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熟稔之事

能與這樣的頂尖高手作戰，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幸事！之前已遇著了一個，今天看樣子還有兩個，這趟桑海城還真是來對了！勝七臉上突然露出興奮的表情來，手上勁力驟然又加大了三分，趙伍一個收束不住，險些叫巨闕脫了手去，總算最後加大力量，又隨了上去。

「怎麼，是不是帶不動了？」勝七臉上露出譏笑的神色，手上的動作卻一點兒不停，一劍一劍，非止是力大無窮，更勝往昔，勁力控制更是精準靈活，感受著趙伍的力道，常能隨機而動，見隙而進，慢慢的竟反過來制住了趙伍。巨闕在勝七的手中，竟有如繡花針一般靈巧，這般舉重若輕，大巧似拙，實已窺劍道的至理。勝七以前與人交手，從來都是三招兩式，敵人便經不住他一劍重似一劍的凌厲攻勢，這番與趙伍相鬥，確實另一番鬥法，心中自有感悟，憶及昔日敗在蓋聶手中那一場戰鬥，心中竟隱隱有些明悟，原來竟是如此這般，始才心服，知道當日敗得不冤。

如此一來，勝七心中芥蒂一去，取勝豪情頓生，總得勝過眼前這人，再與蓋聶一較高下，心中如此想法，手中便有如神助，巨闕在他手中彷彿活了過來一般，以往沒有想到，沒有用過的精妙招數，竟一一使了出來，立時大佔上風，壓得趙伍都喘不過氣來，那借力打力的絕妙功夫也試不出來，心中暗暗叫苦，哪裡知道，自己今日變換了打法，竟搞得對手在戰鬥中解鎖了新成就。

曉夢站在樓上，見此情景，暗道看來這黑大個子也不只靠蠻力而已，劍道修為上實是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路。柔雖能克剛，但終究要視剛柔的情況而定，要四兩撥千斤，總得有四兩之力。師弟這套功夫雖然精妙，但似乎並不純熟，而且功力不夠，是個硬傷，終究有隙可乘。若是再精修鑽研一番，功力再強上幾分，必能穩操勝券，現在卻是勉強了。

殊不知趙伍心中亦是恨恨，若他功力再強上兩三分，自可用降龍十八掌與他放對，以強對強，以剛對剛，剛柔並濟，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降龍十八掌天下無敵，生平怕過誰來！又何須使這尚不精熟的太極拳法，終究是力遜一籌，棋差一招，只是輸的慢一些，還有甚別的好講。

到後來，勝七劍招兇猛，壓得趙伍無可騰挪借力，只能硬碰硬對了一招，趙伍一掌拍在劍身之上，兩人身軀皆是一震，趙伍卻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已是輸了一籌，勝七咬了咬牙，復進一步，勢如泰山般壓了過去，趙伍不得已又對了一掌，勁力反震之下忍不住又多退了兩步，一口氣差點兒沒有提上來，這就是輸了又輸，恐怕到最後連老本兒都要吐出來。

說話間勝七又到，趙伍身後卻已無退路，眼見就要落敗，忽然後背一暖，身體里憑空便多了一股純潔豐沛的內力，原來他幾步後退下來，和曉夢樓下樓下，便只有丈許之遙，當即便隔空傳了內力過去。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竟能操控內力按照準確的腧穴傳遞過去，而且平穩充沛，如同尺規丈量一般，絲毫不差，明面上卻不動聲色，除了受者本人，即便是對面的勝七也沒有察覺到。趙伍內力修為或許勝得過她，這般精準控制的手法，那是自愧不如了，不過倒也難怪，咱是打降龍掌的，不走控制流。

趙伍得了曉夢內力相助，心中一寬，扎穩馬步，雙掌齊發，一招『雙龍取水』徑直拍在劍身之上，二人武功同出一源，內力運轉毫無生澀之處，降龍掌力發揮了個十足十。勝七隔著劍身如遭重擊，總算見機得快，向後疾退，隔著巨闕緩衝，總算消去了掌力，胸口依舊是悶悶的，如同壓著一口大石頭一般。趙伍亦不趁隙進攻。

勝七把劍插在地板上，過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濁氣來，贊道：「好降龍十八掌，你總算拿出真本領來了！」眼神里都透露著熾熱的鬥志。他的性子就是慣愛挑戰天下強者，遇到這般對手，有如老饕面對著滿桌的美食，酒鬼面前擺著陳年的美酒，哪裡還經受得住誘惑，哪怕是身隕於此，那也死而無憾。

趙伍見狀大驚，這番纏鬥下去，他雖有內力相助，縱然得勝，也不免兩敗俱傷，當即天籟傳音向曉夢疾吼道：「快加大內力傳輸，看我一波乾死了他。打贏了黑勝七，我給咱天宗長臉吶！」

曉夢哼了一聲道：「功名於我如塵土而已。」嘴上這麼說，身體卻很誠實，不自覺便又加了幾分力。這內力就是趙伍的膽，有天宗掌門撐腰，還怕誰來，而且還不是自己的，使勁兒造唄。眼見勝七又殺了上來，趙伍不躲不避，也不招架，右手食指點出，嘴裡提醒道：「小心啦！」一記商陽劍便已使了出來。勝七在半空之中，見得趙伍隔著數丈之遠便凌空點出一指，心中暗自驚疑，當即橫劍身前，劍氣劍身仆一相交，勝七身子一震，險些握不住手中巨劍。那巨闕乃是鑄劍大師歐冶子用玄鐵所鑄，材料非同一般，而且厚重非常，趙伍劍氣雖然凌厲異常，卻也切不斷它，但劍氣中飽含的勁力卻通過劍身盡數傳導給了他。

果然是六脈神劍！勝七心中一凜，如臨大敵，立即止住去勢，遠地落了下來，免得不知輕重，糊裡糊塗丟了性命。機關城一戰，趙俠憑此絕技，擊敗了流沙主人衛庄，此無形劍氣法才名揚天下，縱橫雙劍是天下公認的劍客之巔，多年來想挑戰他們的江湖劍客如過江之鯽，然而真正成功的，只有趙伍一人，當然其中頗得蓋聶相助，否則百步飛劍之下，勝負生死一線之間，實難預料，這又是常人所不知的了。

無論如何，終究是公認的趙伍在劍術對決中，擊敗了衛庄。至於勝七，水分就大了一些，既沒有旁人觀戰，也沒有取得最終勝果，反正江湖上是個人就不認的，衛庄雖然敗在趙俠的手上，可那是人本事大，又有諸多見證，不得不服。可不代表是個人就能在他身上刷戰績，大傢伙兒前赴後繼，十幾年沒人勝得過他，你一個死囚犯剛跑出來就挑了他，豈不是說大家都是廢物點心嘛，臉面放在哪裡？

因此七兄也很鬱悶，之前的路上還遇到一個流沙的小娘皮，就是衛庄的手下，還敢在這事兒上跟他叫板，被他毫不留情，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當場就打了個半死，後來又來了個輕功卓絕的傢伙把救走了，那也算了。今天遇見了趙俠，遇到了正主，我把他挑了，看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勝七謹守門戶，趙伍卻得勢不饒人，六脈神劍本就是天下無匹的進攻劍法，哪裡饒得了他去，當即上前一步，大拇指一按，一路少商劍便射了過去，這路劍法威力最大，卻甚少變化，勝七瞧得真准，橫劍一擋，這回他站在地上，千鈞之力就有了立足之處，便逼不得他退步了。勝七屏氣凝神正待反擊，趙伍一記往來飄忽的少澤劍法又至，正射在巨闕的劍鋒邊緣，居然劃出了一絲火星，那劍氣被這一擋，方向陡然一變，擦著勝七的手臂而過，當即便劃出了一道筆直的口子，好一會兒才緩緩流出血來，連他手臂上纏著的鐵鏈護腕也被削斷。傷口雖然無礙，勝七心中實驚，六脈神劍的威力比想象中的還要巨大。

趙伍趁勢，又往前進了一步，手中劍氣不停，橫掃豎打，一如當初對戰衛庄，直把勝七也籠罩在無數劍氣之中。勝七的身法比不得衛庄，但巨闕寬大，卻是幫了大忙，勝七一邊護住周身要害，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趙伍起手之勢，預判劍氣軌跡，手臂腿上被劃出了一道道傷口，血流不止，好不凄慘，勝七的一雙眼睛卻愈發的明亮，此時他的心中毫無半點殺戮之意，一心一意，只有打敗這個對手！

勝七心中暗道，劍氣如此鋒利，消耗內力必巨，他一步一步逼近，是想及早分出勝負，定然不能久持！只要堅持下去，待他劍勢稍歇，就是我乘機反擊之時，此番對戰和一般劍客高手之間對決也無甚兩樣。只不過，這種感覺，怎麼似曾相識，是那次最慘重的失敗，他敗在了蓋聶的劍下，當時的處境與此何其相似，不過卻是易地而處，居於守勢的是蓋聶，最後落敗的卻是他自己。

勝七心中明悟了許多，心下更穩，忍耐痛苦，是取勝之前必須經歷的事情。話雖如此，以趙伍劍勢之鋒利，只消一劍，蹭到了要害，勝七便即性命不保，一切付出便都付諸流水，但他必須如此，也有信心取得最後的勝利。因為在刀刃上跳舞，在生與死的一線徘徊，本就是他熟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