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正篇·所謂信念01

婆羅門？人類里傳播神明信仰的人？聽說地位不低，怪不得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沾了泥污，料子和樣式卻是不一般的。

見我目光停在她服飾上，琺琅也順著瞧去。她眉頭皺了皺，一言不發就利索地把外袍脫了。這麼急，是潔癖？我沒說話，看著琺琅把衣服泡到溪水裡搓了起來。她很用力，以至於手掌紅通通的。

我有些出神，思維開始漫無邊際地飄散。小銀以前也是這樣洗我和他的衣服的嗎？他在的時候我總是把衣服脫到一邊去洗澡，洗完換好小銀就把臟衣服洗完了，然後我蹲在旁邊看他吐火烤乾水分。主要是我不會洗衣服，也懶得學，（不知道小銀又是從哪裡學到的）在天上所有神和仙子都是穿一套丟一套，我也不例外。即使在人間小銀走後我也是仗著有錢這樣換的。

不知道小銀現在過得怎麼樣。應該會像我了解到的人們口中的龍一樣去搶哪個年輕美麗的公主和珠寶什麼的吧。

「你會生火嗎？」琺琅頭也不抬地問道。

「啊？要烤衣服？」

「嗯。」

我稍加思索，去尋了一根尖細的木枝和一片乾燥的木板，假模假樣地鑽木取火，實則偷偷念火訣。

我餘光偷偷瞥見琺琅用驚羨的目光看著我的動作，不禁有點得意。不過這招式也就騙騙沒怎麼見過世面的人了。這樣看來她很少出門。

……

琺琅原來的山路是不能再走，她的身體經不起再一次缺氧。我因為是黑髮，就編了個落魄遊俠的身份跟著她到她的城鎮里去買點東西，我身上的衣服也該換了。琺琅說的神廟要往北走出大片森林才能到達，不過我不怎麼著急。

已是初秋時節，蟬鳴幾乎消失了，不見邊的森林靜悄悄的，除了偶爾的風聲，就只能望見滿眼朦朦朧朧的樹煙。不到落葉繽紛的時分，又過了濃烈繁綠的季節，連景色都稍顯單調寡淡。

琺琅一聲不吭，垂著頭走得異常快。彷彿只要一慢下來，心底對前方的茫然與恐懼就再也壓不住。我挺理解她的感受，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大祭司是怎麼想的，讓這樣一個一看就沒怎麼出過門的女孩兒獨自一人在外流浪，多危險啊。面對樹木浪潮湧到天邊時，許多人會有一種被包圍住，永遠也逃不了的感覺。如果不是我能飛起來，我肯定更害怕。

「這裡的氣味，是很好聞噠。」我在路邊隨手摺下一枝牽牛花，沖她微笑：「雖然香氣不濃郁，但很清新。」

出乎意料的是，琺琅沒有接。不僅如此，她忽然更加快了步伐，甚至不管我在後面如何呼喚。我再怎麼愚鈍也就知道她在故意躲我。

我不明白怎麼回事，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

當我終於逮到她強迫面對我時，琺琅還是說話了，臉上是故意緊繃的冰冷：「婆羅門是神的僕從，祭司們的一生都將奉獻給神明，即使你救了我也沒有資格。不要妄想。」

「你在說什麼？」

「不是嗎，牽牛花象徵愛情永固。」她別過臉不看我。

我：？？？

無語了一陣，我醞釀著開口道：「你想多了，沒有，我根本不知道這個花語，我只是想緩解一下你的緊張。」

她又把臉轉回來，懷疑地盯著我的雙眼：「是嗎？」

「不然咧？」

「好。」琺琅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走了。

我也跟著她繼續走，只是走著走著我越想越氣。什麼嘛？我好心安慰她，她居然還以為我對她抱著那種心思？而且最後也沒有一個道歉？就算我有，她還說什麼沒有「資格」？我也算天上的，她信奉的神明裡也有我一份好嘛？

我氣著氣著就不想走了，我一路辛辛苦苦陪著用腳走路我容易嗎我？

於是我停下來，看著琺琅隨腳步起伏的亞麻捲髮生悶氣。

她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回頭不明所以地望著我。

我回瞪，以眼神表達自己的憤怒不滿委屈。

我反正只要朝北走就能去她說的的城鎮了，還不如就在這裡丟下她呢，哼。

正當我不耐煩地想直接閃人時，琺琅措不及防直接就衝過來緊緊抱住我，拉住我的衣角道，悶聲道：「對不起。」

我幾乎在那一瞬間就原諒她了——說來也好笑，從來沒人這麼純粹地擁抱過我。我感覺我的心臟受到了強烈的震顫，這股衝動讓我的身子也隨之微微發抖。剛開始我不太適應這種親密，差點想順手把她推開，幸好及時止住了。

我緩緩抬起手，努力回憶在往常見到的人們是怎麼互相擁抱的，卻只閃過一些零星片段，模模糊糊、似真似幻的圖像。最終我的手無力地垂下去。

「我原諒你。」我的聲音聽起來也悶悶的，也許是鼻子忽然不通了吧。

兩人沉默地抱了一會兒，琺琅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抬頭：「我舉薦你當聖女吧。這算救命之恩的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