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晉宮秋雨
那盤桓在玉陽城高空之中兩三天的烏雲,在經過幾天的翻滾醞釀之後,終是在十三日晚下起了雨!
慕梓和楊朔早在酉中時便已回到了飛羽山莊,一直在飛羽山莊西院的會客長亭等了許久。
本是想等雪含煙回來,跟他說白日在望江樓遇到夏千影的事的,可是直等到戌時初,都沒有把雪含煙等回來,反而等來了一場秋雨。
這一場急雨夾著冷風襲擊了整個玉陽城,本來白日還是極為舒適的天氣,結果瞬間冷了下來。
慕梓坐在四面漏風的長亭里,只覺得渾身在一瞬之間起了滿滿一層雞皮疙瘩,就差牙齒沒打牙戰了!
楊朔倒是體貼,讓慕梓先回到西院花廳候著,說是雪含煙估計不到亥時暫時回不來,也正好趁這個時間先把晚飯用了。
慕梓當然是一口答應,起身就奔花廳去了。
果然,在東坊這邊的閉坊鼓聲傳來了第一聲后,雪含煙才帶著韓翼回來,不過,跟著雪含煙回來的,居然還有前幾天嚷嚷著死活不回飛羽山莊的盧剛。
只不過,依舊苦著一張臉!
而盧剛這副模樣,免不了楊朔又打趣了他幾句。直到雪含煙無奈笑著說讓他們別鬧了,這兩人才停下鬥嘴。
而見兩人不再互相打鬧后,慕梓將夏千影那張紙條從袖中拿了出來,遞給了雪含煙說:「諾,今天閑著沒事出去走了一趟,在望江樓遇到了夏千影,這是他給你的!」
雪含煙一挑眉,顯然是懵了一下,才想起了當初以免飯局太過尷尬,而扯起了讓夏千影幫他找找關於十地之人的事!
可沒想到,他當時隨口一說的,夏千影居然還真的就幫起他來了!
雪含煙挽袖伸手接過,打開看了一眼,蹙眉說:「藏頭詩?望江樓下有冥夜?這是,什麼意思?」
「應該是某種組織,夏千影說,這詩中關聯到的,只有雪公子你的千羽樓才可與其抗衡!」慕梓解答道!
雪含煙聞言看了一眼旁邊的楊朔,卻見楊朔點了點頭!
雪含煙再次看回詩中所言,又轉頭抬眸看向慕梓:「當日所問不過都是隨口一說,本也是不指望夏千影會幫我!可是,如今他既給了我這個,慕姑娘你又如何看?」
當日雪含煙雖是隨口一問,但也與慕梓要追查的十地刺客有些關係,問慕梓怎麼看,自然問的就是慕梓怎麼看待這詩中信息的真假了。
畢竟慕梓在初次見完夏千影后,可就說了此人不簡單的。
「有可信之處,也有可疑之處。其實今日我出去走這一遭,是因為我的諜雀跟蹤到了一些線索。而線索所指之處,也是清風樓!」慕梓答道。
「還有,公子!屬下也聽到了那夏千影說,他見到了十地之人,就在他清風樓入住,是否與慕姑娘的諜雀,查到那些人的線索指向清風樓有一定關聯?」楊朔雙手環抱著刀在胸前,皺著眉分析道。
「關聯?」雪含煙沉吟了一下!
先是打探玲瓏天女,如今慕梓探查十地的線索又指向清風樓!夏千影此人不簡單是必定的了。但他所求為何,他們卻都不知道!
看來,如今只有先派人查查這「冥夜」,是怎麼回事了!
「阿朔,你帶人查查江湖中,有沒有我們不知道,而且以「冥夜」二字為名的組織。」雪含煙吩咐說。
楊朔抱拳應了聲「是」,轉身離開了花廳。
「雪公子,」慕梓此時叫了雪含煙一聲,「我聽楊護衛說,夏千影此人師從映血千影鬼秦庄,而早在兩年多以前,秦庄已病死在中黎國,這便說明,夏千影在來到晉國前,曾在中黎國生活過挺長的時間,你的千羽樓勢力遍布九州中原,可否幫我查查夏千影此人!」
「慕姑娘依舊對他有所懷疑?」雪含煙疑問。
「太過神秘的人,做太過匪夷所思的事,我終歸是不信的!」慕梓淡聲回道。
雪含煙聞言,抬頭給了站在旁邊的盧剛一個眼神,盧剛見此,朝雪含煙行了個禮,問道:「公子是要屬下,傳令歧陽城沐羽堂?」
雪含煙微微點頭!
盧剛見此,也抱拳應了聲「是」,轉身退了下去!
慕梓見一切都吩咐妥當后,心裡也算鬆了一口氣,現在只等楚玉回來,再看看葉玄所中之毒,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
次日。
玉陽城,宮城。
御書房外,蘇洛一身宮裝,立在曲廊前,廊外細雨蒙蒙。
昨夜一場急雨,打落了庭中桂花無數,今日雨勢總算緩了一點,可這綿綿秋雨帶來的寒意,讓人就連呼吸,都感覺胸腔是吸入了涼涼的秋雨一樣。
可蘇洛卻似對這天氣沒什麼感覺,正出神地望著庭院中的花木,看院中那細細灑下的秋雨,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竟連後面有人來到也未曾察覺。
葉玄望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又看了一眼出神的蘇洛,故意清咳了兩聲。
聽到身後的清咳聲,蘇洛這才回過神來,轉身看向葉玄,展顏一笑道:「葉玄哥哥,你出來了。」
葉玄無奈地一笑,問道:「你不是在姑姑宮裡嗎?怎麼跑這裡來了?」
今天他的身體總算好了許多,氣色也恢復了,在別人看不出他身上有什麼端倪后,又得了楚玉的點頭首肯,他這才與蘇洛一同進宮來。
一是拜見趙宇,探討一些關於晉北的戰況,以及向趙宇說明,他父皇要自己北上晉國華州戰場的事。二是來拜見一下自己許久未見的姑姑,葉雲。
只是,蘇洛和他一進宮,就分開了,她去雲來宮等著,他直接到御書房這邊拜見趙宇。卻不想此刻這丫頭居然候在了這!
蘇洛一鼓腮幫子,裝作理直氣壯的樣子:「自然是怕你多年不來這晉皇宮,待會兒會迷路,找不到去雲來宮的路唄。」
「你啊,」葉玄曲起手指敲了一記蘇洛的額頭,「鬼靈精怪,走吧,不然姑姑該等急了!」
蘇洛摸著被葉玄敲了一記的地方,嘴角一揚,跟了上去。
兩人並肩走著,葉玄看了一眼身邊的姑娘,卻見她走著走著,居然又走了神,心中不禁疑惑,這丫頭想什麼想這麼入神呢?
想完,葉玄故意停住了腳步,可蘇洛卻還是低著頭往前走,連旁邊的人都落在身後了也未曾發現!
「洛兒!」葉玄終是無奈地喊了她一聲。
被這麼一喊的蘇洛才霎時回過神來,轉過身來便見到了一臉無奈,臉上卻掛著寵溺笑容的葉玄!
「你再往前多走幾步,我可真的就不認識去雲來宮的路了!」
葉玄從來不會怪她,只會打趣她做事老是三心二意的。
被埋怨的蘇洛耳尖一紅,「我」了好幾聲,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你這丫頭,到底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其實也沒什麼啦,只是今日的天氣,讓我觸景生情,想起了一個人罷了,也不知他是生是死?」蘇洛回道。
「人?什麼人?」葉玄眉頭一皺,居然能讓這心大的丫頭記這麼久。
「一個男人!」蘇洛側頭看著葉玄,杏眼裡透著狡黠。
葉玄對上她的目光,一笑:「打趣起我了,就不怕我生氣?」
「我知道葉玄哥哥不會生我的氣的!」蘇洛篤定道。
葉玄笑意更甚了:「說吧,到底是什麼人?」
被問及的蘇洛臉上的笑容沒了下去,嘆了一口氣,說起了兩年前,她曾在玉陽城外春杏山春獵時,救起了一個身受重傷的人的事。
那個人雖相貌一般,但身上氣質卻不同尋常普通之人,雖一身是傷,但卻從不顯落拓。
她從未見過有人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堅持下去,三支箭直透骨肉,一處劍傷直穿臟腑,她把人救起來時,都以為他快活不了了,連御醫都說不一定能保他性命,可他撐了下來。
可這個人傷恢復一點以後,問他是誰,來自何處,都不說,似乎不會說話一般,在她郡主府修養了三個月後,居然還不辭而別了,連封書信都沒有留下。
「如今兩年過去了,也不知他是不是還活著!我救他時是春雨迷濛的三月,如今兩年過去,今天這綿綿秋雨,又讓我想起了他而已!」蘇洛嘆道。
葉玄聽完,只是伸手拍了拍蘇洛的後腦勺,開釋道:「你也不是神仙,定不了他人命數也看不到,既然你們有此緣讓你救了他一命,便是天意的安排,他走了亦如是,難為你還記掛了兩年,真是個傻丫頭!」
蘇洛低了低頭,嘀咕道:「我是傻丫頭你也甩不掉我!」
葉玄聞言劍眉一挑,臉上已經染上了笑意,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牽起蘇洛的手說:「對,甩不掉!」
蘇洛看著自己被葉玄牽著的手,愣了愣神,顯然被葉玄這一舉動弄得手足無措了。這下不僅耳尖紅了,臉頰也微微紅了起來。
「好了,不能再耽擱了,讓姑姑久等了,就不好了!嗯?」
「嗯!」蘇洛看著葉玄,點了點頭!
收攝好心神的蘇洛,依舊是那個落落大方的郡主!她雖出身將門,但但凡女子,誰還沒有個小女兒家的神態的。
況且,葉玄哥哥與她,早有婚約!
葉玄一笑,牽著蘇洛的手便往雲來宮向走去。
綿綿秋雨依然在下,稍遠處便是看不清的一片迷濛,而長長的皇宮曲廊中,一對璧人的身影,卻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