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點燃火炬
沒錯,少年不能確認蘭姬的立場。
就算蘭姬給予了少年很多幫助,少年也很感謝她。
但少年依然不能確定自己幫助奴隸們反叛這件事若是被她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
這個女人一直在鐵羽城的高層里,並被城主馮澤重用,儘管看起來和二把手烏鋼好像不太對頭,但她確確實實是鐵羽城的管理層。
就在少年猶豫不決時,白風突然說道:「你去和她好好聊聊吧!」
「呃?沒問題嗎?」
如果蘭姬是敵人又得知自己這邊的情報的話,少年相信他們所做的一切準備都會付諸東流。
「既然是你相信的人,我覺得都不會有問題。」
「額,這......」
這也太相信我了。
少年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總之,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這可是你教我的。」
說罷,白風推著少年肩頭,將他推到門口。
「去吧!趁現在時間還不晚!趕緊和她好好談談!」
「呃!好!」
少年順著白風推搡的力道,一路向前跑去。
「果然...還是人類好嗎?」
白風略帶幽怨的話語,消失在少年耳邊的風聲里。
......
天色已晚,已經接近門禁,少年賄賂了守衛才從地下城來到地上。
少年前往了娼館。
少年向門口的娼女問道:「蘭姬小姐現在嗎?」
神情有些低沉的娼女說道:「蘭姬小姐現在自己的房間里。」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你們好像......」
少年發現這些娼女的情緒都有些低落,有的甚至雙眼紅腫,也不主動迎客。這對於一直強調溫婉樂觀熱情的外在形象的「浣紗之春」而言可是禁忌。
門口的娼女們嘆息道:
「我們的麗夏死了......」
「唉,又走了一位好姐妹。」
「真是...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
少年保持沉默,邁著沉重的步子前往「浣紗之春」的頂樓。
在上樓時他看了一眼那些裝飾華美的包間,厚實的牆壁封住了裡面可能傳出來的聲音。
然而少年此時卻好像聽到了女人痛楚的呻吟和男人放肆的笑聲,他記起了前些天聽某個娼女在聊天時說的:「如果可以選,誰願意被一群根本不認識的人騎在身上?」
「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岔開腿就能吃得飽穿的暖,就能無憂無慮的活著,沒有比這個更好了...」
「又不是我們甘願放蕩墮落,我們沒得選擇。」
「你的老情人好像不來了。」
「切,那個臭男人,死了才好。」
「那你哭什麼。」
「我哭了嗎?我在笑啊!哈哈!」
......
「嘖!」
少年捂住耳朵,加快腳步,以甩掉這些聲音。
然而以前的他屏蔽太多太多聲音了,就像把垃圾藏在櫥櫃里,一朝打開櫥門就會被其淹沒。
「哈...哈......」
少年喘著粗氣,一口氣跑到了蘭姬的房門前,然而就這麼一點的距離居然讓他疲憊不已。
少年敲了敲房門說道:「蘭姬小姐,你在嗎?」
「進來吧......」
蘭姬的聲音有些疲憊,沒有了以前的自信,但還是那樣溫柔,疲倦的溫柔。
「蘭姬小姐,你們這裡究竟......?」
蘭姬的房間里原本整齊的擺放書籍和各種藏品都被胡亂丟在地上,地圖儀也從支架上脫落,簡直就像來了兩個蠻人在這裡面大打了一架。
少年進門后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亂成一團的房間,少年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我沒能守護那個孩子......」
蘭姬坐在窗前,手裡端著一杯紅酒,她看著外面的月色喃喃自語著。
「嘛,其實......我什麼都沒守護過。」
少年遲疑一會兒后問道:「拉娜也是嗎?」
「嗯。」
蘭姬點了點頭,現在的她看起來十分虛弱。
少年握緊了拳頭問道:「其實你知道殺害拉娜的兇手,是嗎?」
「對,我知道。」
「兇手是誰?」
「馬里亞·西格爾,你教訓過的衛兵長,他是拉娜最後一個客人。」
「為什麼之前不說?」
「有什麼辦法呢?讓他扣點薪水嗎?然後再讓那些衛兵處處刁難我們的人嗎?」
「......」
少年陷入了沉默,他的手鬆開了。
確實自己不知道蘭姬的處境,當然不能明白她為何要處處避讓。
蘭姬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少年知道,她因為有太多在乎的東西,所以根本不能展開手腳。
「解決不了的,我試過,但沒用。」
蘭姬笑了笑,她舉著酒杯看著裡面暗沉的酒水鼓起的氣泡。
「我們太弱小了,我試著讓自己學習更多的東西,想讓自己能夠改變什麼。」
「結果...只不過是從『奴隸』變成『好用的奴隸』。」
「你在酒里放了什麼?」
少年發現蘭姬腳下有一個空掉的藥瓶,而她手中的那杯紅酒的顏色也有點不對勁。
蘭姬看向少年問道:「聽說過『庫卡爾』嗎?」
「聽過,那是毒品。」
對於少年的回答,蘭姬笑了出來,並搖頭說道:「哈哈,毒品嗎?在我或者說這城裡的很多人看來,這可是一劑良藥。」
「你以前用過?」
蘭姬現在的精神不是很正常,少年不著痕迹的開始邁步。
蘭姬看著酒杯里那暗紅的液體,眯著眼睛,嘴角掛著微笑說道:「準確的說,每天睡前都要喝一點,不然我睡不著。」
「那你這杯是......」
少年皺起了眉頭,他的心中警鈴已經敲響。
「我在裡面放了庫卡爾的精粹,放了很多......」
蘭姬看向酒杯的眼神越發迷茫。
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喝下,她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還未完成的願望。
可是這鑽心的痛楚好像沒有邊際,自己真的還要撐下去嗎?
一口,只要一口,下肚後頭腦就會完全麻醉,失去任何思考,也不會有任何痛苦。
藏在潛意識裡的那些美好的幻想會將一切掩蓋,而她也會在醇美的幻覺中停止呼吸。
冰涼透明的水晶杯在視野中越來越大,暗紅的液體有一些細小的氣泡,翻騰在表面又炸開。
「住手!」
少年像豹子一樣朝蘭姬衝去,反手抓住她的那隻抓著酒杯的手腕。
「呃!」
蘭姬還沒反應過來,或者說現在的她意識和反應都極其遲鈍,少年不僅將她手中酒杯里的摻入大量庫卡爾精粹的酒水全撒在地上,還一把將她從危險的窗檯拽下來。
「你瘋了嗎?!」
少年怒吼著,在把已不清醒的蘭姬按在身下后,少年抬手在她的臉上交了一個清脆的巴掌。
少年並不想打女人,尤其是蘭姬,少年還尊敬著她。然而現在這個失去理性的蘭姬不是自己所認識的蘭姬,他必須將其打醒。
「你明明還有很多想做的事吧?明明你還有許多要背負的東西吧?你還有很多相信你、在乎你的人吧?」
「人類的一生是那麼短暫!你為什麼不珍惜?!不活下去,你怎知沒有曙光?你怎麼才能等到你期望的未來?!」
少年對著一臉錯愕的蘭姬,發出一連串的質問,他像頭困獸般嘶吼著,聲音沙啞而沉重。
而蘭姬的雙眼也漸漸恢復了神采,她注視這眼前這個憤怒到臉頰漲紅的黑髮少年,不知為何眼角竟有淚水流出。
「如果......」
蘭姬伸手觸碰少年顫動的臉頰,用手指將同樣在他的眼角流淌淚水擦乾。
「你是和我一起長大的話,或許我早已愛上你了吧?」
「啊?!」
蘭姬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少年一臉錯愕。
或許是因為意識到自己留在蘭姬那張端麗的臉上的紅印,或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亦或許是單純注意到蘭姬眼角的淚痕,少年也伸手觸碰她的臉頰,為她抹去淚水。
「唔!」
然而就在這時,蘭姬突然起身將本在上方的少年撲到在身下。
本來少年應該有足夠的力量反制,但是全身僵硬的他並沒有反抗蘭姬的行動。
蘭姬的長發披散開來,垂落在少年的臉龐上,發梢傳來類似花草的芬芳,纏繞在他的鼻尖。
我...被撲倒了?
少年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俏臉,蘭姬的雙手分別握住少年的兩隻手臂,然而此時的他竟使不出半點氣力去抵抗這個女人那溫柔輕盈的力道。
不,不是他使不出力,而是他的身心都為此景醉迷,因此無法興起抵抗的意志罷了。
蘭姬擁有超然的魅力,她的魅力不僅僅來自她那兼具清純和嬌媚而驚為天人的相貌,她還是全城最為風華絕代的女人。
此時的她就這樣披散著頭髮,衣衫凌亂,氣若幽蘭,目光迷離的注視著自己,這樣一具柔軟魅惑的軀體就壓在自己的身上。
嬌艷的臉龐,發間的花香,成熟而豐盈的軀體,再加上那接觸的少許肌膚上感受的那如綢緞般的絲滑,終於將少年此刻的思考剝奪。
少年的視野里只剩下這個美艷的尤物,搖曳的火光照應著她那細膩白皙的肌膚,展現出紅瑪瑙和白玉的質感,而那張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側臉則給這個近乎完美的女人又增添了幾分妖冶的神秘。
而此時這張魅惑眾生的面龐帶著炙熱的吐息,向他靠近。
現在少年的目光中有著許些詫異,以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甚至少年索性閉上了雙眼,細細感受著那朝自己靠來的氣息的溫暖香甜。
就像是陽光中的花草,嬌媚而芬芳,能接觸又可沉溺其中,應是莫大的幸福吧?
「呵呵~」
蘭姬發出銀鈴般的輕笑聲,然後從少年身上起身。
「呃?」
仍躺在地上的少年,一臉疑惑的摸了摸額頭上那濕潤的印痕。
「我這是...被戲弄了嗎?」
「哈哈!算是回禮吧?」
蘭姬向雙手放在後背,朝地上的少年調皮的眨了眨眼。
「身為紳士卻這麼蠻橫的對待一位淑女,是要給個懲罰的哦!」
「呃,哈哈......」
這種懲罰確定不是獎勵嗎?
少年苦笑著從地上起身,然後和蘭姬各自找了張椅子,面對面坐著。
「你是有事來找我吧?」
已經恢復了平常姿態的蘭姬端坐在椅子上,嘴角仍是那溫和的微笑,好像之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嗯,沒錯。」
少年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我得先知道一件事,如果你知道一件對馮澤不利的事情正在發生,你會怎麼做?」
「哦?我大概會袖手旁觀...或許還會拍手叫好。」
蘭姬皺了皺眉頭,這問題一開始她有點猶豫少年是不是馮澤的人,但她清楚少年的秉性不會被馮澤喜歡。
出於謹慎,她沒有說出自己對馮澤恨之入骨的事實。
「看來,你恨他。」
不過只要有這種表態就足夠了,少年也是個謹慎的人,他並不打算直接說出計劃。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恨他嗎?」
「你不和我講你說的那件事,我就不告訴你。」
說罷蘭姬端起了桌上早就涼掉的紅茶,一副「你能怎麼辦」的模樣。
「呃...」
這女人是在跟自己耍脾氣嗎?
少年臉頰一抽,猶豫了一番,決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相信蘭姬。
「好吧...我和你講講......」
約莫一刻鐘后,少年將關於奴隸們反叛的計劃從頭到尾都告訴了蘭姬,但掩蓋了主力是獸人鬥士的事實。
「有點意思。」
蘭姬全程聽的很認真,她在少年說出一切時也在托著下巴思考著什麼,並時不時點頭,但也不打斷。
少年問道:「你認為成功的可能性多大?」
「約莫三成吧......」
「呃?這麼低?」
「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如果中間你們的人反水,更是會全滅。」
「這......」
「不要小看人心,而且鐵羽城的城防軍有一萬三,你們奴隸鬥士全員也沒過六百,哪怕能武裝起來,硬碰硬也沒有勝算。」
說到這裡,蘭姬停頓了片刻后,神情複雜地說道:
「而且還有你們千萬小心烏鋼以及他的『梟』近衛兵團,雖然總數量不過一百,但他們是精銳中的精銳,你們不能正面對抗。」
少年猶豫片刻后,又問道:「他們的實力,你覺得應該是什麼級別,能類比一個諾亞軍團嗎?」
「應該是和巴達芬爾軍團,這樣的一線軍團實力相當。啊,別這樣看我,我可沒有誇大。」
少年眼神古怪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蘭姬居然以自己熟悉的巴達芬爾軍團為對比,他繼續問道:「是戰獅隊那個層次嗎?」
「你居然知道戰獅隊嗎?應該比金獅的戰獅隊要稍弱一些吧...我不是很確定。」
蘭姬回憶著那些黑甲士兵,她很清楚這些士兵絕對不是一般的衛兵可以匹敵的,只是她對巴達芬爾軍團並不是很了解,有關這支軍團的信息有很多傳說色彩,所以她也無法給出肯定的答案。
「那還真是很強。」
在少年的印象中戰獅隊成員的實力平均水準和當初的先鋒官海默爾基本持平,或許戰獅隊的老成員還要更強些,畢竟他們可都是跟隨金獅南征北戰的精英,若不是炎之魔女使用禁術讓戰獅隊在開戰前就減員過半,當初的慘烈戰局也會有所改善。
「嗯,然後你的意思是,你需要我提供城防圖嗎?」
蘭姬並不糾結少年這邊的戰力問題,她已經給了提醒,相信少年會自己計劃。
「是的,你有嗎?」
「這種東西我當然不會有。」
「呃...」
也對,這種記載絕密信息的圖紙,非軍方的蘭姬擁有的概率確實不大。
蘭姬看著失落的少年捂嘴笑道:「但我可以畫一張。」
「啊!這樣也可以?」
是錯覺嗎?少年覺得蘭姬貌似比以前更加壞心眼了。
「嗯,這座城應該沒有人比我還熟悉了,城內的所有建築,乃至城牆的結構和工事,我都記在腦海里。」
「那你現在可以畫嗎?」
「當然可以。」
說罷蘭姬起身走向了工作台,看她的樣子是相當有自信。
少年看著蘭姬拿出一張大羊皮紙,再用炭筆繪圖,而這個圖紙要畫出來需要相當的時間,於是少年提議道:「那麼能順便說說你的事情嗎?」
「我的事嗎?也對,我究竟是答應了。雖然我並不想提起這個故事,但是和你講講也無妨。」
蘭姬一邊回答少年的問題,一邊繪圖,一心二用毫無壓力。
「我其實是上任城主海因利希·謝伊的女兒茱莉亞·謝伊,蘭姬其實是我花名,當然你可以繼續這樣叫我。」
「啊??你是上、上任城主的女兒?」
少年想起了記憶里那個被砍頭的城主,但是回想一下好像烏魯卡的記憶時間跨度有點長,應該不是那位倒霉孩子。
「是的,很驚訝嗎?」
「當然。」
少年點了點頭。
這能不驚訝嗎?上任城主的女兒居然成了娼女總管,這座城究竟發生過什麼?
「說來話長,我的父親本是這座城在被黑之國攻陷后倖存的難民,他在黑之國覆滅后,重新回到了這座已經變成廢墟的城池。」
「而我的父親本來是個建築師,他在領導原住民們重建家園時,積攢了很大的威望,在鐵羽城大部分建築重修完畢后,他也被推舉為新城的城主,而且他還在建城期間認識了我的母親,我也在他被推選為城主的那一天出生,我的父親就將我視為他的好運,所以在我出生后總是把我捧在掌心不忍放下。」
「然後為了城市發展,我父親用優惠的地價吸引外來商人和一般民眾居住,並且開闢了港口和大道,讓當時的鐵羽城成為人類北部邊境最為繁盛的城市。」
「但是由於我們的城市地處交通要道,又沒有充足的兵力,也缺少強者入駐,所以在幾年後,各族逐漸從『黑之浪潮』的陰影中緩過來,他們開始對我們這座脆弱卻富裕的新興城市感興趣。由於我的父親希望鐵羽城能成為一座和平的中立城市,不想捲入任何勢力的紛爭,所以他拒絕了所有向他拋來的橄欖枝。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來往的我們這裡的商隊經常被劫掠,甚至還有人在城內襲擊一般居民。」
「因此我們城市就了面臨一個重大的危機,我父親認識到我們需要更強大的城防軍和守備隊來保護我們的生意和居民,同時也需要可以鎮住場面的強者。所以他就用重金招聘有經驗的雇傭軍團以及能人志士。」
「在做足了宣傳后,他招募到了一個自身實力強勁,同時又有多方面才幹的能人。」
「額,我猜猜看...馮澤?」
少年心想自己已經聽到了這一切悲劇的開始了。
「嗯,沒錯。馮澤在我父親看來是個極有能力的年輕人,城內本就急需人才,我父親又想用馮澤外地人的身份為我們鐵羽城做宣傳,以吸引更多的外來人口,所以很快就重用了他。」
「然後傳聞是沙漠匪幫的『沙漠之梟』在烏鋼帶領下,全員來到了鐵羽城。他們這批精銳戰士的到來讓我的父親十分高興,而且在馮澤的建議下,父親將城防軍的訓練工作交給了烏鋼。後來國力衰弱的韃靼人看中我們鐵羽城,想要劫掠,結果被馮澤指揮,烏鋼率領的城防軍很快擊潰。」
「此後,又有獸人或者其他蠻子試圖奪城,都被已經強大起來的城防軍擊潰。因此我父親對馮澤以及烏鋼極為信任,後來作為高等精靈大法師的摩耶娜姐姐也來到了鐵羽城,她很快也被我父親重用,並被聘請為鐵羽城的首席法師。」
摩耶娜竟然還曾是這座城的首席法師?這是少年沒有想過的。
「由於外敵的壓力,我的父親想要在城內興建防禦工事,並改善城市的地下結構,重修地下城。這是需要極大的開支的,而且城內居民主要經商或製作簡單的手工藝品,要他們放棄生意,需要相當高的傭金。城防軍和守備隊又佔用了大部分青壯勞動力,因此城內並沒有足夠的廉價勞動力,所以在馮澤的建議下,我父親同意了買進奴隸作為城內的勞工,以節省開支。」
「後來,隨著城市規模的擴大,人口增長,我父親希望能將鐵羽城變為一個包容開放,可以不斷吸引外來遊客消費的大型中立貿易城市。又開始興建城內的建築,希望建造一些奇觀。」
「但是父親因為對城內採取了低稅,還為城內居民提供了包括醫療、住房、學院學習等福利保障,同時還得維持城防軍的花銷,導致他可以調用的金額十分有限。於是,或許有馮澤的建議,總之,父親下令城內貿易處開始發行鋼幣,用鋼幣取代金銀貨幣,並提高一些稅率。」
「鋼幣的推行很順利,不管是城內還城外的商人都認可了鋼幣。因為各國發行的金銀貨幣含金量和含銀量並不統一,統一了鋼幣的使用后,貿易也變得更為便捷。而且因為鋼幣的流通回收了大量金銀貨幣,以及城市商貿範圍的擴大和稅率的增加,我的父親就擁有了可觀的可以調動的資金。但是隨著多個奇觀尤其是光明大神殿的建設,地下城的開發,還有護城河開挖等等大型工程耗費了大量金錢。期間城內也在不斷購買奴隸進行勞作,鐵羽城在那時起漸漸就有了『奴隸之城』的名號。」
「接著過了大概兩年,鐵羽城鋼幣被人懷疑超發,有人拿鋼幣在這時大量兌換城內庫存的黃金白銀。而這時,庫內的黃金白銀基本被耗盡,我父親最後只能以無法兌換,而停止了鋼幣兌換黃金白銀的交易,結果就是鋼幣大貶值。民眾怨聲四起,他們堵在鐵盔堡大門前拿著一車又一車的鋼幣要求換回當初我父親承諾的等額的金銀幣。」
「我父親無力兌現承諾,也無法挽救跌至谷底的鋼幣價值,因信任我父親而將積蓄的金銀換成鋼幣的城內民眾便相當於失去了自己大部分的財產。」
少年發現此時蘭姬的雙肩好像在顫抖。
「我父親為了平息民憤,只能以死謝罪。」
「......」
少年沉默了,他明白為什麼城內會有那麼多廢棄的商業街了。
因為鋼幣發生大貶值,鐵羽城的商貿信譽一落千丈,持有大量鋼幣的商人們的生意難以為繼,只能將大量鋼幣換取少量的金銀,再宣告破產,離開這座城市。
「父親從舊城區的高塔上跳下,遺書里他認為自己是個罪人,讓母親將他的屍骨拋到護城河裡,不要建墓立碑。而我母親在父親離開后不久就被暴徒在街頭殺死,而我...也徹底失去了我曾擁有的一切。」
蘭姬嘆息一聲,在平復了一會兒心情后她繼續說道:
「然後鐵羽城就由馮澤接手,他將本要廢棄的鋼幣綁定在各國即將禁止的奴隸貿易和違反他國法律的走私行業上,謀取暴利,從而恢復了鐵羽城當年的部分繁榮,慢慢的鐵羽城也就變成了現在的鐵羽城。」
「當時是有人惡意做空了鋼幣是吧?」
少年看向蘭姬喝酒時所在的那扇窗戶,通過那扇窗戶,正好能瞧見那座舊城區的高塔,很難想象蘭姬每天看著自己父親跳下的地方,會有怎樣的壓力和想法。
本是集千嬌萬寵於一身的城主之女,卻在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原本德高望重的城主,竟身敗名裂,以死謝罪。
昔日象徵自由開放的鐵羽城,變成殘酷冰冷的奴隸之城。
要說這一切的背後沒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少年是不信的。
「是的,有人超發了大量鋼幣,而且最開始惡意兌換的人估計也和他脫不了關係。」
「你已經知道是誰了,對嗎?」
「嗯。」
蘭姬將手裡的炭筆放下,城防圖已經畫好了。
「是馮澤,以及他的同黨們。」
「馮澤他在城內的位置是總管,雖然他不能直接命令貿易處,但製作鋼幣模具的工匠是他推薦的。而且在發生暴亂時,我父親耗費重金培訓的城防軍一個營都沒動,只有守備隊試圖保護我們一家,但他們失敗了。」
「馮澤在當上城主之位后,立刻向諾亞帝國投誠,以進貢的方式,獲得諾亞皇帝許可的自治權,還被冊封為男爵,然後他削減了城防軍和守備隊的數量,只留下最忠心的一批繼續當他的走狗,再清除原本反對他的城內豪紳大族以及商會,不出一年便徹底掌握了這座由我父親耗費一生建立起的城市。」
「而我...當時還不太懂事,我甚至以為他是我的救星,以為他會代替我父親,實現我父親沒有完成的理想。」
「很顯然,我錯的離譜。他為了獲取居民的支持,經常把我帶在他身邊,以利用我父親最後那點聲望,而且我還天真的支持了他......」
情緒又有些失控的蘭姬一下子站了起來,她握著羊皮捲軸,神情複雜的看著面前的少年。
「我到現在都不能原諒我自己,我也曾試著反抗,試著在規則內擊垮他。所以我學習了很多東西,讓自己擁有更多的能力。為了讓馮澤重用我,我提出了很多建議,其中包括給奴隸鋼幣使用的資格。這樣做不僅穩定了奴隸又讓他們勤奮工作,在實施後效果顯著,後來馮澤就經常接受我的意見,我也漸漸成為了他的王國的構建者。」
「......」
少年沉默不語。
這個完美的剝削掉奴隸所有價值的體系,原來蘭姬也是構建者之一嗎?
「然而這是他設置的規則,我根本沒有勝算。我曾試圖找到他製造當年悲劇的證據,然而他處理的實在太乾淨了,我還差點因此送命,如果不是摩耶娜姐姐一直在幫助我,我恐怕早就已經死了。」
蘭姬注視著少年的雙眼問道:「所以現在鐵羽城的局面,也有多少是因為我造成的,你恨我嗎?」
「你沒有錯,蘭姬,錯的並不是你,而是引起這一切的人。」
少年對蘭姬恨不起來,眼前這個泫然欲泣的女人根本不是罪的根源,她被罪惡沾染多年,卻從未真正腐朽,忍辱負重至今,這個精神反倒是他要敬佩的。
「是他該為這一切付出代價!」
「好!」
努力平復著心情的蘭姬將手裡那捲城防圖遞向了少年。
「我沒有讓這『火炬』點燃的火石,所以我把這『火炬』給你。」
少年神情肅穆的接過了圖紙,他注視著蘭姬那水藍色的雙瞳,像是在宣誓什麼一樣說道:
「我不僅要點燃火炬,還要讓這把火......」
「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