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只差一臂距離的位置,箭頭眼看著就要貫穿她的脊背而入,她忽然一個俯衝,單膝而立,如飛燕展翅身體前傾,飛箭擦著她的脊背繼續向前飛行。然而只飛行至一半,又被她以赤手空拳生生截斷,她的手腕轉動,借著箭頭飛行的慣勢,巧妙地施力,改變了木箭飛行的方向,讓它從何處來歸何處去……
「啊——」
「啊——」
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從水榭中傳出,燕君依舊保持著先前的站姿,唇角勾笑,這點技倆就想嚇唬她,還嫩著呢。
「七爺,您沒事吧?」
「滾!」
聽著水榭內的動靜,燕君不由地感嘆,想她前世好歹也是國家級的超級特工,如今卻來給一個心智不成熟的紈絝子弟當書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暫且忍耐一段時間,待楚城的風聲沒那麼緊,再考慮後路不遲。再說了,她初來乍到,對這個世界根本不熟悉,除了知道這片大陸共有三個國家,西秦、東楚、北燕外,她一無所知。未來的路途在哪裡,她至今都沒有方向,還有她這個身體的燕太子身份,她是否有必要替死去的人完成她未完之事,她也沒有定論。
「君彥,七爺讓你進去。」
君彥,是她告知邢都的名字,取了原名反過來的諧音。燕君回頭,輕掃了眼面色煞白的邢都,提腳往水榭中走去。他現在想必已經開始後悔招惹她這個煞神進府了吧?
「你就是君彥?」
高闊的太師椅上斜躺著個面容清秀的少年,年紀大概在十三四歲左右,長了張稚嫩的娃娃臉,兩腮上還帶著些嬰兒肥。他說話時,嘴角梨渦初顯,可愛得緊,猶如鄰家的小弟弟。
燕君對他印象不錯,只是他說話的語氣驕縱得很,帶著少年老成的蠻橫口氣,似乎習慣了居高臨下的說話方式,就連看人也是斜著眼,不拿正眼瞧人。
在她打量對方的同時,少年也在打量著她,看到她臉上那道醜陋的傷疤,他濃眉的劍眉皺成一堆,朝一邊的邢都招了招手道:「她怎麼長這麼丑?你想讓她來嚇爺嗎?」
「回七爺,她原來不是……」邢都剛要將事實說出口,卻招來燕君的一記冷瞪,愣是將他生生給威懾住,不敢再繼續多言。
燕君自行找了個座位,無視主僕兩人詫異的目光,不卑不亢道:「七爺若是如此以貌取人的敷衍之輩,那君彥留在此也沒有任何意義。」
少年的確很詫異,還從沒見過比他還橫的人,她口中說留在此沒有意義,人卻不請自坐,這擺明了就是不想走嘛。少年的黑眸微眯,透射出兩道狡黠的光芒,挑眉道:「你要留下來也行,先試用三天,若是三天後你還想繼續待在府里,那爺就請你當爺的書童。」他心裡一陣奸笑,恐怕不用三天,今晚她就待不住,捲鋪蓋走人了。他這個府邸,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待的,也不是隨便什麼人敢待的。
燕君端坐在一邊,手指有規律地敲擊著桌面,一邊觀察著房中的布置,一邊隨口說道:「要我當你的書童,有三個條件:一,給我一間單獨的房間,平日里不準任何人打擾;二,每天我只工作四個時辰,多餘的時間,另外付費計算。每月你得付我一百兩銀子的酬勞,概不拖欠;三,我不對府上任何人行跪拜之禮,包括你。」
少年聞言,差點從太師椅上摔下來,他寫的告示沒有弄錯吧?他記得他請的是書童,而不是大爺。邢都也是一臉驚詫和呆愣,他這個管家在府里待了這麼久,也沒有享受過她這等待遇,更何況她一個小小的書童了。這樣的條件,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你是不是首先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爺我請的不過是個小小的書童,敢問你是滿腹經綸的才子,還是著書立說的大師,就值爺給你這麼多的特許?」
燕君稍稍轉眸,掃視著少年瞪得圓溜溜的晶亮眼睛,模樣十分得意,她就想不通,明明是個風華正茂的花樣少年,怎麼就養成這麼古怪暴戾的性子?
她伸手取來桌上的一隻茶杯,捏在兩指間來回摩挲,隨著她暗中不斷地使力,細細碎碎的粉末自她指尖掉落。她抬眸,滿意地接收到少年和邢都兩人驚駭的目光,勾唇淺笑道:「你們既然將我請到了府里,那麼書童一職便非我莫屬。你可以不答應我所提的要求,但我會自行從府里取得我應得的報酬,畢竟這個府里值錢的東西著實不少。」是的,她方才隨意打量了一圈,就看到了水榭中擺放著不少值錢的古玩和字畫,隨便哪一樣拿到外面去賣,相信一定能賺個好價錢。
少年瞪大了眼睛,她這分明就是想賴在這裡不走了,哪裡會有這種人?他氣惱地瞪向一旁的邢都,他到底是哪裡找來這麼個難纏的人物?方才偷窺到她避箭和反襲的動作,就已覺得她非尋常人,如今又見一個茶杯在她指尖瞬間化為烏有,他就意識到他果然招惹了個比他更難纏的人物。
燕君冷冽的目光射向他,帶著威懾之意,是的,她是不打算走了。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們既然將她請了來,在她還沒打算走之前,他們別想妄圖將她驅趕出府。
少年卻是不信邪,也冷眼回了她一記,朝著水榭外下令道:「來人,將此狂妄之徒給爺丟出府去!」
燕君端坐一旁,根本不理會他。
隨手取了個刻花精緻的花瓶,在手中掂量,待聽到水榭外的腳步聲臨近,她冷笑一聲,忽然手起瓶落,將花瓶砸了個四分五裂。連著座上的兩人也跟著震了一震,尋思著她是不是要趁機發難。
此時,門外的侍衛們已經到來,聽到花瓶聲后,更是加快了腳步。一隻腳剛邁進水榭的大門,每個人的腳趾位置就多出了一塊小瓷片,狠狠地扎進了他們的腳趾,經絡相連,痛不欲生。
水榭中一聲聲的慘叫迭起,而堵在門外,尚未進門的侍衛們聞此聲音,哪裡還敢邁進一步?皆怯怯地望向手裡仍在擺弄著碎瓷片的「刀疤男」,心裡不由地猜測此人的真實身份和來歷。
而那七爺和邢都早已被震懾住,渾身輕顫著,連呼吸也不敢大聲出。
燕君眸子輕轉,淡淡地掃向那形容可愛的七爺,說道:「我這人唯一的缺點就是脾氣不好,千萬不要試圖來激怒我。好了,我累了,給我準備個房間吧。」她負手起身,方才一番動作后,身上的傷口有些撕裂的跡象,而她身上的燒還沒有完全退去,她的確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了。
七爺臉上怒意迸發,正欲與她辯駁,被邢都及時地攔住。
「七爺,還是先別惹怒她,從長計議。」
七爺微眯了眼,心想也對,這裡可是他的地盤,他絕不容許任何人騎在他的頭上作威作福。來日方長,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斗。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燕君幾乎都待在七爺派給她的房間里休息,養精蓄銳。身上的燒未退,頭也逐漸變沉,不知不覺,她竟睡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卻是因為臉上有東西濡動而吵醒了她。她感覺不妙,睜開眼,卻赫然發現正有一條粗大的蟒蛇自她眼皮子底下遊走而過。
餘光輕掃,不止床頭、地上,甚至連樑柱上也都是蛇群,整個房間幾乎都成了蛇窩。燕君無比憤怒,這位名為七爺的孩子竟然如此頑劣,不把人命當人命,她一定會讓他得到教訓。視線掃過房門方向,幾個人影攢動,似在偷聽,她唇角勾勒,逸出一絲冷笑,頓時有了主意。
門外竊聽動靜的下人們早已在此守候了一個多時辰,沒料到裡面的人竟然睡得這麼熟,他們將蛇放進去許久,至今還沒有半點動靜,實在是很異常。
正不耐煩間,忽然聽到了裡面的慘叫聲,而且一聲疊著一聲,凄涼無比。幾人相互對望,終於成事了,紛紛掏開了門窗紙往裡張望。只見裡面的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上、臉上還爬滿了蛇的身軀,死相凄慘。他們不禁同情地搖頭,又一個受七爺迫害的可憐人,可是誰讓她自己得罪了七爺這個小惡魔呢?
其中一人離開了房門,前去通風報信,相信七爺得知了這個好消息,一定會樂開懷。
「什麼?人死了?怎麼可能會死?」水榭之中爆發出一記咆哮聲,有著難以置信,也有著焦急的情緒。
下人不由地縮了縮脖子,還以為七爺會高興,卻反而遭了一頓訓斥,怯懦地回道:「七爺,小的親眼所見,人的確是死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
「不可能,那些蛇都沒有毒啊,難道是被嚇死了?」七爺皺著可愛的小臉,一頓困擾,連忙起身趕往廂房。他不過是想放蛇嚇唬她一下,好好煞煞她的威風,可沒真想鬧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