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媳婦跑了
大廳之中浮光掠影,便是燈籠上也鐫刻不少花紋刻形,斑駁的色塊投射在眾人臉上便愈發地叫人意醉情迷。
二樓上的一處雅間之中,廳堂開闊,一個男子疾步走了進來,一抬眼就瞧見在長窗之下的芙蓉錦簟美人榻上斜倚著的青年,動了動眉頭,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蘇兄,有個消息你可要不要聽?」
榻上的青年輕哼了一聲,並未答話,來人卻是緩緩地笑了起來,眸中漾著笑意,朗聲道:「你那未過門的妻子聽說今夜逃婚了!」
聲音傳了出去,直送入那青年的耳朵里,原本悠然躺在榻上的人背脊微微一僵,聲線冷了下來,「你說什麼?」
「我說,」那男子臉上帶笑,眉眼都似要笑彎了似的,「我說……你媳婦跑了。」
榻上的青年背脊微挺,半晌卻是什麼也沒說,他面朝窗外,窗戶微開,並不能看清他的神色。
琵琶聲傳入房中,幽怨如訴,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蘇鈺緩緩地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轉過頭來,抬起眉眼冷冷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那人卻似沒有察覺一般,兀自笑得十分開心。
「嘖嘖,你說說,這明家大小姐是咱們京中出了名的悍女,都到了如今還沒有嫁出去,難為咱們小世子肯收了她,她怎地這般不知足,竟還想出逃婚的招數來,嘖嘖嘖……真是曠古奇聞!」
蘇鈺抬起眼睛來,俊美的臉上全是一派冷漠,「你說夠了沒有?」
那男子驟然收聲,眼底卻是忍不住的笑意,緩步走上前來,悠然自得地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自斟了一杯酒啜了一口才眯著眼睛笑道:「蘇兄心中不快也是應當的,不過那明家小姐要敢逃婚,那可就是抗旨不遵,是要抄家的大罪,明家必是不會叫她跑得了的。」
蘇鈺面無表情,並未理會他的話,翻身起來,卻是往門外走去。
門后的男子瞧著他的身影,促狹地連聲問道:「蘇兄,這是上哪兒去?莫不是要去將軍府興師問罪?這可使不得,將軍府已經平息了此事,若是這會兒貿貿然去,只怕是……」
「沒用的……」三個字硬生生地卡在了他的喉嚨里,而那身影已經下了長梯往外而去了,瞧著他依舊有些背脊發直男子輕巧地挑起了眉頭,嘴角露出了一抹彎彎的笑意。
平原將軍府嫡女和鎮南侯府世子,這門親事……極好。
天上月牙彎彎,廳中熱鬧非凡,男子輕輕地抬起手中的酒壺,自斟自酌,自得其樂。
明玥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這樣看管起來,她走上兩步,外頭便是一陣驚惶,折柳和玉笛兩張大臉從門邊露了出來,緊張地看著她。
「姑、姑娘……您要做什麼去?」折柳小心翼翼地問道,手指甲幾乎要在門框上扣出幾條白印子來。
明玥心中鬱結,終不得不爆發,「我出恭還不行么?這般看著我做什麼?」
折柳渾身一顫,面色如土,委屈地抬頭,猶豫好一會兒才道:「不若奴婢把恭桶拿進來,您也好……」
還沒等話說完,只見面前的門「嘭」地一聲甩上了,險些撞在她的鼻子上,折柳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縮了回來和玉笛對視一眼,輕輕地拍了拍胸口這才作罷。
門中明玥只覺得心頭火起,這般將她關著是還怕她跑掉么?她不都說了,她不跑了嗎?
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一旁的嫁妝上,那是明夫人一早便開始同她預備的,這幾日陸陸續續地送了進來,明玥嫌它瞧著礙眼便叫人堆在角落處,如今瞧著一團瀲灧的紅只覺得格外刺眼。
她惱怒地坐在了一旁,只聽見外頭折柳和玉笛悄聲地說著話。
「今日夫人帶著三姑娘去外頭了,聽說平南伯府的喜事排場大得很呢。」玉笛眼巴巴地看著院子外頭,支著下巴惆悵地說道。
如今整個平遠將軍府便只自家姑娘的拂劍軒最是蕭索,門庭零落,里裡外外至少有幾十號人盯著這裡頭的動靜,怕的便是姑娘故技重施,再度做出什麼翻牆逃婚的事來。
只是可憐了她們,往常夫人出門自是要帶上姑娘的,先前姑娘還不喜往人堆里湊,只是她們高興得很,可是如今她們也只能守在門口看著姑娘,哪裡也去不得。
當真是苦悶。
折柳倒是沒有玉笛那般的惆悵,她搬了張凳子坐在廊下,勤勤懇懇地縫著手中的衣裳,低聲道:「別說了,過些日子咱們府裡頭便也有喜事了,到時候有你忙的。」
玉笛「嘿嘿」低笑起來,應和了一聲倒是也沒說什麼了。
明玥險些氣得鼻子都歪了,憤憤地將手中的一方錦帕硬生生地扯爛,這才算勉強出了一口氣。
鎮南候世子,那個叫蘇鈺的混蛋,她跟他沒完!
大啟京畿之中,今日若說最熱鬧的,還真是平南伯府薛家,薛家的長子娶妻,娶的是大學士祁家的次女,端的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成為京城一樁佳話。
薛家門前車馬來往絡繹不絕,個個抱拳拱手,出口錦繡全是賀喜之語,薛家長子薛信一身大紅喜服,臉上帶著含蓄卻又壓抑不住的笑意站在門口,衝來往之人點頭示意。
下人小廝絡繹不絕,牽馬的牽馬,引路的引路,忙得腳不沾地,那身形似是快要飛起來似的。
薛家的管家歷來是見慣了這些事的,可因為是大少爺大婚,半點差錯也出不得,竟也忙得一頭汗。
他掏出帕子摁了摁額角的一層細汗,剛要扭頭說話,卻瞧見道路那頭駛來一匹車馬來,玄色徽記的三駕馬垂瓔香車緩緩行駛而來,他眸光一眯,瞧了一眼,連忙招呼了身旁的一個小廝,低聲道:「快去請夫人,將軍府來了。」
身旁的小廝得令,連忙撒丫子往內院跑去了,他則迎上前去,恭候在一旁。
只見那馬車停在了道旁,車夫先行跳下了車,同他行了一禮之後這才挽起車簾,朝著裡頭低聲稟報道:「夫人、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