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葉散枝離

亞龍神舟一路劈波斬浪過了長江北岸，洪水的勢頭由強變弱，由大變小。龍舟一直朝著西南行駛，漸漸地看到前方露出了陸地。

亞龍神舟在一個山坡靠岸，龍舟上的數萬軍民魚貫而下，人員分為幾塊區域進行集中休整，這一切都由上大夫尚讓和且卜安排，警戒之事則由米雷、羽念和江沖等人負責，華風自然省心，於是他陪著王太后在帳篷中休息。

有大臣來報告：「稟報世子！所有人皆已下船，隊伍休整完畢，請世子指示！」

華風說：「請轉告上大夫尚讓和且卜，按照原定計劃進行，至於何時出發由他們確定。」大臣答應了一聲走了。

華風暫別王太后，出了帳篷往山坡處走去，他看見亞龍神舟安靜地停泊在岸邊，此時龍舟中已空無一人。

華風口中念念有詞，亞龍神舟慢慢變小，變回原來的樣子，華風把亞龍神舟從水中撈了上來，將亞龍神舟擦拭乾凈，打開描金盒子，放了進去，然後小心翼翼地蓋好。

華風把手指放進嘴中，吹了幾聲哨子。過了不久，遠處傳一陣鶴唳聲，兩隻仙鶴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旁。華風將盒子放在一隻仙鶴的背上。華風輕輕地摸一下仙鶴的翅膀，仙鶴展翅飛翔，消失在藍天之上。

華風目送仙鶴飛遠，準備返回營帳，見到上大夫且卜慌慌張張地向他跑來，於是停住了腳步。

上大夫且卜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稟告世子！大事不好！」

華風問道：「何事驚慌？」

上大夫且卜說：「剛剛接到報告，尚讓帶著翩鴻世婦、小王孫扶陽離隊出走了。」

華風吃驚地問道：「消息屬實？」

上大夫且卜說：「屬實！老夫接報之後立刻趕往隊伍，衛兵報告尚讓等一干人突然偏離方向，往東行進。老夫當時心中尚存疑，又命人到營地去查看，營地上空無一人，帳篷等一干物品俱已不見。老夫又急忙趕到翩鴻世婦、小王孫扶陽帳篷查看，尚讓已經派人把他們接走了。」

華風問道：「除了尚讓、翩鴻、扶陽之外還有什麼人？」

上大夫且卜說：「大約五千人。」

「這麼多人？」華風聽了怔在那裡，「這五千人都是什麼人？」

上大夫且卜說：「王公貴族和大臣為數不多，就是那些平日里與尚讓沆瀣一氣之屬，原屬於夏雲世子的親兵和一支二千人軍隊，還有近二千的農夫、手工匠及其家屬。」

華風問道：「他們為何突然出走？」

上大夫且卜說：「現在看來，尚讓早有預謀。按照計劃我軍民共分三隊行進，老夫帶一隊，尚讓帶一隊，還有三軍由江沖統領，整個計劃是由尚讓制定的，執行方案和負責聯絡的皆為尚讓親近之人，以至於他們離隊出走，我們卻毫無查覺。」

華風說：「還有什麼消息？」

上大夫且卜說：「有人報告說，看到來接世婦翩鴻和小王孫扶陽的人中有金山國的人。」

華風聽到這裡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上大夫且卜說：「經過一場大洪水，金山國的人也所剩不多，翩鴻世婦的娘家乃是金山國，老夫估計他們要匯合在一處。」

華風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他們要往何處去？」

上大夫且卜回答說：「這個問題老夫也了解過了。尚讓私下鼓動親信，說是不願意到亳都寄人籬下，所以要東出大海，橫渡到扶桑島，另覓安身之處，重建天皇氏一國。當然還有一些人不願意跟他們走，偷偷地溜出來，其中有不少人被殺了。」

華風問道：「尚讓他們已經走了多少時辰？」

上大夫且卜說：「約摸半個時辰，要不要派人把他們追回來？」

華風說：「如果派人去追他們，勢必會起衝突，一旦起衝突必有人員傷亡，自家兄弟何至於此？」

上大夫且卜急切地問道：「那該怎麼辦？」

華風語氣堅定地說：「天長地久有時盡，朝聚夕散終有別。讓他們走吧！」

上大夫且卜遲疑地問道：「那王太后那裡怎麼交代？」

華風說：「我去跟她講吧！」

上大夫且卜說：「老夫馬上回去安排一下，不要因此亂了人心。」

華風說：「辛苦上大夫了。」

上大夫且卜匆匆離開，米雷手持巨斧和羽念急沖沖地走來，三人打了一個照面，相互行禮，皆不說話。

米雷見到華風開口問道：「大哥你已經知道尚讓出走了消息了吧？」

華風點了點頭。他問道：「你怎麼看？」

米雷回答道：「還怎麼看？我去殺了尚讓這狗頭。」

華風說：「不可。」

米雷反問道：「有何不可？」

華風說：「剛才我與上大夫且卜分析過了，尚讓他們蓄謀已久，早與金山國有勾結。」

米雷說：「那尚讓更應該殺，連金山那些忘恩負義的人一起殺了，我把扶陽救回來。」

華風說：「我想這未必是尚讓的意思，很可能是翩鴻和金山國的意思。」

米雷聽了愣了一下。

華風說：「尚讓雖然心術不正，喜歡玩弄權謀，但是他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獨自出走東海，也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能夠一口氣帶走五千人。不過呢，把尚讓留給他們也好，雖說這個人心眼壞，可是他思路清晰，能力很強，留在扶陽身邊，能夠輔佐扶陽。」

米雷說：「大哥這麼說也有道理，這麼說來這個人不能殺？」

華風問道：「三弟對於翩鴻和扶陽出走怎麼看？」

米雷說：「雖說我心裡有些不舍，扶陽畢竟是我們的親骨肉，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總是……」

羽念接過話頭說：「依我看吶！這天大地大的，哪裡不是安身之處？何必從生到死，偏安於一寓。分分合合總是有的嗎？」

米雷說：「我正是這個意思。」

華風聽了米雷這句話，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種態度完全不像米雷原來的風格，如此看來這些日子與羽念在一起深受她的影響。

華風說：「我已經跟上大夫且卜講了，讓尚讓他們去吧！沒有必要為了這個再發生手足相殘，死的人已經夠多了，我不願意看到再有人死。」

米雷問道：「那母后那一邊怎麼辦？」

華風說：「我會去跟母后講的，你放心吧!」

米雷說：「母后最聽得進大哥的話了，你去講我就放心了。」

華風回到帳篷中，王太后一行人正準備啟程，華風和淺草隨同王太后一起上路。

王太后問華風：「怎麼沒有看到扶陽和翩鴻？」

淺草說：「我也沒有看到她們。」

華風趕緊向淺草使了一個眼色，淺草似乎明白了什麼。

華風回答說：「兒臣跟母后稟報一個事，母后不要著急！」

王太后說：「什麼事情？」

華風說：「兒臣剛剛接到上大夫且卜報告，尚讓帶著翩鴻和扶陽私自離隊出走，與金山國的人匯合一處，東出大海。」

王太后聽了大驚失色。她大聲地問道：「風兒你說什麼？」

華風說：「尚讓、翩鴻、扶陽帶著五千人偏離隊伍，自己走了。」

王太后問道：「他們要到哪裡去？」

華風說：「據說要到扶桑島重新建國。」

王太后說：「荒唐！你趕緊把他們叫回來。」

華風說：「已經來不及了，尚讓他們蓄謀已久，不會回來的。」

王太后問道：「為何不會回來？」

華風說：「尚讓他們不願意到亳都，所謂到了亳都，必然寄人籬下，因此要東出大海，重新尋找安身之所。」

「可憐的扶陽，這可怎麼辦？」王太后低頭嘆氣道。

穀雨看了華風一眼，她對王太后說：「大哥沒有派人去追他們，一定是怕雙方起衝突，有人死傷。母后不必擔心！上大夫尚讓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況且還有金山國的人呢？既然翩鴻的主意已定，那就讓她去吧！」

王太后說：「翩鴻去就去了，為何要帶上扶陽？母后以後再也見不到扶陽了，這可怎麼辦？」

穀雨說：「扶陽是她的兒子，當然要帶上他。如果翩鴻不帶上扶陽，那豈不是什麼都不是？再說了，一家人也總有說分別的時候，母后你放下吧。」

王太后說：「穀雨的心倒是很大，母后最受不了見不到你們了。」

穀雨笑呵呵地說：「穀雨把母後送到亳都，我也要走的。」

王太后問道：「你剛剛回來，又要到哪裡去？」

穀雨說：「回到師傅那裡去，我要像大哥一樣修道成仙。」

王太后淚眼漣漣地說：「扶陽走了，翩鴻走了，你們為何一個個都要離我而去？難道要我孤老一身嗎？」

華風趕緊說：「母后不要擔心！淺草會陪你到老的，還有淺草肚子里的寶寶也會陪你到老的。」

淺草聽到這句話，狠狠地瞪了華風一眼。淺草一轉身立馬換了一個笑容對王太后說：「母后不用擔心！他們一個個都要成仙，那讓他們成仙去吧！淺草永遠都是凡人一個，我陪母后終老吧！」王太后緊緊地握住淺草的手。

華風把手伸過去，握住王太后的另一隻手。他說：「母后！在這洪水滔天、死神恣虐的時代，人如螻蟻，能活下去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