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監獄
結束了問詢和身體檢查之後,晏明回到了囚室,現在是晚上十點,他的獄友已經睡下了。
他沒有開燈,而是在黑暗中獃獃地站了一會,等待自己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才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但是這樣細小的聲音還是驚醒了他的獄友……或者說這個傢伙其實根本沒睡,睡在上鋪的男子爬了起來,目光炯炯地看著走進來的晏明。
「把燈打開。」獄友高傲地下達了命令。
晏明哦了一聲,伸手打開了燈。
強烈的燈光讓晏明習慣了黑暗的眼睛有些不適,但是坐在床上的男人似乎沒有被這樣的燈光所影響,像毒蛇一樣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一臉頹喪的晏明,頗為不爽地嘖了一聲,問道:
「那個女人問了什麼?」
「我來這裡的理由。」晏明老實地回答了。
「那麼那個女人漂亮嗎?聽說她是這裡挺多人的妄想對象,怎麼,有沒有對她做什麼?」那個男人露齣戲謔的笑容。
「……沒太在意。」晏明木然地走到床邊,平躺了下來,眼神獃滯地盯著頭頂的床板,但是那個男人顯然沒有那麼好打發,他索性跳下床來子找他麻煩。
「聽著,我不喜歡那個女人,你下次遇到她給我找點她的麻煩,不然有你好看的。」男人揪著他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好好地噁心一下她,讓她露出倉皇的表情來取樂,這裡的所有男人都擅長並且願意這麼做。「
晏明扯了扯嘴角:「我猜他們更願意對你這麼做。」
晏明沒有說錯,畢竟在監獄這樣的環境下,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大,只要長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和一副好身段,任何人都能成為那群野獸的洩慾對象,比起永遠都是隔著一堵牆來和你說話的女性心理醫生,顯然是身邊的漂亮男囚更容易得手一些。
而面前的男人的五官相當精緻,像是某位雕塑家精心打造出來的藝術品,不過那雕塑師似乎脾氣不是很好,人生境遇也很糟糕,把他的才華混雜著藝術家的燥郁一同砸在這男人刀削斧劈的深刻眉眼之間,讓這個男人的眼神之中永遠都有散不去的陰霾與壓抑著的瘋狂,看似是敗筆,卻又為他增添了一種危險的魅力。
但是面前這個男人並不好惹……不如說他是這所詭異的監獄之中最為危險的角色,每個人都畏懼著他,晏明也應該畏懼他,但是晏明不在乎,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不管是被打也好,被殺死也好,晏明都不在乎了,在這樣的監獄里度過餘生,還真不如死了比較好。
似乎被晏明的反應所激怒,卻又對晏明這樣的態度感到無可奈何,面前的男人不爽地嘖了一聲,鬆開了晏明的衣領,晏明無力地倒在床上,像是一塊朽木落入枯黃的落葉之中。
他爬上上鋪,順手關了燈,飽含著輕蔑的聲音從上鋪傳來。
「慫貨。」
晏明對此毫無反應,而正當男人打算闔上雙眼的時候,下鋪傳來了晏明說話的聲音。
「晚安,陽先生。」他是這麼說的。
……
晏明已經放棄了為自己洗脫罪名這件事,他甚至都沒有從這裡出去的想法了。在最開始的一個月里,他向他所能遇到的任何人訴說著自己並沒有殺死自己的父母,但是在這裡的人要不就是窮凶極惡的殺人犯,要不就是冷酷無情甚至會槍斃犯人以示權威的警官……他的室友算得上是裡面比較溫和的一個了,當然只是看上去。
事實上他在對他的室友傾訴出他的痛苦之後,他的室友並沒有安慰或者同情……甚至連冷眼或者無視都沒有,他的室友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那種惡質的笑容大概是發自內心地對別人的不幸而感到快樂的笑容,晏明也理所當然地被激怒了。
而從被激怒的晏明沖著他的室友揮出拳頭的一瞬間開始,晏明的結局就註定了——他被打得趴在地上,鼻青臉腫,手腳脫臼,而且他懷疑這位室友應該有什麼背景,因為他受的傷其實並不重,卻在醫務室像精神病人似的綁住手腳躺了三個月,期間還不停的做了各項身體檢查。而帶著渾渾噩噩的腦子回到囚室的時候……和他差不多同時進來的室友已經把十幾個人送進醫務室了,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唯一讓他有幾分安慰的是,對比一下他們的傷勢,晏明發現這位室友對他還算是手下留情。
不過把十幾個人送進醫務室並不是這位名叫「陽」的男人受到幾乎所有人畏懼的最大理由,他在這詭異的監獄之中最大的成就大概是……他每個月都會去至少三次「義務勞動」,並且直到現在他還手腳健全,身心健康。
這地方雖說是監獄,但是這裡的所有人都對這所監獄的性質心知肚明——這裡應該是某個試驗所裡面,而他們是人體實驗的試驗品,畢竟等著這些窮凶極惡的死刑犯的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每個死刑犯都需要每個月進行一次義務勞動,不然就沒有食物和水供應,囚犯可以自己申請增加義務勞動的次數,而隨著義務勞動的增加,監獄也會適當地給你改善生活環境。
而所謂的義務勞動是什麼,這裡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參與義務勞動的囚犯,一半以上是回不來的,而另一半會缺胳膊少腿或者變成白痴回來,這些人可是搶手貨,通常他們會被監獄里的牢頭養著,然後到了下一個月的時候作為頂替自己的名額送去義務勞動,對於這樣的事情警官也基本上都是無視……他們之中有些人曾經就是這些牢頭之中的一份子。
能夠正常地……或者看上去正常地回來的人,寥寥無幾,哪怕是回來的人也會因為恐懼而躲在房間里發臭,然後等待下一次的死期來臨,但是陽不一樣……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義務勞動,在他看來似乎和吃飯喝水一樣輕鬆。
所有人都想要從他的嘴中得到一星半點活過義務勞動的方法,但是陽惡毒的嘴巴罵走了一些人,剩下的人則全被他送去了醫務室,而那些送去醫務室的人也有可以躺在病床上參與的義務勞動。
說實話晏明應該感謝他挨了這一頓打,由於被送去了醫務室加上新人一個月的適應期重合,他幸運地活過了三個月。不過他已經不是很在意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這件事了。
晏明從醫務室回來之後便十分沉默寡言,對於義務勞動的事情也是在食堂之類的地方聽到旁邊的人的談話所得知的。那些人會用憐憫的視線看著晏明,像是一群在獵人槍口下瑟瑟發抖的豺狼看著被提著耳朵的兔子。
在這裡暴力行為是禁止的,一切不合規矩的行為都會增加義務勞動的次數,他們也不敢對下一個將要去義務勞動的囚犯下什麼黑手——如果晏明去了醫務室,那麼沒準就是下手的人推著病床上的晏明去義務勞動。
所以晏明倒是能有一個安靜而悠閑的早餐時間,事實上雖然這裡是重罪犯的監獄,但是在強權的壓迫下這裡的秩序相當井然,那些凶神惡煞的暴力犯們在這裡也學會了夾著尾巴做人,畢竟學不會規矩的早就死了。
當然某個人除外。
「這飯難吃的不行啊,獄警,獄警?這種給豬吃的東西給我自己咽下去,少拿這種東西糊弄我。」
他的室友,陽直接拿著餐盤潑了站在鐵柵欄對面站崗的獄警一臉,抱著雙臂挑釁著獄警。
獄警直接拿槍指著陽的腦袋,但是陽毫不畏懼,只見他扯了扯嘴角,隨後握住了槍管。
「開槍啊慫蛋,做個備用的D級人員像豬一樣被養一輩子有什麼好的……不過是收容物而已,有些收容物是可以……」
「住嘴!你想害死我們嗎?」獄警憤怒地大叫著,雙目赤紅地死死盯著陽,可是他始終沒敢開槍。
「當然想啊~」陽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那笑容帶著瘋狂與深入骨髓的惡意,讓人看了就渾身發冷,而月初的廣播聲適時地響起。
「請囚犯0037、囚犯2130、囚犯00009、囚犯00057以及獄警076號到指定地點參與義務勞動。」冷漠的電子音重複了三遍,而拿著槍指著陽的獄警失控地跪倒在地上,憤怒和恐懼扭曲了他的面容,淚水和鼻涕順著他顫抖著的喉結流了下來。
而陽似乎被面前這個可憐的獄警的反應給逗樂了,他心情很好似的笑著走向食堂的大門,而走前敲了敲晏明吃飯的桌子。
「不走嗎?叫到你了哦?」此時的提醒絕不是因為什麼關心之類的理由,性格惡劣的陽不過是想要看到這個自從從醫務室回來之後就沒有什麼表情的室友恐懼的表情罷了,但是晏明的表情並沒有如同陽想象的那樣變化,只是看了看自己囚服上的號碼,便安靜地起身走了出去。
陽看著晏明走出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消失,神色慢慢地變得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