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冥夜寒宵
清風樓後院流影亭中,風拂垂楊,桂花飄香。
流影亭中,夏千影命人擺了一桌酒菜,此時,慕梓和雪含煙兩人正與他對坐。夏千影挽袖拿起案上的酒,分別給雪含煙和慕梓身前的酒杯各倒上八分滿。「這是我清風樓的名酒,喚作甘醴,二位請。」
慕梓和雪含煙都用眼角瞥了對方一眼,隨後都收回了目光!看向案上的酒,雪含煙伸手拿起酒,放到嘴邊淺抿了一口后,又繼續小小喝了一口。細細品嘗之後,雪含煙放下酒杯,說道:「酒味清甜,酒香濃郁,入口輕柔,果然好酒,不愧為甘醴酒。酒如其名。」
夏千影聞言一笑,目光轉向慕梓,卻見慕梓只是用筷子夾了一箸筍片放入碗中,酒卻沒有動,不免開口問道:「慕姑娘怎麼不嘗嘗這甘醴酒,莫非,是我這清風樓的甘醴酒,不對姑娘口味?」
「呵,非也,」慕梓放下手中的筷子說道,「夏公子這酒自然是好酒,只是,慕梓乃是信佛之人,一直不沾葷,不沾酒,只吃素菜,所以,怕是要辜負夏公子一番美意了!」
「哦?呵,」夏千影聞言,臉上神色略微尷尬了一下,「原來如此,那不如我再差人為慕姑娘砌上一壺茶如何?」
「這,不需勞煩了,夏公子美意慕梓心領!」慕梓微微頷首。
一旁的雪含煙聽著慕梓的話,眼帘微垂,看了慕梓一眼,目光居然帶了一絲疑惑。夏千影不知道,但他好歹也和慕梓認識兩月之久了,兩人也曾對飲過,慕梓說自己不沾葷腥還可能,但不能飲酒,那是斷斷不可能。
只是,她為何要和夏千影說自己不能飲酒?而且,在來清風樓之前,她可還是想要結識一下這位映雪公子的,可如今見到了,卻為何這般疏離了。
慕梓這幾句拒絕的話雖說得禮貌,但夏千影兩次提議都被拒絕,難免有些拘謹,竟不知如何和慕梓搭話了。
雪含煙看在眼裡,雖不知慕梓為何忽然這般對待夏千影,但他也知慕梓心裡必有算計,於是一挑眉,問夏千影:「夏公子,不知在下,可否冒昧問你一些事?」
「雪兄但說無妨?」夏千影回道。
「哦,是這樣的,方才我們初進清風樓時,曾聽店中小廝說,夏公子會以猜骰和一些江湖俠士交換他們想要的信息,今日我們到這,其實也是想問夏公子一些問題的,不知夏公子是否肯不吝賜教?」雪含煙道。
「這……」夏千影聞言居然還猶豫了一會兒。「唉,其實不瞞二位,說什麼以猜骰的方法和江湖人士交換信息,不過是清風樓往來迎送,偶爾會聽到一些江湖和朝堂的秘辛罷了,清風樓要盈利,他們要信息,若是我知道的,那便是各取所需,若是我不知道的,我也沒有任何辦法。所以,千影也不敢保證,會幫到雪兄。但不知,雪兄要打聽的是什麼,若是千影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那,含煙便先在此先謝過夏公子了。我想問的是,不知夏公子的清風樓中,可否住進過一些,來自十地的人,若是有,其中可有些行跡詭疑的人?」
「十地?行跡詭疑?」夏千影的目光在慕梓和雪含煙的臉上遊走了一會兒。「不知,雪兄打聽這些是做什麼?」
「哦!」雪含煙輕笑。「倒也沒什麼,只是相信夏公子也知道,含煙的千羽樓分堂遍布九州中原,就在幾個月前,因為衛國局勢危急,所以我往衛國永安城跑了一趟,可慚愧的是,含煙卻在途中遭奸人所害,中了一種來自十地的毒,若非慕姑娘相助,險些性命難保。」
「而就在半個多月前,我與慕姑娘去楚國燕州尋葯時,也有人經常潛入我住的地方,因為捉到他們時,他們都已服毒自盡,所以也不知他們意欲何為。」
「但我手下有人查到,這些人,應該也與十地脫不了干係,而如今,我北上玉陽,也不知還會不會有這些心懷不軌之人繼續出沒。如今九州已經動蕩,而禍起的根源,便是十地的東勝,我怕如今的九州中原,已經不可能再繼續平定下去了,而含煙,也不會是身處危境的獨一個,故而有此一問。」
夏千影聽完,目光在雪含煙臉上遊離了一會兒,而後蹙眉沉吟道:「原來如此!只是……怕是要讓雪兄失望了,我這清風樓雖來往江湖人士眾多,但卻未曾見過什麼行跡詭異的十地江湖人,不過,往後的日子裡,我卻可以幫含煙兄多加註意!」
「那,多謝了!」雪含煙朝夏千影作了一揖。
一旁的慕梓夾著筍絲吃了好幾口,又喝了幾羹湯,聽著兩人的談話臉上毫無波瀾。尤其聽著雪含煙那七分真三分假的話,也知他必是知道自己有盤算,所以幫自己遮掩。看來離了這清風樓后,得向他道聲謝才行。
「不敢。」夏千影謙虛地回了句。「只是,不知千影,可否也向雪兄打聽一些消息?」
「夏公子請說!」
「方才你們說,你們曾在半個多月前,去過楚國燕州尋找藥材,那半個多月前,也正是九州震動的燕華山大會之時,不知雪兄和慕姑娘,可有聽說過關於當世玲瓏天女的消息?」夏千影問。
「玲瓏天女?夏公子為何會對玲瓏天女感興趣了?」雪含煙聞言,只是腦袋歪了歪,擺出一副疑惑的模樣,卻並不看向慕梓。
「哦,聽說玲瓏天女出世,得當世玲瓏天女者得天下,所以,多少有些好奇罷了!」夏千影低頭笑了笑。
「其實,我們在燕州時,只是單純地尋找藥材,當時燕州也的確熱鬧,不過,這種皇室中人才會在意的事,我們江湖中人,卻不是有多了解的。只聽說,當時本該按時開始的燕華山大會,因為天女的突然失蹤,所以就中斷了,而天女,至今不知所蹤。」雪含煙嘆了口氣回道。
「至今不知所蹤?」夏千影有些驚訝!而雪含煙點點頭回應了他。
「那,不管什麼結果,還是多謝雪兄能告訴我這些了!「夏千影說著,給雪含煙身前的杯子添了酒。
這時,亭外有個小廝走了進來,對夏千影道:「公子,門外有個自稱楊朔的公子,說是來接雪公子的。」
雪含煙聞言,看向慕梓,對著她說道:「定是韓叔在庄中等急了,才派了阿朔過來。」
夏千影倒也是乾脆,一聽雪含煙這麼說,立刻起身說道:「既然雪兄還有要事,那千影也不強留二位了,待來日有時間,千影一定親自上飛羽山莊拜訪。」
「那好,」雪含煙和慕梓也齊齊起身,「那含煙便先告辭了,關於十地一事,還望夏公子鼎力相助,多多為含煙注意一下。」
「一定!」夏千影道。
接著三人相互拜別,待雪含煙和慕梓離開流影亭后。夏千影才把掛在嘴角的笑斂了下去。他轉頭,眼珠子一轉,斜斜盯著那杯斟給慕梓的酒……
「來人,把這酒席給我撤了!」
長長的白石走道里,兩邊每十步便有一個燈坐,燈座上放著火盆,每個火盆的火都在烈烈地燃燒,照得走道明亮無比,也表示著這是一個建築於地下的密室。
此時在這走道中,正一前一後地走著兩個女子。
不一會兒,兩人便出了走道,眼前豁然開朗,來到了一間寬廣的密室中,室中兩邊有一個黑水池,在火光的照映下,池中散出絲絲縷縷的白煙。池邊有環池花圃,圃中長滿了一種黑葉黑莖的草。
兩人從池中間鋪設的那道石橋走過去,只見在他們前方,有黑色紗幔遮住了一片地方。兩人行至那黑色的紗幔前,一前一後雙雙單膝抱拳跪下,只聽得跪在前面的那個女子開口道:「屬下冷英,攜部下靈風,拜見庭主。」
「嗯,起來吧。」只聽得紗幔之後傳來一句,聲音嬌媚無比。與此同時,黑色的紗幔忽然緩緩打開了,只見兩位侍女正拉開那些黑色的紗幔。
隨著紗幔的打開,冷英和靈風也看到了紗幔中的人,只見紗幔之後,是幾級台階,台階之上是一張鋪墊著狐毛的石床。石床之上,一個妖嬈貌美的女子,身著暗紫衣衫,香肩坦露,正撐著腦袋,在逗弄著一條盤在石床上的黑蛇。在她身邊,有幾個侍女正在伺候。
「此次任務,執行得怎麼樣了?」那女子聲音散漫,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稟庭主,按照你的吩咐,我們給葉玄下了穿心粉之毒,只不過,沒想到他居然撐到了玉陽,還請了楚玉前去醫治。」冷英恭敬回道。
「嗯,葉玄也並非普通之人,他身邊的蕭冰月也不好對付,你們能做到這般,已經算是不錯了。」那女子說著,在蛇頭拍了一下,那條蛇便從石床上爬了下去,經過冷英和靈風的腳邊,最後鑽入了黑水池中。而底下跪著的兩人,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既然你們已經回來了,那我妹妹那邊應該也差不多了,可有消息?」
「有,」冷英開口,「據霜音傳來消息,殿主他們還有不到兩日,便能到玉陽城了。」
「那就好,」女子從石床上站了起來,走到黑水池邊,「你去聯絡我妹妹,兩日後公子有任務派下來,不可延誤!」
「是!」
「嗯,下去吧!」
兩人聞言,朝那女子一拜,然後起身躡步退了出去。
而那女子看著眼底下那黑葉黑莖的草,伸手摘了一截草芽,冷聲沉吟道:「天地尋無蹤,殺人詭無形,九州覓不得,寒夜,處處近。葉玄,慕梓,下一次,你們就再也不會這麼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