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計劃
我坐定后,丫鬟便叫人給我打了些熱水,我稍稍擦洗了一下,心裡平靜許多。
實在想一個人待著,便打發了她們出去,兩人守在門口,我躺在書房的床上,回想起幾天前的事情。
那天梨落遞給我那把匕首,我正驚訝於她哪裡來的匕首,她卻咬牙切齒地跟我說,她有了一個主意。
主意就是在我和他成婚正滿一年的這天,也就是今天,把他灌醉,然後趁他不備,由梨落把他殺死。我心驚肉跳,梨落眼神堅定,她說:「我們一定可以,一定可以,把他殺了。」
我何嘗不想他死,我在心裡已經把他千刀萬剮很多遍了,可是我殺得了他嗎?從我嫁給他開始,他就不許我出門一步,不許下人私自給我買東西,我院子里的丫鬟還要向他彙報我的一言一行,甚至他來我這過夜都要讓石剛守在門口……我何嘗不想把他殺了?
可是我還是害怕啊,我說:「梨落,這太草率了,我們再等等吧。」梨落說:「不能再等了,小姐,再等下去,何年何月!」我看著她,梨落那樣勇敢,那樣堅定。
「可是,失敗了,怎麼辦?」我只有梨落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梨落看著我,她眼眶紅了,「不會的,你看,那一天他肯定會來,他一來,你就把他灌醉,他醉了,我們就可以把石剛支走,到時候我來動手,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就算失敗了,你也不會有事的,小姐,不要怕。」我看著她,我的眼睛很酸,她是要犧牲她自己了。
「可是你,你怎麼辦?」
「沒關係的,小姐,我總要報答你啊,這麼些年,我的一切都是小姐給的。」她眼淚掉下來,但她馬上不著痕迹擦掉了。
那時候我就知道,不管她成功或是失敗,她都不可能活著離開了。
可是我要的,不是今天的結果!他沒有死,我的梨落,我的梨落卻難逃一死!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就又悲痛又氣憤,我狠狠錘了床一拳,老天真的太不講理了。
突然,我聽到門外一個丫鬟邊打哈欠邊說:「今天這都是怎麼回事啊,將軍怎麼好好地就被人捅了?害得咱們半夜還睡不了覺。」
「唉,亂糟糟的,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竟然要殺將軍,這可真是個奇事。」另一個邊嘆氣邊說。
「我可一直覺得,太太跟將軍,兩人之間有問題。」第一個繼續說。
「你不要亂說,」另一個忙說道,然後停頓了一下,「不過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雖說將軍對太太那是沒得說,但是吧,將軍也把太太看得很緊,太太也不管家。」
「對吧,我聽太太院子里的翠蕉說太太總是偷偷哭呢。」第一個丫鬟壓低聲音說。
「真的啊?這我倒是不知道。石管家總不讓我們背地裡說將軍和太太的事。」後面那個驚訝地說。
「我看吶,說不定梨落那個丫頭要殺將軍是太太指使的。」第一個快速說道。
「這些事,只怕石管家比較清楚,他可是跟在將軍身邊很多年了,咱們才來多久,這園子也都才建一年吶。」
兩人還在說,我卻漸漸有些倦了,經了這麼一番折騰,我實在有些熬不住了。
再一睜眼,天已經大亮了,陽光從書房窗子里拋進來,床邊地上一大塊亮光。
我坐了起來,頭有些悶悶的痛。
門輕輕推開了一個縫,一個人影在那裡晃了一下,然後門就被推開了。
一個穿黃色衣服的丫鬟進來了,她低著頭走到床前,給我行了個禮,說道:「太太,您醒了。石管家讓我來回您,說大夫已經把刀拔出來了,葯也開好了,現在已經回去了,說三日後再來換藥,將軍還沒醒。夜裡大家都累壞了,現在換了一批丫頭婆子值班,您院子里的丫鬟也都去歇著了,您有事就吩咐我吧,我叫梅兒。」
我閉上眼睛又睜開,問她:「那石剛呢?」
「石管家還守在將軍身邊呢,他說他守到將軍醒了再去歇著。」
石剛可真是忠心耿耿啊,對他來說,石剛可真是他的得力助手啊,就像我的梨落對我,可是我的梨落就要離我而去了。
「我知道了。」我苦笑了一下。
「那太太洗漱了就用膳吧,昨兒您也受了驚嚇,大夫也給您開了幾副葯,讓您壓壓驚,藥房都熬好了。」她走過來幫我穿衣。
我沒說話,心如死灰。
我知道我暫時沒有機會殺他了,等他痊癒,我就更難有機會了。
飯後我去房裡看他,石剛趴在床邊上睡著了。
我輕輕走過去,看到他臉色蒼白躺在床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
石剛突然睜開眼睛,站了起來,他對著我低頭問了個好,我點點頭,問他:「爺可好些了?」他嗓子有些沙啞:「好多了,大夫說了,不出兩日,定會醒過來的,您不必擔心,只是這兩日還委屈您在偏房住了。」我微微笑了一下,他抬頭看我一眼,又低下頭。他臉色憔悴,眼圈黑重。
「那就好,你也累了,下去歇著吧,這裡我來照看著。」我說著坐在了石剛坐過的凳子上,石剛依舊低著頭,往後退了一步,跟我說:「不了,太太,還是我來吧,我等爺醒了再去,我現在可不敢隨便退下了。」
我面無表情,沒說話,也沒有看他一眼,他也就沉默地立在旁邊。
不一會,有丫鬟送葯進來,他趕緊接過葯,我伸手:「給我吧。」他眼神複雜地看我一眼,把葯遞給了我。
我用勺子輕輕划動著葯,葯是深色的,這要是碗毒藥該多好啊!
我划了一會,舀一勺放在嘴巴邊試了試溫度,剛剛好,然後我把勺子遞到他嘴唇邊慢慢喂著,他昏迷著,葯大多都順著嘴唇流下來了,我就喂一勺就用帕子擦一下。
「石剛啊,你跟著爺多久了?」我邊喂葯邊問。
「三年了。」他說。
「哦,很長時間了,怪不得爺這麼信任你。那你知道我跟爺認識多久了嗎?」我不動聲色地問。
「不知道,很久了吧。」他慢慢說。
「二十年了,」我喂完最後一口葯,用帕子擦乾淨葯汁,「今年我二十歲,爺今年二十五,我從出生第一天就認識爺了。」我站起來,把碗放在桌子上,把帕子遞給旁邊的丫鬟「洗乾淨,給我送過來。」
我看了石剛一眼,他也看著我,他臉色平靜,眼神里看不出情感。我笑了一下說道:「我乏了,好好照看爺。」然後我就轉身離開了。
走出院門幾步,石剛追了上來,他對梅兒使了個眼色,梅兒就立馬退到一邊候著,他又看了看四周,然後低著頭湊近了跟我悄悄說:「太太,這兩日您別去看梨落那個丫頭了,我知道她是您貼身丫鬟,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您還是避一避好,免得惹人閑話,等爺醒了,再做處置。」我內心裡嗤笑不已,可我還是微笑著說:「知道了,多謝石管家了。」他沒說話,退後幾步,小跑著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梅兒迎了上來,問道:「太太,咱們現在去哪兒呢?」
我轉過身說:「去園子里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