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苦戰

「曹青和夏鷗的第二局，風雲突變。」楊青說道：「場上突然開始了多拍，這在賽制改革后還是很少見的。」

「是的，自從賽制從21球變成了11球后，乒乓球比賽的節奏明顯的加快，很少有多拍的出現，大多是快速的決勝。」蘇煙說道：「在這裡可以看出，曹青已經明白了他應該選擇的戰術，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樣，打持久戰。」

場上比分目前為3:3，曹青發球。

自決定戰術后，曹青的發球選擇也發生了改變，他選擇在盡量不降低質量的同時，保證自己的站位能夠顧忌全台。因受身高臂展的限制，他選擇的是反手發球。

這對於夏鷗來說，雖然對接發球落點的選擇少了一些，但是對於發球落點的掌握更加從容，也說不上是好是壞。不過難受的是，曹青在進行持續的壓迫式進攻，這些進攻都有足夠的致命性，但又不是極端的攻擊，在威力上曹青會為自己下一步的接球讓步，這是夏鷗極為不想看到的局面。

『拉鋸戰啊。』夏鷗在心裡感嘆著，「其實我很擅長拉鋸站的，畢竟我沒有一擊制勝的能力。」

曹青的反手發球沒有他正手發球那種威懾力，但是卻打的很短，落點極其靠近球網。

夏鷗選擇了近台與曹青拼搓球技術，這種小球技巧他未必能在和曹青的比拼中佔據優勢，但是他自信能比曹青更有耐心。

幾拍下來，曹青都沒有尋找到合適的起球機會，他的耐心已經快被夏鷗消磨殆盡了。但是，他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忍耐，冒然的起球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機會，機會！』

曹青的耐心等待得到了回報，夏鷗在技術上畢竟是稍差一籌，一個在旁人看起來沒有問題的回球，被曹青輕巧的挑到了對角，也就是夏鷗的反手位。

夏鷗此刻剛剛收回正手位的上步，只能倉促的接球，可想而知，這個球的質量並不高，半高不高的在對案彈起。

在全場的驚呼中，曹青狠狠地將球扣了下去。

「颯！」

曹青感覺神清氣爽，很是出了一口悶氣。不過他知道，考驗才剛剛開始。

「比賽越來越精彩。」楊青說道：「這局比賽進入僵持，比分交替上升，誰也不能拉開比分。」

「沒錯，全是多拍。」蘇煙說道：「隨著比賽的進行，拍數也持續上升，這拍已經到9拍了，還在對拉。」

「是的，這是夏鷗的節奏。但是沒想到，曹青在這種節奏中也表現的這麼好，對於9歲的小孩子而言，這種耐性真是不易。」楊青感嘆道。

場上的兩人此刻的心情，出奇的一致，都很平靜。夏鷗對於這種局面一點都不陌生，更困難的局面他也面對過，只不過是比耐心，這是他最擅長的。至於曹青，他自己都驚異於此刻心態的平靜。

一直以來，曹青被天才的光環籠罩著，高出同齡人太多的實力，讓他沒有遇到過真正的對手。這次，他強硬的要求參加『未來賽』，就是要看看自己在和比自己年齡大的選手比賽時，能做到什麼程度。但也許是運氣使然，他在之前的『未來賽』中也未遇到過真正的對手。直到淘汰賽，直到遇見夏鷗，他才真正的陷入了苦戰。

『這才對嘛。』曹青想道，「這才是我期待的比賽！」

比分一直交替上升，4:5—5:5—5:6—6:6，分數一直無法拉開。

觀眾的熱情已經被點燃，不斷地僵持，如同乾柴與大風一般，將火催旺，燒的愈加強烈。

『真是難纏啊。』夏鷗想道，『我有些看輕他了，他的耐心超乎想象，雖然我有制勝的手段，但是我絕對不用！我要憑實力打敗他。』

「颯！」

夏鷗的堅韌，讓他在曹青狂風暴雨般的穩定攻擊中，覓得了一絲機會，並轉化為得分。

比分7:6，夏鷗繼續發球。

夏鷗決定尋求突破，他選擇了側旋發球，一個很不明顯的側下旋發球。

這一球有些出乎曹青的預料，在頻繁、重複的多拍較量中，天才少年在聚精會神的同時，也有了絲絲的麻木。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對拍模式，突然接到這種奇襲性質的球，只能手忙腳亂的將球回過去。

球並沒有飛的很高，不過卻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落在夏鷗這邊的球桌上。

夏鷗勉強的接到了這個球，這可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在他想來，即使這個球落在檯子上，那也是一個高球，他可以輕易地扣殺。

憑良心講，這個球運氣極大，即使是驕傲的天才少年曹青也承認這一點。但是競技體育是講結果的，只要過程中不犯規，那就是獲勝者贏得一切。

「颯！」

現在比分7:7，夏鷗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焦躁了。』夏鷗想道，『我不應該改變節奏，也許……』

夏鷗知道，當他這樣想的時候，他的心態就已經不對了，久守必失，這是他一直以來嗤之以鼻的一句話，防守是需要技巧的！防守時需要耐心的！防守就是一種進攻！所有失敗的防守都是源於實力的巨大差距，源於防守者的信心不足，源於防守者精神上的鬆懈，源於防守者耐心的流逝。

『我不一樣！』夏鷗想道，『至少現在的我，沒有差曹青態度，現在的我狀態正好！』

於是，在夏鷗看起來曹青偷走了兩球之後，夏鷗重新組織起了穩定的防守姿態。

「呼……」吳非長出一口氣，激烈的比賽讓他目不轉睛，屏氣凝神，「我還以為夏鷗要崩潰了呢。」

「開玩笑，夏鷗的耐心可是我見過最好的。」梁超在一旁說道。

吳非贊同的點點頭，說道：「我認同這一點，但是剛才，就是曹青發球的那兩球，夏鷗看起來有些手忙腳亂。」

「那是他使用了錯誤的戰術，造成了讓他意外的結果。」馮天河說道：「他的信念有些動搖，不過現在已經調整好了。」

「切，要是我，早贏了！」董帥出現在三人身後說道。

「不是誰都像你那麼沒下限！」梁超不屑的說道。

董帥無所謂的笑道：「沒下限？也許吧。」

「利用別人的弱點沒毛病，但是現在的我們還不到不擇手段的時候。」馮天河說道。

「道不同不想為謀。」董帥笑著說道：「我沒有違背規則，在規則範圍內有效的利用對手的弱點制定戰術。為什麼對曹青不能用高球？他既然參賽了，就要有這個準備。競技體育可是很殘酷的。」

「這個話題就不要爭論了。」吳非說道：「看比賽吧，這種僵持真是給我極大地壓力，我忍不住的想我在場上會有什麼表現。」

「你？」梁超取笑道：「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你這個偏科極其嚴重的傢伙。」

梁超並未明說吳非偏科在什麼地方，吳非也無意分辨，只是安靜的說道：「也許吧。」

董帥和馮天河顯然對梁超的話有極大地興趣，畢竟吳非雖然總是處於抗壓模式，但是並未顯露出什麼偏科的地方。讓兩人可惜的是，梁超無意在這個話題上再多說些什麼。

場上的比分現在是8:10，曹青已經拿到了這一局的局點，現在是曹青發球。

本來誰發球誰就佔據著先機，但是這對於夏鷗顯然是不適用的。經過之前的比賽，曹青已經明白了夏鷗的接發球能力，明顯是超出他這個年齡段的。

曹青不敢冒然在關鍵時刻改變打法，之前夏鷗改變打法差點把自己坑死。而僵持的對戰策略，也讓曹青接近拿下這一局。

又是反手發球，這一局曹青幾乎都是採取這種發球方式，夏鷗接這種發球都有一種近乎麻木的感覺。幸而夏鷗這場比賽狀態大好，麻木的感覺並沒有影響他的觀察力，他依舊能集中注意力，觀察曹青可能有的每一個小動作。

反覆幾拍，球路的變化都在夏鷗的掌控之中。曹青依舊保持著進攻之勢，不過球的落點都被夏鷗所牽引。

夏鷗明白，曹青的心已經定了下來。磨耐性，在11球的規則下他怕是不佔優勢。但是他知道，他靜待的不僅是曹青的耐性。

還有體力！

『未來賽』，參加的都是小選手，13歲已經是最大的了。而曹青才9歲，拉鋸戰對他而言更是殘酷。因為除了心性之外，體力上，曹青也是劣勢。這本來在11球規則下已經可以忽略不計的因素，此刻已然成為夏鷗取勝的希望。

夏鷗的等待是值得的，曹青在12拍的時候，腳步沒有跟上，雖然夠到了球，但是球卻被擊飛至場外。

「颯！」

曹青咬了咬嘴唇，很是不甘心的錘了大腿一拳。他確實沒有考慮到體力因素這一點，沒想到會因此失球，很不甘心。

「這是一場罕見的苦戰啊。」蘇煙感嘆道：「多回合的多拍拉鋸，還要集中精神尋覓取勝之機，對於兩位小選手太殘酷了。」

「曹青的體力看起來好像出現了點問題。」

「他畢竟才9歲，這個年紀能堅持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蘇煙說道。

「看來夏鷗已經抓住了一絲勝機。」楊青說道：「沒想到我們的天才少年會在這一點上……」

「未必。」蘇煙打斷道：「夏鷗也同樣面臨著危機。」

「額，蘇指導，這怎麼講？」楊青疑惑不解的說道。

「注意力！」蘇煙斬釘截鐵的說道：「夏鷗這場比賽的狀態太好了，但是維持這種狀態不是沒有代價的。精神上的消耗可能會比體力上的消耗更早令人崩潰。」

如蘇煙所言，夏鷗在這場比賽中，已經消耗了太多的精神，雖然處於亢奮狀態的夏鷗沒有疲勞的感覺。但是，當他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拉鋸戰，消耗的可是雙方。

苦戰，也是對雙方而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