,刀上多了點血,禾二刀把家刀架在了狗脖子上,冷漠的臉逼近,緩緩說道:
「看在羅明叔叔的面子上,今次卸你兩臂,下次,卸你腦袋。」
說罷,轉身就走。啪啪啪啪,除了羅明的槍,別的槍都被一齊砍斷。
「鄒皚,想跟上來就跟上來。不強迫你。羅明叔,對不住了,下次有時間再聊。」說話時沒轉過一次頭,好一個抽刀流水,瀟洒如此。
鄒皚一瞬三變的心情,平復了很久,終於壓下興奮,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紙張,刷刷刷寫了點什麼,塞給羅明,托他轉交給自己父親,便開開心心,踮著腳尖,跟上禾一刀父子走遠。
羅明看著手中紙,複雜地看著背對著他的一行三人,「前方沒路,可要小心!」
「前方沒路?我們走的,就是路!」禾一刀許久沒有的爽朗笑聲,此時響徹在整個醉心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