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情之請

送楚玉回飛羽山莊的馬車並沒有駛入飛羽山莊所在的月華坊，楚玉直接讓馬車在城東入口處的安遠門停住，然後步行回了月華坊。

等楚玉回到飛羽山莊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不過，讓楚玉不曾意料到的是，在飛羽山莊的大門前，慕梓正提著一盞燈籠，站在門前等候著他。

見他一臉疑惑走上前來的慕梓笑了笑，問道：「楚公子，這趟診治可還順利？」

楚玉有些訝於慕梓為何有此一問，卻還是答道：「尚還算順利！只是慕姑娘，你提著燈候在門前，可是在等我？」

「不錯。」燈光映在慕梓的臉上，笑意盈盈。一身白衣在明黃燭光的映襯下，渡了一層極好看的光暈。

「那，」楚玉的眸子映著燈籠的光，顯盡了此刻溫柔，「慕姑娘緣何等我？」

「此處不是說話之所，」慕梓環顧了一下左右，「先回楚公子你的湘竹閣再說吧！」慕梓說罷一笑，轉身離去。霎時，映在楚玉眼裡的燭光沒了，而楚玉則皺下了眉頭，看著慕梓的背影良久，才邁步跟了上去，一路無話！

回到飛羽山莊楚玉專屬的湘竹閣后，院里掛滿了照路的燈籠，慕梓也就不再提著那盞燈，吹熄之後把它放在了湘竹閣門旁的燈籠存放處。而楚玉看了一眼那燈籠，神色不明。

「楚公子請！」慕梓向楚玉做了個請的姿勢。「今日慕梓貿然用了楚公子的地方，煮了一壺茶，借花獻佛，望楚公子莫怪！」

待回到房中的會客室后，兩人對坐，慕梓給楚玉倒了一杯茶，推至他的面前。

楚玉看著眼前這茶，抬眸看向慕梓，目光緊盯著慕梓的臉龐，似乎想看出些什麼，可是卻什麼也看不出來，這居然讓楚玉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

「慕姑娘，」楚玉開口，「慕姑娘有話不妨直說，楚玉相信，慕姑娘是絕不會無緣無故，就來我湘竹閣的！莫不是有什麼事，不好當面直說的，或者慕姑娘是覺得我聽了會有什麼不悅！慕姑娘大可不必有此擔憂之心。有什麼話，直接開口說與我聽便是！」

慕梓聽完楚玉這一番話，低著的頭微微抬了起來，眸子向楚玉看去，開口問：「若是這些話，是基於我在此之前，一直都有欺騙於你的前提之上呢？」

楚玉微一皺眉：「慕姑娘此話怎講？」

慕梓深吸了一口氣：「其實，慕梓今日來，是對楚公子，有個不情之請！可這個請求，於楚公子而言，無任何利益可言，反而危害重重。」

「危害？」楚玉聞言卻忽然一笑。「慕姑娘是覺得，我會害怕這些所謂的危害嗎？」

「若是，我是在你不知道的前提下，一早就把你拉入了，這個極具危害的局呢？」慕梓眼帘一垂，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楚公子一直對慕梓都寄予極大的信任，可我卻一直欺瞞於你，你也絲毫不在意？」

楚玉聽罷，看著眼前這個說話都要一步三算的女子，忽然正色起來。

「呵，楚玉雖是江湖中人，但也知如今這亂世，是需要一個人來結束了。若慕姑娘心中算計能利於天下而害於楚玉一人，怕也沒什麼不可以。而現在，我只願聽慕姑娘，將一切細細道來。」楚玉說完，將慕梓倒給他的那杯茶，往裡面推了三寸，而後正襟危坐，竟是要促膝長談的意思。

「呵！」慕梓自嘲地笑了一笑。「是慕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楚公子如此爽快，那慕梓也便開門見山地說了。其實，慕梓將來要輔佐之人，未來的天下之主，正是楚公子今日出手救助的，楚國三皇子殿下，葉玄！」

什麼？楚玉心中猛然一驚。葉玄！

「而且，這是在我們未出燕州時，我便已經確定下的！」

如此說來，慕梓是從自身在燕州城時起，便開始一直欺瞞於他，和含煙……這麼說，她說的要北上晉北，后入歸幽谷查詢毒物一事，都是早有盤算！

含煙說是要北上晉北助她一臂之力，同時走訪北方分堂查看情況……這與他本來安排並不相符，這臨時變卦，是因為她……而葉玄中毒后，派了人來請他救治，焉知她不曾順水推舟，若他不答應，又會如何？

一時之間，楚玉竟是忽然明白了許多！

「想必楚公子心中已瞭然得七七八八了，不錯，當時葉玄派人前來請你救治，是意外中的巧合，當時就算葉玄不曾中毒，我也會尋個借口，讓你和雪含煙陪我一同，北上玉陽。」慕梓看著楚玉的眼睛，輕聲說出這一番話。

「若是葉玄不曾中毒，你又能成功勸說我們與你一同北上，你是不是準備一直瞞著我們？」楚玉說話的聲音淡淡地，聽不出任何情緒。

「如若雪公子不曾猜出我要輔助的人是誰，如果需要，我會！」慕梓答得肯定。

「含煙猜出來了？」何時？

「不錯，就在我們初入歸幽那一天！」

「……難怪！」難怪慕梓會在青黛談到葉玄時，略微有些關心過頭了。他只當慕梓是好奇，卻是自己一直太過信任慕梓，而不曾發現她對於葉玄之事的變化！

到底，是自己不如含煙聰慧啊！

「所以，慕姑娘說的，對於我有害而無利的不情之請是？」楚玉微微嘆了一口氣問。

「和雪公子一樣，從今以後，聽命於葉玄，效命於葉玄，一直到，天下一統的那一天！無論生死！」

楚玉看著慕梓，看著她對自己說這句話時的眼神，裡面是堅定，無比剛硬的堅定！楚玉眸子一沉，看向案上慕梓倒給他的那杯茶，茶水裡，倒映著對面那個，明明如此年輕，卻萬般算計，算無遺策的姑娘！

她，不累嗎？

許久，楚玉伸手拿起那杯茶，一飲而盡！明明是要細細品嘗的茶，卻被他喝出了酒的喝法。

待楚玉把茶杯重重置於案上后，他抬眸看向慕梓，眼裡有一種慕梓也說不上來的東西，是堅定？但那是什麼樣的堅定呢？

「我楚玉今日在此立誓，往後餘生，將永遠效命葉玄，無論生死！直至天下，一統！」

「若違此誓，定叫我死後，屍骨無存！」

慕梓看著眼前這個發下毒誓的男子，他的那句「屍骨無存」，說得太過鏗鏘，竟讓她的心，沒來由的一驚，仿若一種對於狠毒誓言的害怕，突然刻到了骨子裡最深處，一陣驚心刺痛，她永遠，也忘不掉了！

而慕梓，在真正的結局來臨之前，永遠也不知道，楚玉的心中，之於她，是什麼樣的情感，又放於何處位置了！

一夜涼秋，清風拂過，唯有那搖曳，且漸燃漸短的燭火，見證了他們的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