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晦暗前塵

第70章 晦暗前塵

原來,雪含煙的父親雪飛雲與慕梓的師姐仙瑤,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認識。

兩人相識在那一年的武林盛事,千劍大會之上,仙瑤藉此盛會,與雪飛雲和如今江湖四公子之一,君若竹的師父君行易相識,三人引為知己,更是結拜以兄妹相稱。

而在雪飛雲得知仙瑤是出身燕華山的弟子后,更是念著雪氏的祖訓,將仙瑤引入千羽樓,以誠相待,雪含煙的母親秦惜蘭也是把仙瑤當作姐妹一般,無話不談。

那一年,雪含煙方才不過兩歲多。

從風長雲的講述中可得知,在雪飛雲的記憶里,那時的仙瑤在他們眼中,不過是方才十八九歲,卻有著一身高超本領,還天真不涉世事的小姑娘。

而且,在雪飛雲和秦惜蘭的眼裡,當時的仙瑤與君行易尤為般配,兩人武藝相當,還皆出身道門,又都相貌出眾,站在一起便是一幅公子佳人圖。

而且君行易也是在千劍大會初識仙瑤便已對她一見傾心,兩人那時便想著,若能撮合君行易與仙瑤,便是最好不過。

君行易師出楚國南境浮玉山下的鳳丘島玉清觀,身負師門絕學問道逍遙劍,江湖中鮮有敵手,又長得玉樹臨風,在武林早便有了逍遙仙公子的美名,不知是多少江湖女子的夢中情人。

但他卻對仙瑤一見傾心,足見仙瑤那時在幾人的眼中,是何等特別的存在。秦惜蘭那時還說,若非她是女兒身,可能自己也會被這姑娘深深迷住。

可就在雪飛雲和秦惜蘭想盡一切辦法撮合君行易和仙瑤的時候,他們卻漸漸發現,這姑娘竟生了一顆武痴的心,她與君行易走得近,不過是一直在向君行易請教武學。

直到有一天,在雪飛雲和秦惜蘭的見證下,仙瑤用君行易的問道逍遙劍與君行易進行比試,竟還贏了君行易。

在她手裡,問道逍遙劍法變得更為完美,更無懈可擊,她在武學上的造詣,說是登峰造極也不為過。

此次比試過後,君行易在仙瑤面前,便像變了個人,不再是以往那個瀟洒如風的逍遙公子了,遇見仙瑤也變得客氣疏離起來,有時遠遠看到仙瑤便悄悄躲開去。

而這一切,都被雪飛雲和秦惜蘭看在眼裡,他們自然明白君行易為何會如此,那時的君行易也不過二十歲,少年心性,喜歡一個姑娘,卻遠遠比不上她,總歸心裡是不好受的。

雪飛雲和秦惜蘭也試過勸他,既然喜歡那便不要在意這些虛無的東西,可君行易不那麼認為,他只說,除非自己變得更強,比得上仙瑤,否則便不配與她並肩而立。

從那往後,君行易都是默默地站在仙瑤身後,看著那個純真良善的姑娘,而自己也加強了武藝的研習,更為刻苦。

而仙瑤自把君行易打敗之後,便纏上了自己的結拜大哥,雪飛雲,說什麼也要見識一下天玄神功的厲害。

平日里她只要遇見雪飛雲,不管雪飛雲是否在忙都要與他比上一場,慢慢地,雪飛云為了躲開與她的比試,都是挑著時間躲開她,可那畢竟只能躲得一時,實在耐不住仙瑤幾次三番直接對他偷襲出手。

直到雪飛雲被煩的真的忍不住了,又想著,仙瑤畢竟出身燕華山,念著雪家傳了近兩百年祖訓,讓她看一眼天玄神功總不會出太大的問題,於是便在十九年前冬日裡一個晚上,他把仙瑤帶進了雪家祠堂。

天玄神功心法就那樣交到了仙瑤的面前,可讓雪飛雲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切事情的轉折便在這個夜晚,徹底地改變了。

在他毫無防備之下,那時的他只覺得胸口被重重一擊,整個人被一掌拍飛,撞破祠堂的門牆直接摔到了院里,而向他打出這一掌的,正是拿到天玄神功心法的仙瑤。

原來,這一切都是仙瑤為了拿到天玄神功心法所設的局!

什麼天真爛漫的少女,什麼只愛武而不知情為何物,統統只是她的偽裝罷了。

風長雲說,在雪飛雲和他講到這一處的時候,眼裡都還是滿滿的憤恨與疑惑,因為他實在不明白,仙瑤到底為何要那麼做。

雪飛雲原話是,當時從昏暗祠堂中緩緩走出來的仙瑤,一改往日良善,當時在她的臉上,有的只是如修羅鬼剎般兇惡表情。

而那時仙瑤下一瞬的出手,更是招招凌厲奪命,每一式所蘊含的內力,他若招架不住,都足以取他性命。

原來,往日她逼自己與她比試,都不曾用盡過全力!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實力!

雪飛雲若是未曾被偷襲受傷,倒是能與仙瑤戰個平手,可仙瑤那一掌,實在太過猛烈,漸漸地,他便落了下風。

幸得當時君行易和秦惜蘭聽得祠堂這邊傳過去的大動靜及時趕了過來,這才從仙瑤的手裡合力將雪飛雲救了下來。

喘息之際,雪飛雲仍不甘地質問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說,若她真的想要天玄神功心法,他也不是不會給她,何必要設這麼大的一個局。

就如現在,天玄神功心法也給了她了,她大可不必對他痛下殺手,難道這一年多來的情誼,她真的半分都不曾顧念!

誰知,當時仙瑤在聽了雪飛雲說的,是否真的不顧念眾人這麼久的情誼的質問后,竟半分愧疚都無,只冷冷地回了他們一句:「殺你們,是因為你們擋了我的路,置於天玄神功心法,我只是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罷了。」

當時風長雲講述到這時,在場的眾人都是一驚!

天玄神功心法是屬於仙瑤的東西!

若說當時聽了這話的雪飛雲不懂,可如今慕梓和雪含煙他們,已經得知了仙瑤很有可能便是寒青崖夜寒宮的宮主,又是慕梓的師姐,師出燕華山,那麼,他們是否可以聯想到如今的種種巧合。

雪家那傳承了近兩百年的密訓,為何就交代了後輩子孫必須要輔助玲瓏天女?天玄神功心法為何要起名為天玄神功心法?慕梓的師門就稱天玄觀,是巧合還是有何他們不知道的關聯?

需知,玲瓏天女,道門五術皆精,占卜算命此術,不在話下,也就是說,曾為玲瓏天女傳承之人的仙瑤,定不會差到哪裡去。

按雪飛雲記憶中的仙瑤來推測,她甚至與如今的慕梓,不相上下,或者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她當時就說雪家會擋了她的路,莫不是早已算到了如今,雪含煙會與慕梓立於同一陣線,對抗她!

這一猜測,讓當時聽到這的慕梓眉頭緊皺,她在想,到底為什麼,師父才不把這一切告訴她,十幾年來,師門對這位仙瑤師姐更是隻字不提,若不是如今有風長雲相告,加上自己下山以來所遭遇的一切都對的上,她是真的無法相信。

原來,除了幫葉玄一統六國這個任務外,她還有一個必須戰勝的對手,她的師姐!

看來,只能修書一封送回天玄觀,問一下師父二十多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了!

風長雲說到這裡的時候,在場慕梓能想明白的他們都知道,自然也都與慕梓一樣猜得出來。

可雪飛云為什麼要瞞著雪含煙這些事,風長雲至今未曾說到,在雪含煙的詢問之下,風長雲便將當年事繼續說了下去。

那時,在君行易和秦惜蘭趕來相救之後,仙瑤難敵三人聯手,便先逃離了千羽山莊。當時君行易在仙瑤走後也曾追了出去,可最後卻落魄地回來了。

他說,他追出去后,仙瑤並沒有要對他下殺手的意思,她說,他對她的未來毫無阻礙,不值得她動手,還在他不甘心反駁時,回了他一句說,他們同是出身道門,若他能認真把五術學好,也輪不到她來設這麼一場局!

難怪他的一腔真情從未得到過回應,而是從一開始,他喜歡的人從未把他放進她的局裡,連一顆棋子都不算。

雪飛雲說,自那以後,君行易便離開了千羽山莊,幾人七年都未再見過。

這七年裡,雪飛雲又與風長雲和宋清河二人相識,直至仙瑤上門,毒傷宋清河,逼他們二人制出碧玄玉笛。

「黑心冷血,無情無義」,這是雪飛雲給仙瑤的判定,她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漠視人命,誰生誰死,皆與她無關。

正如風長雲和宋清河都按照她的要求給她製成了碧玄玉笛,可她卻不會為宋清河解毒一般。

君行易再次與雪飛雲他們相見,是在七年後,也就是雪含煙十歲時!

是君行易親自來找雪飛雲的,那時的君行易,早已褪去了年少時的稚氣,更添了幾分看破紅塵的洒脫。

他來找雪飛雲,也帶來了他的徒弟,十二歲的君若竹。

他托雪飛雲照顧自己這個徒弟一些時間,或者,更長一些的時日。

他說,如今的他,師門絕學問道逍遙劍已經傳給了君若竹,那孩子跟著他學了六年,已有小成,現在他已再無牽挂,接下來,他便要去尋仙瑤,做一個了斷。

至於是怎樣的一個了斷,君行易不曾明說,但他在臨走前,給雪飛雲留下了一些提醒的話。

他說,雪飛雲已經照顧不了雪含煙多久了,也幸得這些年他一直未曾對雪含煙提起過仙瑤這個人,在將來,雪含煙將是對付仙瑤的關鍵所在。

他還說,當初仙瑤說他五術不精,所以這些年來,他便努力研習此術,才發現,原來仙瑤一直在逆天道而行,只是有些事物與人的未來,他總是算不清,而同為術士的仙瑤看到的,相信也是一樣的。

他不知道,仙瑤為什麼明明在已經知道了天意如何的情況下,還要逆反行徑,明明她這麼做,最後她自己的下場會很慘很慘。

可惜,他也算不到是為什麼!

有些地方,是天意認為人所不能觸碰的!

可那畢竟是他愛了那麼多年的姑娘,他不願看著做一隻撲火飛蛾,自尋死路。

他想賭一把!

最後,他告訴雪飛雲,若聽到了他死去的消息,他想雪飛雲也做個決定,到底要不要去找仙瑤做個了斷,而雪含煙的命運,也繫於雪飛雲這一念。

說完這些,君行易便再次與他們辭別了,而幾個月後,雪飛雲收到消息,君行易死在了鄭國皇宮之中,乃是一掌自斃而亡!

眾人聽到這裡時,又是一陣心驚,原來,那十幾年前在鄭國大殿中自絕而亡的方士,竟就是君行易。

可這一切一切的消息,都被雪飛雲給摁下了,半點都不曾傳到過雪含煙的耳中,雪飛雲甚至不允許暗羽閣將這些消息進入書庫存錄。

為什麼不能讓雪含煙知道,只因君行易走時跟他們說過,這本該是一開始天道之意,只不過,仙瑤的逆天而行讓一切都亂了。

有些事本不該發生的,都提前發生了,有些不該出現的人,也都出現了!

天道玄妙,凡人自以為窺見一星半點便想玩弄違逆天意,殊不知,一切自在天道萬千變化中,凡人從未看清過。

一年後,即雪含煙十二歲時,雪飛雲尋了個借口把他和君若竹送到了歸幽谷,由楚琰代為照顧,而他和秦惜蘭則北上尋仙瑤。

當初君行易走時給他們留下了個選擇,現在他們選擇去找仙瑤做個了斷,可那一去,雪飛雲和秦惜蘭便沒再回來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而仙瑤……

如今經風長雲這麼這麼一講,慕梓幾人也算對她有了些許了解。

十八歲叛出燕華山,在千劍大會與雪飛雲相識,拿到天玄神功心法后,便直接與雪飛雲翻臉,而後創立了寒青崖,遊走在七國之間!

似乎她所謀的,亦是天下……

日正當空,華州城內。

此時,慕梓,楚玉,葉玄三人正騎馬並轡而行。

「真是沒想到,我原以為,近幾年來的戰爭起因,不過是各國越發強大后所生長起的野心,卻不想,這一切竟與二十年前還有這麼深的淵源!」

說這一番話的,正是葉玄。

街道上,並轡而行的三人,慕梓神遊天外,目帶憂思,而楚玉則感慨地接過葉玄的話道:「是啊,含煙現在知道了殺害自己仇人的父母就是仙瑤,不知他能否沉得住氣,我現在就怕含煙為了報仇,不顧一切地上寒青崖找人。」

「我看倒不會,」慕梓說這話時已回過神來,眼中滿滿是篤定,「雪公子一向沉穩,從不做毫無把握之事,且風前輩以許久未見敘舊為名留下他,估計也是想好好勸勸他,我相信他心中定有定奪。」

「嗯,也對,是我關心則亂了!」楚玉點了點頭,也算是給自己定了定心。

「慕姑娘,」一邊的葉玄忽然開口問道,「玄有一事,想請教慕姑娘!」

「殿下請講。」

「我在想,天道,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若千年以來,九州中原大地真的是依天意而行,那我們這些凡人在這裡打打殺殺,又是為了什麼?」

「這,殿下倒是問到我了呢,」慕梓聞言笑了笑道,「我有時候也這麼問自己,雖然我可以靠占卜問天意,但所知亦皆如霧裡看花,可偏偏有時那透露出來的一星半點的信息,又是會影響人一生的關鍵,讓人不得不信!」

「這麼說,慕姑娘相信天意?」

「殿下也知道,九州自千年前來,便一直是應順天意而行,即便是山間川野的小民都知道敬天奉天,仙門的傳說也至今猶盛,實在讓人,不得不信。」

「若真有天地有神,那我們這等凡人,估計在神眼裡,連螻蟻都不如吧!」葉玄嘴角一勾,扯出一抹苦笑道。

慕梓聞言,想了想后,抬頭看著天道:「我只知,天地讓人存在,便一定有我們存在的理由,做人嗎,不要辜負自己在這世上走一遭便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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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江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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