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整個世界都是她

3月16日晚上

杜哲君很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但是一直睜不開。

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聲音，渾身使不出一絲力氣。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像是鬼壓床一般。

眼前只有無邊的黑暗，光是這樣就足夠令人害怕了。

更何況耳邊一直有沙沙的聲音，還有嚓啦嚓啦的動靜。

最重要的是，還有腳步聲。

但是自己可是一個人住啊，他心裡一陣一陣的害怕，

他只記得自己好像是在看書，然後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怎麼回事，渾身都動不了，自己突發什麼疾病了嗎？是在醫院嗎？

難道進強盜了嗎？自己被下麻醉藥了？被綁架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額頭突然傳來很溫暖的感覺，那是一隻手在摸他的頭。

這並沒有他一絲安心的感覺，而是心頭一顫。

是誰？

終於在這時，努力了很久的杜哲君睜開了眼。他喘著粗氣，拼儘力氣看著眼前的一切。

只有一個人，不是自己的房間。

然後他仔細盯著那個人，一個女孩。

清晨的陽光鋪撒在她的側顏上。

冰藍的眼眸，烏黑的長發，苗條的身材。

是一個充滿著吸引力，卻又有些不敢讓人靠近的少女。

但是她看了一眼自己，便起身出去了。

那是綾瀨，新垣綾瀨，俺妹里的女孩子之一。

這是哪?這是怎麼回事？

床上的杜哲君恍惚地看著房間。

忽然凄然一笑。

心頭的茫然和悲涼再也無可抑制。

眼淚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不住地流淌著。

咧嘴無聲笑著，我終於孤獨到瘋了。

以手捧面，淚水從指縫掉落砸在被子上。

嗚嗚嗚嗚，終於，瘋了。

龍之介突然笑了起來。

但馬上又像個小孩一樣，委屈地嚎啕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一個人好好活著，我沒做到，我沒做到啊！

……

……

……

突然，一陣劇痛襲來，他本能地用雙手抱著腦袋，不住地扭動著身體。

頭實在太疼了，比重感冒的時候猛一轉頭疼得多了。

猶如一個死亡重金屬搖滾樂隊圍著他演奏，腦仁不住地跳動著。

他忍不住的呻吟了起來，身子更加劇烈地扭動著，把床單弄的皺巴巴的。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只覺得頭好痛，好痛，痛痛痛痛！！！

越來越痛，忍不住了。

突然，他用頭不停地撞著牆，越來越使勁，好像這樣才能有所緩解。

清秀蒼白的臉上，充滿了猙獰之色，寫滿了「疼死了」這三個字。

淚水止不住地流淌，不是想哭，只是本能反應，本能反應。

沒有半分鐘，好似從桑拿房出來一般，汗水打濕了衣服，全身水淋淋的。

這種痛，好像痛徹靈魂一般。

事實上，這還真和靈魂有關。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很多記憶片段。

很多書里都有這樣的說法。

大多數的記憶都會忘記的，或者記得不太清楚。

幼時的記憶，匆匆掃過一眼的記憶，不重要事情的記憶。

但到了危機關頭、生死之間，這些記憶就有可能回憶起來，在眼前一幕幕閃過，如同幻燈片一樣。

但是床上的少年，

或者說杜哲君。他保證，這些記憶絕對不是他的，絕對。

無論從任何一點都可以判明。

無論是風格不同的各式房屋。

還是上至廣告標語下至書本文字，以及各種各樣對自己說著什麼的人。

或者說，自己還有一個妹妹！？

這都可以證明，這些記憶不是他的。

誒？？？在杜哲君看了一眼記憶片段中的少女之後。

這種記憶片段突然多了起來。

有關少女的一幕幕場景湧現出來，一顰一笑，一嗔一語，與自己的記憶混雜在一起。

整個世界都是她。

杜哲君頓時只覺天旋地轉，本來已經苦苦支撐了許久，這時卻再也忍不住了。

他昏了過去，一動不動。

不大一會兒，少女走了進來。

木質盤子上放著一碗還冒著少許熱氣的粥、勺子和一碗咖喱烏冬面。

見少年還在躺著，把溫熱的飯菜放在床前的榻榻米上。

少女跪坐在床邊，輕輕地搖著他：「起來坐在床上吃點吧。」

沒有回應。再叫還是沒有回應。

少女努力把他翻過來，看見他痛苦的面孔，緊鎖的眉頭，額頭流滿了汗水。

她頓時很緊張，剛剛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前面摸他的頭已經退燒了，還看見他睜開了眼睛呀。

杜哲君雖然昏了過去，但奇怪的是意識仍然清醒，只是無法動彈。

杜哲君看著這些記憶片段，雖然有些恍惚，心裡卻沒由來地冒出一股明悟。

這是在爭奪身體控制權，在攻擊他。

由不得多考慮，在不斷的衝擊下。

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杜哲君只好拚命的回想著自己的記憶，自己是誰？

慢慢的，慢慢的，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慢慢消去不再出現，只留下了自己的記憶，和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是一個女孩子的模樣。

淡藍色的水手服，輕撩耳邊秀髮，面容柔和，嘴角藏著一絲笑意，正看著他，眼角帶著無盡的柔情。

「這是我的妹妹，好好照顧她。」

他本能地對那道身影，充斥著關愛之情。

但，這絕對不是自己的念頭。

疼痛漸漸舒緩的杜哲君，終於有力氣思考了。

【看樣子，是我贏了呢。這個身影這應該是原主人最大的執念吧？】杜哲君心想著。

難道，我沒瘋？

我，我，我……

那道身影突然發生了變化。

只能看得見側面容顏，依舊是輕撩耳邊秀髮，看向遠方。

但是，沒有微笑了，美目裡帶著憂傷、期冀和欲言又止。

【如果是綾瀨，不用你說，我也會好好照顧的。】

不過考慮到逝者遺願……

杜哲君收斂了思緒，認真地說道：

「如果是綾瀨的話，那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讓她幸福，不會讓哭泣的。

大舅哥，你且放心去吧。」

語氣平淡，卻隱隱透露著無比的堅定。

似乎是原主人聽到了這句話。

似乎是杜哲君的記憶他也得到了一部分。

似乎他知道自己無法存在了。

似乎他認為杜哲君能做到。

那道身影，漸漸化成光的碎片，融入了杜哲君的腦海之中。

原主的記憶慢慢出現，杜哲君嚇了一跳，以為又被攻擊了。

但，這些記憶卻沒有衝擊感，只是慢慢的出現。

好似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杜哲君這時才明白了，這是原主人交託給他了，帶著無盡的留戀，消散了。

然後，他徹底失去了意識，只傳出安穩地呼吸聲。

但他不知道是，這次昏過去對他是大有好處的。

人的身體產生的靈魂力量是有限的，原主自願贈予，便讓大部分靈魂力量保留了下來。

靈魂力量越強，就意味著人的思維越快、潛能越大、壽命越長。

而且，如果不是原主的贈予，他也不會這個世界的語言知識，以後必將問題重重。

當然最大的麻煩是神魂受到衝擊之後，他恐怕會變成一個小傻瓜。

杜哲君昏睡了過去，潛意識裡慢慢接受著這份饋贈。

唯有一雙充滿憂慮和擔心的眼睛，一直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