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狸貓
第二日,陽光明媚。
蘇洛起身來到界碑處,她想看一看對面的杏花和蝴蝶是否如夢中般美麗。
杏花燦爛,於是真的有了蝴蝶紛飛。有一隻蝴蝶搖搖墜墜地飛過來,蘇洛不自覺地伸手去接,卻被深重的灼熱感逼回。是了,一時忘情,她不小心越了結界。
一千年前,洛東洛西同屬洛城,並未分開。但城內派別紛呈,內亂不斷,后蘇魏兩族各領眾多小族決戰,兩家持平,蘇家稍遜,於是於城中設下結界,各分東西,兩不干涉。
如今千年已去,結界早已千瘡百孔,十分薄弱。但兩邊迥異的氣候仍舊讓他們不敢越雷池半步,否則生不如死。
遠處有狸貓在趕一隻鳥兒,鳥兒在樹枝間亂撞,眼看就要被捉住了。鳥兒卻突然瞅准一個空隙,飛了出來,稍一停頓,辨了方向,便義無反顧地朝蘇洛這邊飛了過來。狸貓旋即趕來。
鳥兒越了界,在空中漸漸化作一座冰雕。趕來的狸貓在慣性的作用下仍舊一躍而上,在空中凝固。
蘇洛看了這冰雕玉琢的狸貓捉鳥圖,倒也十分有趣。
但時間一久,它們必定會被凍死,還是忍痛割愛,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蘇洛把它們推過結界,看和煦的春風化掉它們身上的冰晶。它們一會兒就變得濕漉漉的了。
濕漉漉的鳥兒振動翅膀,嘗試著重新飛起來;濕漉漉的狸貓甩一甩身上的水珠,開始舔起自己了的毛了。
過了一會兒,它們像是突然發現了對方般,放下手頭的工作,惡狠狠地盯著對方。
鳥兒自知敵不過,甩甩頭,撲楞著翅膀飛走了。
狸貓欲追,蘇洛叫住了它:
「既有共同入畫的緣分,便放了它吧。」
狸貓回了頭,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看著她。
「入畫?入什麼畫?」
「狸貓捉鳥圖。」
「別人生死攸關,你倒看得有趣。」狸貓不屑。
「你不也把那隻鳥兒的生命當做遊戲?況且,畫雖好看,我不仍舊救了你們嘛。」
聽至此,狸貓搖晃幾圈,竟化作人形,是一翩翩公子,身著淺灰外衣。
「我狸貓向來知恩圖報,不欠人情。既然你救了我,可有什麼心愿?」那人仰著頭,高傲十足地說道。
「你,狸貓?你已有人形,為何仍以原形為名。你沒有身為人的名字嗎?」蘇洛好奇。
那人以手掩鼻,尷尬地咳了兩聲,突覺似有不妥,仍舊背著手,抬起頭做高傲樣。
蘇洛突然懂了,嚷道:「你定然是初有人形,還沒有名字吧。我給你起個名字可好?」
蘇洛不待對方應答,便一個人嘟噥道:「你原形是狸貓,便叫狸就好,只是這姓氏,我所知不多,要不你就跟我一樣,姓蘇可好?」
那人低頭略想了想,沒有表示反對,想來是同意了。
蘇狸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抬起了頭:「你還沒說你的願望?」
「我沒有什麼願望,即使有,你也無法達成。」想到此,蘇洛突然有些難過。
「我看你於界碑處向這邊凝望,想來你那邊冰天雪地,並不十分好玩。這樣吧,大的願望我雖然無法滿足你,但我可以帶你來這邊玩。不過你不要告訴別人,不然你那邊的人都要來,我會有殺身之禍。」蘇狸神秘兮兮地做了個禁言的動作,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與剛才的高傲截然不同。
到底是只貓,貪玩逗趣是本性,即使裝高冷,也裝不過三秒。蘇洛暗想。
只是近千年來並無一人可越界生存,蘇狸所言,終究真假難辨。但是真是假,於自己並無損失,況可看萬千杏花紛落人間,不妨一試。
蘇洛於是應了,只是今日已晚,不宜前行,只好把日子定在明天。
兩相告別。
蘇洛回到自己的住處時天已微黑,她推門而入,卻見八大長老分設兩排,各個端坐,十分嚴肅。見蘇洛進來,他們站了起來,請蘇洛坐了最前方的上座。
「蘇洛,你已年滿9歲,按照往例,我們將精靈所應學法術傳授與你,望你多加練習,早成正果。」大長老說。
坐在末端的長老手捧厚厚一摞書,緩緩走向前來。
蘇洛接了書,看到最上面一本醒目的《回暖術》,不禁輕笑,長老們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等大家走後,蘇洛一一翻過,分別是《回暖術》《冰凍術》《隱身術》《飛天術》《攻擊術》《交流術》,共六本,是六類各成系統的法術,每一項學些皮毛簡單,若想成氣候,不僅需要勤加練習,還需要些許天賦。
蘇洛開始認真的翻《回暖術》,發現洛東的氣候並非自然形成,而是一種詛咒,或者是一種誓言,總之是由於某個人或某個精靈強大的意志幻化而成。若要解其詛咒,需找出根結,自然化之。然,千年已過,人物俱換,找到根結已十分艱難。於是有了許多旁的回暖之術,暫可緩解氣候寒涼。
首要的就是精靈的情緒,因精靈乃天地生化之物,其情緒變化,自然與天地相關。其次是植物和動物,精靈可以誠心澆灌養護植物動物,再輔以法術,使之成長繁衍,長此以往,綠意蔓延,動物奔走,春回大地,終將成真。然最快速,最有效的是一項契約,精靈以掌印為契,於洛山無眠洞內簽下契約,每年一次,無眠洞取精靈一分涼意,還洛東一年升一分溫度。
當精靈身上生遍梅花,灼熱感會使精靈痛不欲生,煙消雲散。這是代價。
蘇洛定定地盯著這最後一行字看,這行字卻彷彿生了根般,並未有半分改變。
她的耳邊仍舊迴響著長老們的話:「這是榮耀。若梅花飄遍全身,你會遭世人銘記。」
她不怕死,她甚至在尋找死亡的辦法。只是不曾想,她的死亡,早已以這種方式,規定下來,不定時期。
這讓她的一生像是一場無期徒刑,死亡的方式早已規定好,只等日子。
想了一夜,她起身抱了抱自己,決定: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