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殘酷的仁慈

葉陽倒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倒退了幾步，稍稍遠離那女子。

但那女子只是捂著臉哭泣，痛苦，絕望，恐懼，害怕……種種情緒在哭聲中宣洩著。

好一會，她緩慢撐著牆壁站起來，淚眼朦朧地轉過身，一邊哽咽著，邊拍打著門口，越拍越大聲。

「幹什麼？」裡面傳出一個暴躁的男子聲音。

「誠忠，開門……」蘇玉娟聲音沙啞，彷彿有什麼東西堵在嗓眼似的，努力吸著氣。

「開門？你去超市搬東西回來了？」那男子沉聲問。

「不，沒有，我……我中喪屍，喪屍病毒了，我想進去看看你，最後見你一面……」

「什麼？你被喪屍咬了？你居然還想回來找我，你是不是想報仇啊？你這惡毒的臭婆娘，你竟然連死都不想放過我？還想拉著我一起去死？滾，滾，滾，你滾！！」

「不是的，誠忠，你聽我說……」

蘇玉娟話才到一半，裡面就又傳出怒吼聲：「滾！！！」

蘇玉娟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嬌軀微微發顫，身體軟軟坐倒下來，捂著臉又哭著，身體顫抖得好厲害。

過得一會，似乎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抹了抹眼睛，轉過頭來，對葉陽道：「你，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葉陽略一沉默，道：「你說。」

蘇玉娟深吸了一口氣，張口欲言，但遲疑了一下，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兩手摟著肩膀，怵怵發抖的樣子，直過得一會，才道：「我好害怕……可是，我又不敢自殺，你，你能不能幫……幫我。」

葉陽臉色驟變。

讓他殺人？雙方無怨無仇的，對一個活人，有些下不了手啊。雖然是她主動要求的，但這也……

猶豫了一下，葉陽問：「你身上的病毒，沒有辦法解救嗎？比如血清……」

「沒用的！！」蘇玉娟大聲道，抹了抹眼睛：「電影都是騙人的，根本沒有什麼血清……」

她伸出右手，拉開袖子。葉陽一看，發現那條手臂已經變成青灰慘白，剛剛還沒這麼嚴重的，惡化得太快了。這種喪屍病毒，比他想象中的更為嚴重。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將這條手臂給砍下來，可是……可是一中毒，就沒有辦法了，看起來只是右手的傷口出現腐爛，但病毒肯定已經流遍全身上，根本沒有辦法……嗚～～」

她忍不住又捂著嘴，哽咽了一下，才緩過氣，忍著嗓眼難受的感覺，道：「我好害怕，我不想死，但是……我更不想變成喪屍，好醜，而且死後還不得安寧，你幫幫我，把我給殺了，只要我死掉，血冷了，喪屍就不會來喝我的血，我也不會變成喪屍了，幫幫我，好嗎？」

她的眼神中帶著恐懼，驚慌，害怕，還祈求的神色。

葉陽從沒見過如此複雜的眼神。

而且，他還發現，她的眼瞼，微微發灰，本來紅腫的眼睛也在發灰，本來黑白分明如一汪秋水般清澈的眼睛，眼白變得青灰，瞳仁也有些渾濁了。

他知道，她很快就要死了，而且，很可能會在死前直接變成喪屍。

略一猶豫，葉陽把自行車放到一邊，將自己身後的背包放下來，從袋子裡面取出兩個一次性的塑料杯，還有一瓶高濃度白酒，把酒倒進其中一個杯子里。再取出一個小藥瓶，把十幾片藥片倒進另一個杯子當中。

上前走了兩步，距離那女子還有一段距離，就將兩個杯子放在地上，輕聲道：「你不用怕，把這杯酒和輔助睡眠的葯吃進去，睡一覺，就什麼痛苦也沒用了。」

那女子獃獃地看著那杯酒和藥片，淚如雨下：「謝，謝謝。」

稍稍一頓，又道：「可是，就算睡著了，也會變成喪屍的。」

葉陽道：「我會在你睡著時動手，用最快的速度，保證沒有任何痛苦……你可以在睡著時，做個好夢……」

「謝，謝謝……」那女子淚流如雨，仍在害怕著，卻不斷道謝。

「……抱歉，我能為你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謝，謝謝。」

那女子低著頭，走上來，顫抖的雙手，拿起杯子，忍著心中的恐懼之意，把藥片倒了一些進嘴裡，再用白酒送服。但似乎平時不飲酒，忍不住咳嗽起來，但還是分幾次，把葯和杯中殘酒全部喝進肚子裡面去。

她的臉色浮現一抹嫣紅，咳嗽了幾下，道：「謝謝，如果我死了，有天堂，我會保佑你的。」

葉陽點點頭，沒說什麼，卻退開了幾步。

因為她的狀態很不穩定，隨時有可能發狂或變成喪屍，葉陽雖覺得她可憐，但卻絕不會因此而讓自己涉險。

「差點忘了……超市就在那邊，從這裡跑過去，直直走，第二個路口的右邊就是了。但那裡喪屍有些多，你要小心。」那女子突然出聲，一副交待後事的語氣。

「嗯，我知道了。」葉陽道。

此時，恰好天空中的濃郁陰抑的霧氣散開少許，一縷陽光照射下來。

「你……要曬一曬太陽嗎？」葉陽問。

那女子一怔，點點頭：「好啊。」

她走出陰暗之處，葉陽則是慢慢退開。

站在陽光下，手遮擋著額頭，眯著眼睛，盯著天空上的濃雲與透過較稀雲霧照射下來的陽光，她的臉色漸漸變得平靜，醉意迷離的眼神，帶著絲絲茫然。

只聽到微微一聲嘆息：「真好啊……活著真好……真不想死啊……」

似乎非常之貪戀生命前的最後這一段時光。

但時間不多了，她轉過頭來，對葉陽說：「能這麼平靜地面對死亡，沒有恐懼，沒有害怕，真的很感謝你……你是個好人。」

葉陽苦笑，又被發好人卡了。

他有時侯也覺得自己太心軟了。如果換了別人，剛才可能會直接轉身離開，捨不得拿出身上珍貴的白酒吧。但葉陽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或許是來自文明社會的緣故，雖然沒辦法救活這個女子，但起碼……盡量讓她死前平靜，安祥一點。

這種殘忍的仁慈，或許能讓他心情更好受一些。

此時，就見那女子平靜地坐在地上，然後直直地躺好，在陽光下閉上眼睛，喃喃道：「拜託了……」

「安心吧……睡著了，就不會有任何痛苦了，我保證……」

葉陽喃喃說著。

「聽說，在美夢中安息，死後就會去到夢中的世界……真好啊……」

地上那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幾細不可聞，似已睡去。

她臉上露出恬淡的微笑，不知是回憶往昔曾經擁有過的幸福美滿時光，還是真的完全陷入了甜美的夢鄉。

葉陽感覺心情很壓抑，轉過頭，下達命令：「狼人，送她一程！！」

意念溝通那個一直潛伏在旁邊不遠處的狼人。

剎那間，那具昨晚復活的狼人就咻地飛射出來，一腳踩在那地上那女子身前半米處的地面上，右爪食指尖銳的指甲猛然彈出，噗地刺穿那女子的眉心。

她死了……面容很安詳，還保留著死前殘餘在臉上的淡淡微笑。

這種死亡，應該沒有任何痛苦……

葉陽獃獃地看著這具屍體，良久才收回目光。

眼神一下子轉冷，盯著那扇門，道：「給我砸開！！」

狼人撲衝上前，右手在防盜門上狠狠揮擊著，幾下功夫就將那防盜門外殼的鐵皮與內部翻卷的各種充實物全部撕開，最後，砰的一聲，一腳將門口徹底踹開。

裡面一個趴在桌邊沉睡的男子陡然抬起頭來，一愣之後：「啊，怪，怪物！！！」

那男子發著驚叫，慌亂地倒退到牆角，怵怵發抖。胡亂伸手在周圍找著什麼，突然間拿出了一把槍。

「制住他。」葉陽下了命令。

狼人迅捷如風，一掌拍飛那槍，一爪子掐按在那男子脖子下方的胸骨處，將它死死按在牆上。

「不，不要，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那男子驚恐地叫了起來。

葉陽充耳不聞，視線掃到那男子的雙手雙腳，陡然殺機沸騰，聲音冰冷：「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