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以神為名
數日後,代表一年的終結和新年的開始的春神節終於到了。
春神祭,鐵羽城的傳統節日,原是祝願春神順利回歸的祭典,在這一天男女在這一天都要沐浴更衣,以褪去身上的污濁,洗掉去年的晦氣。
這一天萬物即將迎來嚴冬,但春神會嚴冬之後到來,用她那溫暖的懷抱喚醒沉寂的萬物。
原本守衛森嚴的鐵盔堡,現在大門敞開,大理石地磚上鋪著天鵝絨的地毯,蠟燭、花圈和牆紙都已經裝飾完畢。
在一番精心的裝飾后,這個平日陰森冷酷的大殿居然也頗有喜慶的氛圍。
大殿中身著一襲藍色禮服的蘭姬和一穿著得體的男僕商議著什麼。
男僕看著清單上新加的內容,一臉疑惑的問道:「蘭姬小姐,您確定要準備這個項目嗎?」
「別磨蹭,安排下去就對了。」
蘭姬挑著眉梢呵斥著,絲毫不給男僕迴旋的餘地。
「是!」
男僕不敢忤逆,立刻鞠躬離開。
「怎麼了?蘭姬,什麼事惹得你大動肝火。」
一個雄渾的男性聲音從左側傳來,蘭姬看向聲音的來向,鞠躬行禮道:「城主大人,只是節日安排的問題,那群冒失鬼居然現在還沒準備好,我不免有些動氣,讓大人見笑了!」
馮澤杵著寶石手杖微微頷首,顯然他對蘭姬的態度很是滿意,他說道:
「哦?不錯,今天確實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屆時附近的貴族豪紳都將到來,你可切莫讓今天有什麼差錯。」
蘭姬繼續低頭回答道:「明白。」
「我對你一直很滿意,這回也不要讓我失望。」
馮澤那富有侵略的眼神在一襲盛裝的蘭姬身上上下掃視。
蘭姬恭順的回答道:「當然不會,主人。」
「哈哈!沒錯,當好你的奴隸,到時我會給你自由。」
馮澤大笑起來,從蘭姬身邊離開。
蘭姬緩緩抬頭看向這個男人的背影,她的眼中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只有平靜...看破所有的平靜。
「我期待你的好戲。」
她抬望著外面明艷的藍天,自言自語著。
「將這一切都...點燃吧!」
鐵羽城城門大開,放大量遊人、馬車湧入,而大門的城牆上以及街道中巡視的衛兵也翻了數倍。
精靈、獸人、人類的商販們也紛紛在摩肩接踵的集市上兜售自己的商品,生意很是火爆。
而且娼女們被派到人群中跳舞助興,此外還有各地的馬戲團以及吟遊詩人們在進行街頭表演。
地下奴隸市場上,一個個精壯的奴隸由奴隸販子拿著皮鞭看著,在街道邊等待售賣,同時也不乏貌美的女奴和英俊高大的男奴以更為高昂的價格在架好的木台上掛牌待售。
大斗場上,數十名奴隸鬥士們在場上拿著未開刃的武器廝殺,其中那位擁有相當高的人氣的女虎人以其強大的實力碾壓全場,在踩著敗者們哀嚎的身軀上摘下頭盔時,她那英武奪目的身姿,惹得觀眾席上的眾多豪紳貴族們一片叫好。而遠道而來的某鎮的首富志在必得的向接待員詢問她的價格時,得到的是讓他驚訝到合不攏嘴的數字。
現在鐵羽城的春神祭已經不是單純的祝願春神來年的降臨了,而是純粹的商貿活動,吸引周邊的村鎮大量的民眾前往城內販賣或是購買物美價廉的商品,從而為鐵羽城賺取大量稅收和名譽。
但是,這些沉浸在節日的氛圍中人們,並沒有意識到一股暗流就在他們腳下的世界里涌動著。
由於季節已經入冬,天黑的很快,人來人往的街道開始掛起了花燈,而這時地下的某個房間里。
「都準備好了嗎?沒有泄露情報吧?」
少年環視著圓桌邊的那些來自各族的獸人,這些兇悍的獸人戰士現在眼中充滿戰鬥的渴望。
蜥蜴人笑道:「當然!我把這消息在今天告訴那幫小崽子的時候,他們還是一副被馬踹了兩腳的模樣呢!」
眾獸人也紛紛大笑著,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少年明白這些看似兇惡的獸人其實性格直爽,相當好懂。
「那麼各位,行動......開始吧!」
「好!!」
獸人們從座位上起身,少年帶頭走向門外。
他知道,一場在鐵羽城從未燃起的「大火」,即將降臨!
......
「唉...憑什麼別人能在街上看花燈,我們得在這裡看著門。」
衛兵A在地下城入口抱怨著,這裡平時的守衛們都已經去了地上維護治安了,而這些衛兵也能藉機在節日里敲詐某些商販或者幾個奴隸獲得一些額外收益。
「誰讓咱倆是新來的呢?忍著吧,有咱們出頭的時候。」
衛兵B抱著長槍,無奈的抖了抖肩。
然而這時兩個黑影在朝他們兩個靠近,這兩名倒霉的衛兵還沒反應過來,頭部就遭受重擊,應聲倒下。
手上分別拿著木棒和石頭的豬頭人和狼頭人相互看了看,就將這兩名衛兵的裝備全扒掉了,再將只剩條褲衩的兩人用麻繩綁住。
而這種事情在地下城幾乎每一個要道關卡上發生著,毫無警覺的衛兵們紛紛遭遇了獸人的偷襲,一個個關卡就這樣被幾乎赤手空拳的獸人們端掉。
奴隸們安分太久了,這些作為守衛的衛兵們根本沒有料想過這些任人宰割的羔羊居然會亮出牙齒,除了崗哨人數因節日原因被削弱外,甚至還有玩忽職守跑去地上的。
這些各自分散的哨卡,面對久經沙場的獸人戰士的襲擊幾乎毫無反抗之力,沒有誰能將地下的信息傳出去。
在將地下城的衛兵基本都解決掉后,少年和眾獸人頭領來到了大演武場上。
這裡坐滿了一臉懵逼的人類奴隸,他們是被穿著衛兵服飾的獸人們叫來的,儘管他們也沒搞懂為什麼鐵羽城衛兵里會有這麼多獸人,而且脖子上貌似還有奴隸項圈,但是一貫的奴性讓他們完全不打算質疑,何況一旦不跟來,這些說著模糊不清的人類語言的獸人戰士們就拿著刀槍空中胡亂揮舞,所以他們真就全員在演武場集中起來。
由於鐵羽城內的獸人奴隸基本都是戰俘,而鐵羽城是人類城市,在諾亞帝國的勢力範圍內。在這個主要人口為人類的城市中,備受歧視和排擠的獸人哪怕不是奴隸也無法適應。
獸人奴隸本來就不好被馴服,哪怕在皮鞭下好像被抹去了稜角,也有極強的反抗心理。
再加上語言不通,獸人又普遍脾氣火爆,容易被激怒,欺軟怕硬的鐵羽城衛兵不敢招惹。
所以獸人生活區就在一個非常鬆懈的管理環境中,少年也不擔心裏面有多少鐵羽城方面的內鬼,德高望重的獸人高層更是基本可信的,他們對自己被奴役的現狀極為不滿,在明白計劃的可行性后自會全力加入。
然而人類奴隸不同,這些奴隸哪怕是有威望的,也很有可能會因為恐懼或者貪慾向鐵羽城泄露情報,而且人類奴隸在鐵羽城的時間更為久遠,外來的奴隸,也多半被從小馴化,對鐵羽城的生活呈現逆來順受的態度,完全沒有反抗的慾望。
甚至可能對鐵羽城居然允許奴隸擁有個人財產,可以上街購買物品,這個表面文明實則殘酷的規則抱有欣喜和感激。
所以讓人類奴隸加入計劃會是一個極大的變數,可是人類奴隸又是獸人奴隸數量的十倍以上,將這股龐大的力量忽視是不應該的。
「你們是不是很疑惑,為什麼你們要來到這裡?」
少年在獸人們的護衛下,走到人群中間,大聲宣講著。
「我們不是衛兵,不是你們的主人,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奴隸。」
這一句話讓場上的奴隸們議論紛紛,甚至還有的奴隸試圖離開,然而獸人們拿著武器在旁邊站著,讓他們不敢妄動。
「不要害怕,我們都是奴隸,我們不想傷害同胞。」
少年揮手示意獸人們將手裡舉起的武器都放回去,這些獸人戰士都按照少年的意思照做了。
「現在我們要做一件事,一件你們活到現在可能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這話讓奴隸們的議論聲更大了,獸人們用極具威懾力的眼光看著他們,議論聲才小了些。
「那就是我們自己做主,我們當自己主人,不再聽命於誰,不再因誰下跪。」
「你們好像很驚訝,是不是在想『我們生來就是奴隸』?」
少年看著那些奴隸們眼神,他們的眼神空洞又迷茫,對於自己那遍體鱗傷的軀體,他們麻木了。
「現在我告訴你們,你們生來並不是奴隸,而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商品!不更是牲畜!而是人,和那些所謂的貴族老爺一樣,是活生生的人!」
然而這句話並沒有讓奴隸們的情緒有所變化,少年的額頭冒出汗來,如果他無法勸動這些人類奴隸,那麼他就相當於給計劃留了一個不穩定的定時炸彈,這樣一來,計劃的成功率就會大大下降。
而這時人群中傳來了嬰兒的哭啼,少年將視線轉了過去,發現那裡有個瘦弱的母親在嘗試餵奶,然而已經沒有奶水的她只能讓孩子哭鬧,因此這母親開始閉目祈禱著什麼。
少年明白了什麼,他深吸一口氣,對人群大聲喊道:
「我們被那些人制定的規則標為『奴隸』,然而他們是什麼?區區凡人罷了!」
「他們有資格對我們這個由神賜予的身軀明碼標價嗎?我們的一切都不是他們賜予的,而是神!是偉大的神賜予的!神都沒有開口說我們貧賤!他們竟擅自將我們貶為豬狗!他們是掠奪了神本賦予我們的恩澤,所以他們才什麼都不做,卻能享受榮華富貴。而我們拚命工作,拚命用神賜予我們的身軀工作,居然仍在困苦之中?」
「這並不是我們愚昧啊!也不是我們犯過什麼滔天的罪孽!而是我們本該享受的恩澤卻被他們奪取了!」
在少年改變說辭后,一個個麻木的奴隸們突然眼神有了光芒,他們信仰光明教,而光明教義恰好有一條就是「神靈面前,眾生平等」,雖然後面還有「眾生不等,主次分明」這種好像自相矛盾的話。
然而少年並不信什麼光明神,曲解教義當然是信手拈來,他以神的名義發言,這些心中期待著神靈會在未來或者來生給予希望的人類奴隸們自然是聽進去了。
「他們是瀆神者,是背信者,是背叛神明的惡鬼!!他們所做之事,背棄了神所願的公義!」
「神沒有去懲戒他們,並不是他們有什麼力量威脅了神,而是神希望我們自己發現這一點!我們需要自己去奪取我們的未來!」
「跟隨我們戰鬥吧!認清惡魔的真相!戰勝他們!奪回我們應有的一切!」
說罷,少年高舉右拳,而那些之前還麻木不仁的奴隸們也紛紛情緒激昂地高舉起拳頭。
「一起戰鬥吧!奪取我們的權利!拿回我們的自由!」
這句話不是少年再喊,而是人群中的伯羅納爾,而在他喊出來的時候,那些站著人群中的人類鬥士們也喊起了這個口號,由他們帶頭,大演武場內三千名奴隸都高喊起這個口號來。
「我很高興!今天起!你們都是覺醒者!我們將在今天,從那些惡魔手裡奪回我們的東西!」
少年看到幾乎所有奴隸的情緒都已經被調動出來,他很清楚,這些人心中其實一樣憋著一口氣,只是不知道如何發泄而已。
「敵人是強大的!而我們還很弱小,但是這不意味著我們要投降,我們有辦法應對他們,並在最後戰勝他們!」
少年振臂高呼道:
「所以,追隨我吧!我向神明起誓,我將帶領你們走向勝利!」
這時少年頓了頓,他對著那些激動的人們喊道:
「而我的名字是——維魯斯·業火!」
人們沸騰起來,他們紛紛高喊起這個名字。
「維魯斯·業火!」
「維魯斯·業火!」
「維魯斯·業火!!」
......
這或許是自己第一次如此正視自己的名字吧?
少年看著那些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人群,拿起水壺喝著水,滋潤自己已經有些喑啞的嗓子。
能夠這樣大聲地喊出這個名字,也說明自己確實能從那個過去走出來了。
「你的演講可真精彩。」
一個鐵羽城女衛兵在正在喝水休息的少年身邊說道:「剛才我都差點以為你是個神棍了,維魯斯·業火。」
「唔?噗!你是...白風?」
少年轉頭一看,還以為是敵人來了,差點把嘴裡的水全噴出來,然後定神發現她的身形和聲音很熟悉才認出來。
「這都感覺不出來是我嗎?唉...」
白風摘掉頭盔,甩了甩頭髮上的汗水,看她的表情顯然對於少年遲鈍的反應很是失望。
少年抱歉的笑了笑,然後問道:「辛苦了,你們那邊的任務完成的怎麼樣?」
「東側的軍械庫已經被我和我的人一起端掉了,裡面的武器裝備應該夠八百個人用,不過數量太多,我們帶不過來。」
「沒有被發現嗎?」
在之前的行動中一直沒有虎人們的身影,就是因為少年讓他們去執行了一項必須善於潛行的虎人才能完成的任務——拿下軍械庫。
「嗯,因為今天是節日,所以那個軍械庫也沒幾個守衛,就是在回來的路上我們被盤問了,好在他們的領隊喝高了把我們當他們自己人給放行了。」
這個軍械庫本來也是一個城內位置較偏僻的小軍械庫,而且距離地下城的路口不是太遠,白風帶著十餘名虎人戰士喬裝打扮就將這個軍械庫的守衛都給幹掉了,並換上了裡面鐵羽城衛兵們的裝備。
不過回來時運氣不太好,撞見了巡邏隊。但虎人們在用盔甲和衣物遮掩了特徵后,乍看和人類沒什麼區別,再加上是黑夜,而那些巡邏士兵又大多喝了點酒,再加上白風他們忍住了動手的衝動,真就混過去了。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好運。
「好,既然你那邊和我這邊都搞定了,那麼剩下的就簡單了。」
少年笑了笑,在牆壁火炬的火光下他的眼中好像有團火焰在燃燒。
「乾柴、烈火!」
「讓一切都燒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