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潭
「他住在這潭底?」落凰問道。
「對,三千年前我曾與他打過交道,他性子冷,術法高,最是自傲。這個冰潭不僅是它的居住地,據說上古時期就是從這裡生出了這世間第一股冰泉,他也從中幻化出真身,這冰潭看著尋常些,實則下面另有乾坤,深不見底,且對法術還有極強的禁錮,尋常修為的根本無法靠近。」
「啊!那龍還這般排外,那限制只對你這種修習水系法術的有限制,對我這種玩火的沒有半毛作用吧!他這般孤僻只怕不太好打交道啊!」
「這潭水對我這個習水術的都有限制,更別說你這習火的了。不然這麼多年,你這三界上天入地哪裡沒去過,怎的獨獨沒有來過此處,你這是本能的自我保護。」小麒麟沒好氣的瞟了落凰一眼繼續道:「誰說他孤僻了,這廝法術高強,無人敢惹,品性卻不好。他活的這般久,收集了世間不少的珍寶,這潭底建了一座華麗無比的行宮,日日高朋滿座,鶯歌燕舞,說起來你族中還有小輩與他近些年來有些交情。」
「怎麼聽起來你對他的印象不太好呢?該不會是三千年前你與他打架打輸了,今天帶我來給你找場子去了吧!」落凰狐疑地望著小麒麟。
「我是與他有過衝突才怕你吃虧的,你不領情我現在就回去,你直接從此處下去即可。」說這竟真的就招來了一片雲。
「怎麼現在脾氣越來越差,我也就那麼一說,再說了,如果他真的欺負你了,我就是過來幫你教訓他一頓也沒什麼。」落凰連忙給他順順毛,心中有一種吾家有兒進入叛逆期的無奈感。想當年他還是小豆丁的時候自己說東絕不往西,指哪兒打哪兒,整天跟個尾巴似的,怎麼長大了尾巴的屬性倒是沒變,但是氣性倒是越來越大了。落凰想自己好歹是個長輩,總不好與一個小輩計較。
小麒麟穩了穩身子便捏了一個訣縱身進入潭中,落凰見狀也步入潭中。一進入潭中,落凰便感到一股陰寒,確實讓人不太舒服,這冰潭的寒氣對自己這純修習火系法術對確實是會有些影響,但對於修習水系法術的,如果到了一定的境界,確實絕佳的滋補之物。正胡思亂想著,落凰便望見前方有一片光亮,仿若一束燈光點亮了昏暗的潭底,周圍的一切忽而顯得生動了起來,水草如妖嬈的舞姬般扭動著纖細的腰肢,各色的魚兒穿梭其中,但它們都離的那片光亮遠遠的。近看,碧玉為階,明珠為燈,寶石為瓦,鮫紗為簾,一座頗為雄偉氣派的宮殿穩穩地扎在潭底,從裡面還傳來些許絲竹舞樂之聲,往前一步,落凰便感到一股凜冽地龍氣如利刃撲面而來,落凰輕輕地一揮手,龍氣瞬間消散,然後便與小麒麟一起立在了殿前。
這宮殿看著雄偉,卻連一個看門的小童都沒有,大門緊閉。落凰暗道總不好破門而入,又不是來尋仇的,正覺得進退兩難,便覺得周圍的氣息似乎發生了變化,有一股力量迅速聚攏,殿門幻化為一個猙獰的龍頭,雙目如鐺,橫眉如箭,龍鬚如鞭,龍口如淵,十足的攻擊姿態。落凰不禁一陣氣悶,這種架勢落凰頗為熟悉,以往常常與人打架,不知道殺了多少如此這般囂張的靈獸,然自己此次是帶著難得的交朋友的心態前來,卻又見到如此熟悉的場景,不禁反思,難道自己不太適合交朋友?剛做好心理建設準備擼起袖子打一架時卻見小麒麟已飛身而起與那龍頭纏鬥起來。見狀,落凰便錯身找了一塊玉石坐了下來,翻出出門前在山上隨手順的某小妖門口曬的瓜子磕了起來,順便欣賞了下水系法術兩大頂峰高手大鬥法,雖然另一大高手只是用了一點兒靈氣幻化而成的,但比起兩人巨大的歲數的鴻溝,這樣也算是公平。不消片刻,那龍頭便被打散,化為一團寒氣飛回殿中,然後殿門大開。落凰拍拍手,抖抖身上根本不存在的渣子,走回殿前,結交之心確是淡了,沒有人喜歡這樣的見面禮。
小麒麟卻並未向前,而是朗聲道:「剛才多有得罪,我此番前來是有結交之意,望孟章君能不計前嫌,空某在此拜謝。」說罷便抱拳躬身。落凰覺得有些詫異,看來這閉關的日子確實有些久了,一向傲嬌的小麒麟竟然也學會虛與委蛇了。不多時,殿門出現一綠衣小童行禮道:「貴客,我家主人有請。」說罷便轉身而入,也不管身後之人是否跟得上。落凰見狀心中更加的不喜,一個萬把年道行的小水蛇也敢在自己的面前拿喬,真是自出生起就沒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這種還沒來得及耀武揚威的便被自個兒一把火整的灰飛煙滅了。小麒麟見落凰面色不豫一動不動,便輕輕地拉著她的手步入殿中。落凰還在走神兒,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竟也沒有甩開他的手跟著步入了殿中。一進入殿中,大片大片的金色差點沒晃瞎落凰的眼睛,金磚金牆金柱金窗,到處都透著一股深深的惡俗的暴發戶的氣息,想來那神龍確實很喜歡這些黃白之物,這一點兒倒確實是特立獨行,和自己這些生於同一時代的品味迥然不同啊,實在是太辣眼睛,落凰不禁左顧右盼起來,希望能稍微緩一緩這強烈的視覺刺激。
就這麼一尋,還真讓落凰尋到了點兒好東西。在那刺眼的金柵欄裡面竟然種著乾陀國的白象樹,山石穴的石桂芝,昆崙山的雀芋,大沼地的夢草,就連遠處的池子里竟還種著大片大片的大蓮葉,這些神物可都是生在三界各處極為罕至處,且都有天地凶獸看護,因都有罕見的功用便都有天道地氣相護,動則自損修為,看到這滿院的靈氣滿滿的神草,落凰的心情頓時也輕快了起來,想來此行還是有些收穫的,搶別人的東西確實不太地道,但是偶爾順幾件回去鑒賞一番想來也是無傷大雅的。
帶著此番雀躍的心情落凰走進了正殿,饒有興趣地打量起了四周,反正此番前來最差的境遇無非就是打上一架,雖然是在別人的地盤,落凰還是很有自信的,既然庭院都能有這麼多的天地靈草,想來這孟章君還是很有些家底的。殿門不高,進入卻豁然開朗,如入高山望日月空靈曠然,整座殿滿沐銀光,不若外殿那般金碧輝煌卻給人清貴無比之感。殿中女子薄衣輕袖,婀娜多姿,男子則或卧或坐,有頹唐如海棠,也有清俊如南雁,輕歌曼舞,觥籌交錯,細細一看,修為竟都不比小麒麟差多少,最後,落凰將目光定在中間慵懶地卧在玉龍椅上的男子,那就是孟章君了吧。眉目如畫,眼若清波,套句人界的話,朗朗如日月入懷,濯濯如春月抱柳,確實有一副好皮囊。
自落凰和小麒麟步入殿中,一切都瞬間安靜了下來,眾人望著步入的一對璧人,男子素衣淡雅,如凈玉無暇,女子紅衣玉容,眉不點而黛,唇不點而朱,燦爛如烈火中的曼珠沙華,望之魂牽夢繞,將這滿殿的光輝都壓了下去。
「真是朱紅美人絕,猶似畫中仙!不知姑娘來自何處,想我赤松子在這三界中也算是見多識廣,竟從未見過姑娘一般都玉人。」一綠衣男子的聲音如石子投入凈潭般打破了這般詭異的安靜。
「空行,你帶個幫手過來莫不是要使美人計?這裡可是冰潭,你帶一個修習火系法術的,就算有你撐著,想來在孟章君身邊呆著也活不過幾日吧!」一個女子妒恨的話語突兀的響起。
落凰自出生之日起就沒有被人誇過漂亮,凡是親近之人都忙著給她講道理,不親近之人要麼被她幹掉,要麼都對她頂禮膜拜,不敢窺見天顏,是以落凰一向對自己的相貌沒有什麼清晰的認知,今日一進入殿中便安靜下來,她便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突然聽到一男子莫名其妙的誇起了自己的容貌起來便覺得有些呆楞,又聽見一女子說自己是以色侍人便又覺得好笑,想來今天確實是奇妙的一天,許久未出門,這天地確實大變樣,原來自己除了拼實力,靠臉也是可以的。落凰看向那開口的男子,在一眾人中相貌並不突出,但落凰望著他就覺得面目可愛,有時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在第一眼,看一眼就知是同道之人,那綠衣男子眼神清澈,席地而坐,離那孟章君遠遠的,看似只是來賞賞美人美景,順便討一杯酒喝,並未有任何逢迎的心思,頗得落凰的好感。
「哈哈,那公子可願月下相約去喝酒?」落凰揚眉大笑地反調戲回去,似乎覺得很有趣兒,也忽略了女子的挑釁。銅鈴般的笑聲如玄樂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本就出塵的面容仿若瞬間盛開於天地間最美麗的花朵。
「真不知羞恥!」適才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周圍的空氣突然再次凝結了起來,小麒麟冷著臉沖著女子眯了眯眼,抬起手捏了個訣兒就要衝那女子甩去,一瞬間劍撥弩張。落凰沖小麒麟壓了壓手,似乎忍無可忍的沖著女子道:「你可是火離,鳥族的首領?」
「算你有些眼力,今兒的場合也是你一個凡人可以打擾的,看在空行是上古麒麟一族,和我的老祖宗有些交情,你便隨著你的主子趕緊滾吧!這兒可不是你勾三搭四的地方。」火離倨傲地抬頭對落凰說道。
落凰頭疼地壓了壓太陽穴道:「你身為鳥族首領語言如此輕浮,竟可以代替此處的主人下逐客令了,莫不是此處的女主人?」說著落凰便望了孟章君一眼,那廝竟偏過頭去不與落凰對視,但落凰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到一抹笑意。其實落凰以前也聽說過關於火離的一些不好的傳聞,只是自己生性就有些護短,說起來這火離也算是鳥族中頗有些本事的小輩,自個兒自然聽不得她的半分不好,是以都忽略了,如今看來,落凰覺得很是有些後悔。
火離欲再爭辯,落凰不禁釋放了些威壓道:「天地三界自有平衡,各族各不相干,你身為鳥族首領這般自薦枕席不知你族中之人可知?你這般的樣子只怕鳥族早晚衰敗!」越說落凰越生氣,一團火焰彷彿在眼中燃燒,火離被這股威壓壓得匍匐在地,不敢動彈半分也不敢出聲。眾人這才正視起站在中央的如烈火般的女子。
「孟章君,我此番前來並不是挑釁,只不過為帶回火離,多有打擾!因不太熟路所以抓了小麒麟來,若有冒犯,改日賠罪。」說這落凰輕一抬手,火離竟迅速地飛起落在落凰腳下,來自血統的威壓讓她瑟瑟發抖。
「請便!這三界唯一的鳳凰能光臨我冰潭我自然歡迎,賠罪實在是嚴重了,想以後有機會能把酒言歡,至於這火離,我確實有些印象。我素來愛辦些酒筵打發時光熱鬧一下,但凡有本事來我這殿中的都能討得一杯酒,你說的這個女子這些年每一次都有本事進來也確是很有趣,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她叫火離,是鳥族族長,若是得罪了,還望海涵!」
「多謝!」落凰抬臂道:「今日這個情我落凰領了,改日必來你這冰潭討上一杯酒水喝,只是我這胃近日有些挑剔,還希望到時候孟章君不要藏私,活久了過糊塗了,好酒壞酒都分不清。」
眾人頓時都倒吸一口氣,沒想到今日有機會見到這傳說中的鳳凰,在座的都是修習水系法術的,在落凰在三界橫行的時候要麼太過年幼,要麼如孟章君一般苦修,是以等他們都有突破大成就時便只餘下傳說了,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這鳳凰對他們水系的大神竟用如此口氣說話。想來這孟章君也從未見過有人敢這麼跟自己說話吧,表情都有些呆愣,似乎是沒有想到會有人來挑釁自己,今日來喝這一場酒真的是太值了,只希望兩位祖宗不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以免被殃及池魚。
「掃徑以待。」孟章君一愣,既而望著落凰揚眉淺笑,專註而真誠。
眾人都是孟章君酒筵上的常客,自認為還是足夠了解自家的老祖宗的,冷情冷性,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對什麼都不太在意,甚至從未拿正眼看過任何人,,以前他難得出遊遇到了佛家如來和天界眾人,也是一個眼神未給人家自在的飄過,空餘天界眾神尷尬又不敢怎麼樣,只有如來神色如常,是以當孟章君說他連那個日日追在他後面用無限仰慕的眼神望著他,甚至驅逐所有接近他的女子叫火離都不知道時,眾人也沒有絲毫的懷疑,但他們卻從未見過孟章君用如此專註的眼神望著一個人還一次說這麼多話,甚至還提出了邀約,即使他邀約的是火界的老祖宗——落凰,要知道就連當年傳出得到他另眼相看的水神也只是得到了偶爾的問候而已。
「我們先回家吧。」小麒麟突然說道,中斷了落凰和孟章君的對話。
「嗯。」落凰轉身提著火離,瞬間消失,似乎身為一個修習火的在這天地自生的冰潭中未受絲毫影響,而小麒麟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無奈而寵溺地一笑,也消失了。
眼前的麒麟一族的年輕的族長竟然是愛慕這落凰的,眾人心中又是一驚,今天吃的瓜太多,有些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