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尚君長
這時的黃宗旦已經過了六十歲,進入老年,經常生病,身體日漸虛弱,只好卧床休息。
黃宗旦把黃巢叫到床前,咳嗽了幾聲,說道:「巢兒,我黃家世代經商,靠販鹽為生,還能糊口過活。但是這幾年卻越來越難經營。本來不想讓你多經手生意,希望你專心攻讀詩書,能得個功名,光宗耀祖,不再從事販鹽這樣的賤業。可是如今我也是老病纏身,不能料理生意,只好讓你先接手我家鹽業,把日子挨過去才是。等到朝廷開了科場,你一定要去求取功名為要。」
生存需求是一切需求的基礎,是第一位的。在養家糊口問題沒有解決之前,妄談理想。
黃巢說:「父親,你安心養老吧,這鹽業生意就交給兒子了。」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雖然之前黃巢也參與販鹽,但如今做了東家,才知道鹽業生意的艱難。
鹽,這一民生和經濟問題,在晚唐卻與政治緊密關聯了起來。
唐初,鹽池、鹽井與百姓共之,均無鹽稅。後來安史之亂,軍需浩繁,財用不足,就開始對鹽加稅,鹽價上漲,奸商又趁機牟利,導致百姓吃鹽成了很大的困難。有些人就冒著違法的風險,販賣私鹽,官府為了保證稅務收入,嚴厲打擊販私鹽的行為,增加了很多巡捕,又導致官府人員龐大,財政支出自然增加,成了惡性循環。平民百姓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黃巢開始經營鹽業生意。他重新召集了幾個得力的人到他的鹽鋪到夥計,其中最出色的就是尚君長、尚讓兩兄弟,是他的左膀右臂。二人都精通馬上步下的武藝,又很有謀略,黃巢與他們兄弟相稱。
……
尚君長,自幼愛習文練武,常常外出遊歷,拜名師訪高友。
這一天,尚君長誤入一座山中,迷失了路徑,也不知道跨過了多少山澗,穿過多少密林,三天三夜都沒有找到出山的路。
尚君長非常著急,在一個樹林里唉聲嘆氣,自言自語,嘆道:「可憐我尚君長,還沒有施展抱負,就要困死在這座山中嗎?」
這話被書上的兩隻麻雀聽到了,麻雀嘰嘰喳喳飛走了,過了不多時,麻雀又飛了回來,後面跟來一個黑須黃臉、寬袍大袖的儒者,對尚君長說道:「尚君長,你有什麼抱負?」
尚君長見對著儒者穿的都是東周的服飾,彬彬有禮,尚君長大喜,知道有人在就有希望出去。尚君長站起身來,躬身施禮說道:「有勞先生動問,我受孔聖人教化,平生抱負盡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句中。」
儒者大喜,說道:「孺子可教也!」
尚君長反問道:「先生,我困在山中多日,你怎麼知道我在此處,又怎麼知道我叫尚君長呢?」
儒者笑道:「我複姓公冶,單名一個長字。你的名字是那兩隻麻雀告訴我的。」
公冶長是孔門七十二賢之一,能聽懂鳥語。
尚君長又大禮參拜,說道:「原來是孔聖人的門徒,晚生這廂有禮了!唐朝與周朝相差一千三百年,我卻有幸再次得遇賢人。」
公冶長說道:「我儒家雖然與神、仙、佛不相為謀,但是也同是修的一個『道』字,也能超凡入聖。我們幾乎沒有遇到過當世之人,今天也是機緣巧合,有麻雀從中引薦,讓你闖入了我們的境界,這也是你的造化。你且隨我了,我還有幾個朋友引薦給你。」
尚君長跟隨公冶長進了樹林深處,道路奇特怪異,時有迷霧遮面,恍如隔世之感。尚君長心想:「如果沒有人在前引路,絕難找到這處地方。」
走了約有十里,豁然開朗,一片平地,有茂林修竹,流觴曲水,中間有個亭子,亭子里坐著三個人,也都是東周人的的打扮。
公冶長一一引薦。第一個衣著華麗,儒雅中透著商人的氣概,正是端木賜,字子貢。子貢善於經商之道,富致千金,有「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端木遺風,為孔子弟子中首富。
第二個穿戴最為整齊,頭戴冠帽,帽帶正中間打了個結,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尚武的精神,正是仲由,字子路,是孔門中最勇武的弟子。
第三個卻穿戴隨意,不修邊幅,長得虎目粗眉,黑面鋼髯,相貌醜陋,真是澹臺滅明,字子羽。澹臺滅明有大才,一開始因為貌丑,不被孔子看重,孔子才有了「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之嘆。
這四人都是古聖先賢,尚君長喜不自勝,「撲通」跪倒,不住的磕頭。
子貢是大師兄,伸手相攙,對三人說道:「這個年輕人既然能到此處,也是與我們有緣,我們也就留他幾日,把平生所學傳授與他吧。」2k小說網www.2kxsw.com
尚君長又急忙跪倒。子貢說道:「何必如此多禮。禮太多也有悖於『禮』了。」
子路說:「我先教他。」子路武藝最高,春秋的兵器還沒有分化出後來十八般兵器,武藝招式也較少,但是武藝的精髓都是一樣的,而且子路的武藝更能抓住本源,尚君長學習之後,點破迷津,武藝大進。一共教了三十天。
第二個是公冶長來教鳥語。公冶長把尚君長帶到了一處叫做碧梧嶺,這個嶺上有很多的梧桐樹,棲息了很多的鳳凰,百鳥朝鳳,又引來了各種鳥類。公冶長在碧梧嶺把聽鳥語訓鳥的本領都教給了尚君長。一共教了三十天。
第三個是子貢來教經商。此處共有五個人,子貢每人發了一百個短樹枝,交給尚君長經商之道,讓他把別人的樹枝都賺到自己手上。一開始,尚君長不僅沒有賺到別人的樹枝,自己的樹枝還沒賺去了五十個,後來經過子貢的點撥,慢慢開始能賺別人的樹枝來。萬事開頭難,掌握了訣竅,樹枝越賺越快,到了三十天的時候,這五百個樹枝都到了尚君長的手上。
第四個是澹臺滅明來教。孔聖人門徒中有三人是傳教之人,第一個就是顏回,可惜早死;第二個就是曾參,他把儒學傳了下去;第三個就是澹臺滅明,他講儒學傳到了吳楚之地。澹臺滅明不是正統的儒學,他的學識很雜,天文、地理、政治、人情、兵法、謀略無一不通,尚君長求知如渴,跟他學了九日。
到了第一百日,四人把尚君長叫來,說道:「君長,我們與你有百日之緣,今天就要送你回去了。」
尚君長急了,說道:「我還有很多東西沒有跟澹臺先生學呢?」
子貢笑道:「我也引用下道家的話: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只要用心,隨處都是學問,自己也可以學。今夜就讓你的澹臺師傅把你送出去。」
澹臺滅明對子貢說道:「端木師兄錯了。不是我送君長,而是君長自度。」
等到紅輪西墜,群星升天,天上銀河耿耿。澹臺滅明把尚君長帶到戶外,對他說道:「人會迷失路徑,是因為沒有了參照,人的直覺在這時候是不可靠的,需要找到參照才行。白天可看太陽,但是太陽游移不定,也不準確,所以夜晚觀星最准。天上星斗也在輪轉,只有一星不動,就是北極星。這北極星可通過北斗星的勺柄來找到。」
澹臺滅明仔細教給尚君長看星之法,尚君長一一記在心裡,按照這個方法往北行走,果然在天亮之時走出了大山。
尚家也是底層出身,只剩了兄弟二人。尚君長就把所學教給了弟弟尚讓,也帶著尚讓四處遊歷謀生。
尚君長到了曹州,聽說此地有個文武雙全的黃巢,便來拜見。三人一見如故,黃巢把兄弟二人介紹到父親的鹽鋪幫忙,尚君長精通經商之道,很快就做到了鹽鋪掌柜。
在尚君長的幫助下,黃巢專心經營鹽業生意,也有了起色,但是受大環境的影響,也是經營日漸困難,尤其是鹽的進貨渠道越來越少,而且進價越來越高。黃巢很是發愁。
尚君長對黃巢說道:「大哥,我聽說山西蒲州產鹽,進價相對較低,可以去哪裡進貨。就是路途較遠,如今世道又不太平。」
黃巢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辦法很好,可以一試。你我弟兄的武藝,一般的歹人不足為懼。」
黃巢留下傅道昭看守店鋪,自己帶著尚君長、尚讓、柳彥璋、柳彥隨、畢師鐸等人去了一趟蒲州,果然鹽價便宜,就是質量略差。黃巢買進了兩車鹽,共有千斤。
在返回的路上,果然遇到了一些強盜要來打劫,不過都是些因為生活不下去而去打劫的毛賊草寇,黃巢、尚君長等人武藝高強,把賊人打退,平安返回了曹州。
傅道昭接了鹽車,盤點入庫。
黃巢對尚君長說:「這次蒲州之行,收穫頗豐,都是你們昆仲的功勞。」
尚君長說道:「大哥何必見外。大哥,我還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黃巢見尚君長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樣子,說道:「賢弟,你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就是!」
尚君長說:「大哥,我有一議,不知是否恰當,姑妄言之。近年來,我們鹽進價越來越高,運輸也越來越遠,又要人保鏢護佑,成本增高,利潤變薄。現聽說河南濮州鹽荒嚴重,價格也就高漲。我們可否將鹽運到濮州去賣,以獲得厚禮。濮州我有個相識的人,名叫葛從周,是個買家。」
黃巢點了點頭,說道:「經商本為利,這個主意好啊!」
尚君長說:「好便好,其中有一事,不敢不先給大哥說明。我們鹽是有官家鹽引的,可是到了濮州就成了私鹽了。這個事情是違法的!」
唐朝律法規定:「盜鬻池鹽一斗以上杖背,沒其車驢;漏一石以上罰課料;鬻兩池鹽者,坊市居邸主人、市儈皆論坐;鬻五石,市二石,亭戶盜糶二石,皆死。」
販私鹽有殺頭的危險,黃巢會不會去販私鹽?請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