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最終章.在悲痛與絕望中尋找真實(終2)【真實結局】
鐵盔堡,地下牢房。
「我記得你,你明明是城裡的醫師,為什麼...?」
蘭姬曾見過這個駝背老人一面,在當時的蘭姬看來,這個老人是個和藹的老醫師,光看著讓人莫名親切,興不起任何惡感。
「哦?老朽居然有幸被大名鼎鼎的海因利希·謝伊之女茱莉亞記住嗎?」
老人和善的笑了笑,他將自己的箱子擱在老舊的木桌上,然後從還有木桌的抽屜里取出一根兩端各有條鐵鏈的小鐵棒,他拿著這個東西向蘭姬走來。
「你認識我父親?還有,你、你要幹什麼?!」
蘭姬現在被懸吊在處刑架上,手腳都被繩子捆住,根本無法反抗。
「嘿,別怕,咬住它。」
老人將鐵棒橫著放在蘭姬嘴邊,示意蘭姬用牙咬住。
而蘭姬此時的內心極為不安,她不明白老人想做什麼。
但是,現在的她沒有拒絕的能力,為了不惹怒對方,她選擇了順從。
「這不是很乖嗎?」
見蘭姬咬住了鐵棒,老人滿意的誇讚了一句,就像在誇讚自己聽話的孫女。
「唔!」
蘭姬在咬住鐵棒的那一刻就湧現了強烈的噁心感,這根鐵棒上有著難以描述的腥臭味,而且老人還在蘭姬咬住鐵棒的那一刻,用力拉扯兩邊的鐵鏈,直到鐵鏈末端的掛鉤能在她的腦後相互掛住。
到這時候整根腥臭的鐵棒都壓在了她的舌頭上,蘭姬也因此無法出聲。
而這東西就是口枷,不止一名死囚使用過的口枷。
「好,現在我回答一下你的問題。」
老人轉身回到木箱邊,將一些瓶瓶罐罐,還有一個看著有些沉重的布袋擺在桌上。
「我和你的父親有過一面之緣,我也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情,也知道你作為他的女兒,在那段時間裡,你做了些什麼。」
「...?」
蘭姬傾聽老人的話語,同時她看到老人從箱子里拿出一張面具然後他將面具兩邊的系帶綁在他自己的腦後。
當老人戴好面具后,他將臉轉向蘭姬,蘭姬瞪大了雙眼。
這張面具的面相是眾所周知的「食屍鬼」,張大到彷彿裂開的嘴巴里滿是尖牙,猩紅的舌頭伸在嘴外像是其噴吐的火苗,而其發青的外皮像是發霉的屍體。
戴上這張面具的老人在看向她時,目光里再無任何溫和,只有刺骨的冰冷。
現在他不再是那名和藹的醫中聖手,而是鐵羽城最為殘酷血腥的拷問官——「剝皮者」。
剝皮者緊盯著蘭姬的雙眼問道:「你覺得你有罪嗎?」
蘭姬壓住自己心頭的惶恐,用力點了點頭,自己的過往中罪孽,她無法否定,也不需要否定。
剝皮者繼續問道:「那你在悔過你的罪孽嗎?」
剝皮者的視線和話語刺激著蘭姬的腦海中那些她不願回憶的記憶,她眼中充滿淚水,神情痛苦的點頭。
剝皮者緩緩說道:「我不懷疑你的回答是否真實。」
「這兩個問題,我問過很多人,你的表現和他們一樣,都是後悔,都是遺憾。」
「那麼......」
剝皮者將手指放在布袋的系帶上,然後將長長的布袋平鋪開來,而這布袋的每一個小格里都放著一把鋒利的刀具。
「既然知道是罪孽,你們為什麼要犯呢?犯了錯,卻又無法彌補罪孽的你們才會出現在這裡。」
剝皮者看著蘭姬惶恐的雙眼,繼續質問道:
「不是嗎?」
沒錯...
蘭姬低下頭,沒有否定。
世上很多錯誤,並不是道歉就能了事,也不是補償就能挽回。
她確實犯下了無法寬恕的罪行,殺死馮澤的行動僅僅只是她的自我藉慰罷了。
她很清楚當初所犯的錯誤,現在的行為亦不能彌補。
父親已經死了,母親也隨之而去,她已經失去任何可以補償的對象,只剩下這具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而且她就算明白了自己的錯誤,依然在當著那個男人的共犯。
這座城內的悲劇,又有多少是自己的不作為而造成的呢?
馮澤在清除本忠於父親的部下時,她縮在安全的角落,直到血腥的「大清洗」的結束,她都沒敢做出任何事。
和自己互稱姐妹的侍女死在自己面前,她仍不敢多說一句。
最後的守備軍老將跪在自己面前,求她宣誓競選城主,而她依舊選擇了拒絕。
那時的她天真的以為一切安定下來之後,什麼都會變回來,城內百姓又會安居樂業,繁榮的北塞天堂又會重現。
多餘的爭鬥,只會白流更多無辜的血。
然而她所以為的景象並未到來,鐵羽城最終變為了恐怖、獨裁、等級森嚴的黑暗之城。那個男人沒有兌現他的承諾,而她除了氣憤之外毫無辦法。在一次爭執導致自己被施暴后,她再也沒有對那個男人的決定提出任何異議。
漠視他和他的部下所作的一切不義,甚至為他出謀劃策,成為幫凶。
她怎能說自己無辜呢?
說什麼「忍辱負重」,其實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而選擇了妥協。
又苦於良心的折磨,才做出那些自己本只埋在腦海的準備。
能站在那個男人身邊的自己,何嘗不是滿心想著利益和利用,最終成了自己原本最為唾棄的存在。
「看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
說罷,剝皮者走到蘭姬身前,粗糙的手指挑開她衣物上的結扣,輕薄的禮服滑落在地上,女人的酮體被空氣中寒意刺得發抖。
「真是一副美麗又醜陋的軀體......」
剝皮者感慨了一聲,他像是審視某件器物一般,在女人的身上來回打量。
然而對此蘭姬並沒有什麼激烈的表現,她只是垂下頭,閉緊了雙眼。
對於自己的處罰僅僅只是玷污肉體的話,她並不覺得自己身上還有什麼算是可被玷污的。
她早已非純潔之軀,節操也不比娼婦高貴,本就污穢的自己並不會因為少了這個人的折磨而聖潔。
這個人想怎樣怎樣吧......
蘭姬清楚現在自己無法反抗,戴著口枷的自己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她除了被動接受也並無他法,與其如同困獸般悲鳴,不如保持冷靜,留住自己最後的體面。
「呵...」
然而剝皮者只是嗤笑一聲就轉過身去,接著他又從桌里翻出一個眼罩來給蘭姬戴上,然後剝皮者便埋頭熟練地旋轉處刑架底座上的把手。
處刑架開始轉動起來,晃動感讓蘭姬全身繃緊,而她現在口不能言,眼不能視,只剩下耳朵還能傾聽周圍的動響。
人類的恐懼,源於未知。
自己究竟要遭遇什麼?
蘭姬不知道,正是因為不知道,她的腦海中才閃過無數可怕的想象,身體也顫抖的越發厲害。
同時因為感官的封閉,蘭姬只能將注意力集中在觸覺和聽覺上。
那綁住雙手的麻繩好像勒進了皮肉里,再加上被吊起的自身所施加的重量,雙手就好像在被火焰燃燒般灼痛著。
這原本不注意的疼痛,因她注意力的被迫集中而放大。
而這時她聽到了沙沙的磨刀聲,以及瓶罐的碰撞聲,一幅可怕的影像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噠、噠......
剝皮者的腳步在向她靠近,蘭姬甚至感覺他那張醜惡的面具如同真實的面孔般在噴吐著熾熱到讓肌膚灼痛的吐息。
「唔!」
蘭姬失去了從容,不斷攀升的恐懼最終壓垮了她的理性。
「你一定很厭惡背上的紋身吧?」
剝皮者將粗糙的大手放在蘭姬那光潔的背部撫摸著,掌心那些反卷的硬皮像是刀鋒一般劃過她的肌膚。
「我替你消去。」
說罷,剝皮者將右手裡的小刀靠向了蘭姬背上那對鐵羽紋身。
「別動!」
蘭姬惶恐的掙扎著,這影響了下刀的準確度,剝皮者可不允許自己出現失誤,所以他用左手按住蘭姬的肩膀,五指凹陷了進皮肉里,可見其用力之大。
我...罪有應得......
被強行固定住的蘭姬也只能戰慄的接受,而且她明白這個結果是她咎由自取的。
「唔!!」
然而當刀鋒劃在後背的皮肉上時,蘭姬立即發出了痛楚的呻吟。
原來...是這麼疼的嗎?
她既聽過也看過,這座城裡所謂的罪人們是如何受到凄慘的對待的,然而切身感受這份痛苦還是第一次。
當時的她除了有些於心不忍,也並沒有阻止暴行的發生,實際上她和那些施暴者並無實質區別。
忽然她想起了前幾日死在這裡的麗夏,那個孩子也是遭遇了這樣的折磨吧?
然而麗夏崇敬著自己,她咬牙忍受到了最後,或許期間曾無數次祈禱過自己能來拯救她,將她帶離那個深淵。
可自己那時什麼都沒做,她還在堂皇的浣紗之春和人嬉笑著,自詡聰明的自己,卻未曾思考過將那孩子救出災禍的法子。
她給那孩子以希望,又給予她絕望,正是最大的惡人。
這份苦難,只不過是她應得的懲戒罷了。
刷!
剝皮者下了第二刀,銳利的刀鋒又在女人光潔的背上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蘭姬全身顫抖著,兩條悔恨的淚水在下顎匯成一滴晶瑩的淚珠落下。
人的皮膚其實很堅韌,哪怕對象是蘭姬這樣的弱女子,尋常的刀想要順利劃開皮肉而不傷到並不想傷害的部分是很困難的,然而剝皮者究竟是真正的專業人士,他手裡的小鋼刀薄如紙頁,吹毛刃斷,而其技藝也是嫻熟無比,所有的切口都規整平滑的描繪著羽毛的模樣。
但是此時他的眼中並沒有任何嗜虐狂熱,而是冷靜,藝術家審視作品般的冷靜。
就好像他眼前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塊冰冷的堅石,而他是個石匠,拿著工具細細雕琢這他所認為這「石頭」所不需要的部分。
格爾·霍普拉姆·沃茲,會成為讓人聽之喪膽的「剝皮者」,其實是一個很小的契機。
若干年前,某個病患求他為自己割除脖子上的腫瘤,然而當這位老醫師做好手術準備時,那名病人卻被判了死刑,於是秉持著拿錢辦事的原則他就在獄中為其做了腫瘤切除手術,然而手術失敗,病人大出血死了。
這種手術失敗,對於現有的醫療技術而言,其實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面對不熟悉的病症,本意救人的醫生變為奪人性命的劊子手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世上所謂的「神醫」,人們能記起的都是不知多少歲數的老人,人們能記得他妙手回春的神奇醫術,卻不知他在未成名前又有多少次診療失敗。
醫學,本就是經驗之學,哪怕將歷代醫中聖手的知識彙集在一起,對於世人所經歷的病痛依然也只是蓋住了極少部分。
診療失敗是正常的,有時候一些患了疑難雜症的病人去找醫生治療,醫生亂搗鼓一通,反讓病人的病情加重,最終人財兩空也不是什麼聳人聽聞的事。
格爾·霍普拉姆·沃茲的老師,前醫師協會首席希波克,曾憤恨地說過:「謊稱能治百病的庸醫就是謀財害命的強盜!」
是的,他很同意老師的觀點。
在他拜師時,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問他的第一個問題就是:
學醫的初衷是什麼?
這個問題很重要。
人的一生逃不開病痛的考驗,從出生到死亡註定需要醫者。
而能夠學醫且有所成就的人,又是極少數,在這飽受苦難的世界里,他們註定不會缺少需要他們的知識和技能的病患。
如果學醫的初衷是金錢,那麼這種人所成為的醫者就像是商人,為了發家致富可以不擇手段。
他們會想盡辦法讓那些病情嚴重,註定會成為「大買賣」的「顧客」們留在自己的手中,通過一次次診療賺個盆滿缽滿,口口聲聲說會治好的病症卻不能兌現,最終給個「命如此」的回復。
且不論這醫者的醫術是否高妙,病人出錢卻無法得到想要的療效,這名醫者便已經失去了信譽,然而醫者又有無數種合理的理由讓病人繼續在這裡繼續進行無用的治療。
無用的治療或許還是好的,某些醫者自作聰明的錯誤治療甚至會加重病人的病情,病人還得為此買單。
同時這些醫者強行將自己不能醫治的病人留在自己這裡的行為,極大的延誤了病人獲取正確治療的時間,而這經常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而這與謀財害命的強盜的確沒有區別。
甚至他還不需要背負什麼罵名,也不會有什麼懲罰,最多拿錢消災,什麼都會煙消雲散。
這是為錢學醫的可怕之處。
所以醫者需要道德,他們不是商人,他們必須明白自己要為病人的生命負責,明白生命的沉重,明白自己肩負著患者的希望。
而這也是老師給他的教誨。
少年時的格爾·霍普拉姆·沃茲,因為自己的父親病死就萌生了要救治世人的念頭。
他在青年時,背著行囊找到了已經名揚天下的希波克,並成了他的三名親傳弟子之一。
然而這位德高望重的醫學大師卻因為拒絕對病入膏肓的諾亞皇帝巴羅尼進行治療而被流放國外,至今生死不明,而青年時的格爾·霍普拉姆·沃茲和他的兩名同窗,帶著希波克的理念和知識捨棄了本可成為御醫的機會,前往了民間,他們不再搭理貴族們的重金邀請,為救助貧苦和病痛雙重摺磨的平民百姓貢獻自己的力量。
三人不收窮人的診費,藥物也多為自己從其他途徑獲取,他們因與人為善、救濟世人的高尚德行,同時又居行簡樸,常遊走於林間,被世人尊稱為「林中三醫」。
三人都為散醫,居無定所,盡己所能的救助自己所遇見的每一個病患。
然而過不了幾年,格爾·霍普拉姆·沃茲與另外兩人就不在聯繫,那兩人似乎改變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們離開了隊列,僅留他一人還在維繫著林中三醫的名號。
格爾·霍普拉姆·沃茲本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的師弟們要放棄理想,直到某天他來到一個普通的村落後,他才明白緣由。
這個村子比較富庶,自己以「林中三醫」的名號來到這裡,很快就獲得了熱情的招待,酒足飯飽后,他接受委託救治了當地村長的久病在床的女兒。那時他還正年輕,長得也算是一表人才,村長甚至在道謝的酒席上說要將自己那正在恢復健康的女兒託付給自己。
然而格爾·霍普拉姆·沃茲已經發誓要將畢生心血投入到醫學之中,並不打算成家,而且他總在世間居無定所,也沒哪個女人能跟得住他。
雖然當時確實心動,但他還是謝絕了。
然而離開村莊,這正以自己能抗拒誘惑而洋洋得意的年輕散醫,卻在路上被強盜劫持。
他身上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稍有價值的也只是自己調配的藥物,當然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強盜土匪並不會對此感興趣。
他自信地報出自己的名號,一般的強盜就聽到是「林中三醫」就不會為難他了,然而這些強盜們卻表示自己就是為他而來,他們拿著刀劍「護送」他前往自己老巢。
在強盜巢穴里,他見到一個氣息奄奄的男人,男人那時還清醒著,他求自己救他,他會以黃金回報。然而格爾·霍普拉姆·沃茲只覺得好笑,他大方的表示自己不需要酬勞,救治傷患是他的天職,所以他治好了男人身上的傷勢,沒要一分報酬。
這個男人十分感動,送了不少食物和美酒,並和他稱兄道弟。
結束宴席后,他和強盜一夥告別,並在周圍的城鎮里逗留了一段時間。
之後的一天里,有一群人找到他,他依稀記得這些人的臉龐,這些人都是那個村子的村民。
這些村民顯然十分憤怒,他們拿著棍棒將他團團圍住,質問他為何要與強盜為伍。原來他所救治的男人,是為禍一方的強盜團長,幾經民兵圍剿而不滅,在前段時間前往該村劫掠時,被路過村莊的劍士重創,本命不久矣,卻在格爾·霍普拉姆·沃茲手上討回一命。
那賊人在養好傷勢后,立刻帶同夥來村莊報復,這伙強盜將這個原本富庶的村子付之一炬,在村莊被劫掠的過程中,村長一家也不幸遇害。
然而格爾·霍普拉姆·沃茲何嘗不知那個男人是強盜?他當時秉持著人命無貴賤的道義,救助了這個傷者,並未思考太多。
可他要如何向這些憤怒的人們解釋自己的理念?如何辯解自己並非是匪徒們的幫凶?
他口中蒼白的話語說不清自己的清白,這些憤怒的村民將這個年輕的醫師暴打了一頓,其中一人一棍敲在他的脊椎上,當時他立刻昏死過去,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直不起腰來,放眼一看自己居住的房間也一片狼藉,藥品和器具被破壞的徹徹底底。
而他在這一天後也好像老了幾十歲,再沒了原本磅礴的朝氣。
就這樣「林中三醫」中的最後一人也離開了,這個曾頗負盛名的民間游醫團體,徹底銷聲匿跡。
若干年後。
老沃茲,一個無利不起早,看病先交錢的駝背醫師出現在了諾亞邊境的小城內,他倒賣毒品,走私藥物,半分道德都與他沾不上邊際,然而他的醫術高絕,所有病患都服心的交出錢財,求他出手相救。
恰逢這城周邊戰事四起,老沃茲不缺生意,他便在這座城內基本定居了下來,再不過那顛沛流離的貧苦生活。
而找老沃茲看病也徹底變為了一樁你情我願的生意,你給錢,他負責治好,不欠人情,不攢人情。
只有做冰冷而赤裸的生意才是真正踏實的活法。
老沃茲想通了,他不再天真,也不再善良。
現在回到那個死在手術台上的囚犯身上,老沃茲當時感慨萬千,他並非神靈,也不能和死神交易。他所掌握的醫術只是繼承於自己的老師,再加上自己行醫多年的經驗累積,他無法應對的疑難雜症其實比比皆是。
外科手術,這個概念現在依然還是起步的狀態,這也是希波克學派一直要面對的課題。
希波克認為人體內的組織器官相互連通相互影響,保持著一個動態的循環和平衡,某些原因會影響到這種平衡,誘發人體內部組織的病變,這時候就需要切開人的外皮,找到病變處,將之切除,才可恢復人體內部組織的正常。
希波克為了驗證自己的理念在許多患著找不到具體病因的動物身上做了許多實驗,在成功的例子里確實極大的提升了它們的生存能力,不少直接恢復了正常,只是切開軀體的行動也極可能直接導致動物死亡,還有無法找到正確的病變處就讓動物死亡的情況。
顯然這個課題需要大量的經驗和實踐去完善,想要運用於人體更是需要大量「志願者」,由於被放逐以及理論本身的複雜性,希波克本人並沒有完成,只是將他的研究資料交給了自己的弟子們。
其中第一個要點就是如何在動手術期間不讓對象感覺到痛苦,這世界很久以前就有多種鎮痛用的麻藥,但只是在部分如縫合傷口、拔牙、截肢等手術會使用,只能局部麻痹人體,而且持效時間也不長。用這種麻藥讓人安分的看著自己被開膛破肚是做不到的。
第二個要點就是要弄清楚人體內部組織器官在正常狀態的活動情況,而這就涉及到了禁忌的活體實驗,尤其是這項技術要運用在人身上,不對人在存活狀態時的身體情況進行深入了解是行不通的。
本來老沃茲對於希波克晚年提出的這個課題雖有興趣,但他的主攻方向其實是藥劑學,所以行醫多年也未對其進行過多的研究。
然而隨著接觸病例的增加,他也漸漸意識到許多病症光靠外敷內服的藥劑是難有起色的。儘管老沃茲已經不再以救人為目的行醫,但他依然在向著自己成為堪比恩師希波克的一流醫師的目標前進。
顯然希波克的知識以及現有的醫界同行也都無法解決這些問題,那麼這塊未知的領域,就需要他一步一個腳印的開發。
老沃茲開始根據希波克遺留的手稿和醫書,認真學習解剖學,雖然憑藉自己豐富的藥劑學知識,成功改良了麻藥,可以在病人感覺不到痛苦的情況下動刀。
然而一旦進行手術,仍極可能遭遇異常情況的讓病人出現大出血,從而令其死在睡夢中。
而且改良麻藥的效力也有些難以控制,很可能會讓病人在手術前就失去生命反應,而且麻藥本身的材料昂貴,藥劑配方的研發又是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一點點的成分改變,呈現的藥效可能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想要研究出更優質的麻藥,老沃茲就不得不投入大量金錢,改良麻藥其中的一味關鍵藥劑就是庫卡爾這種迷幻劑,他通過黑市渠道批量購入的價格也並不低,只能將實驗中剩下的庫卡爾販賣出去,以挽回一定成本。
當然他也有試圖尋找贊助者或者合伙人,然而淺薄的貴族和富商們要麼把他當成瘋子要麼當成騙子,有的甚至因為他展現那些解剖人體的圖畫以及危險的藥劑把他當成正在進行邪惡研究的巫師抓入大牢中,要不是他還有些熟人可以證明他的清白,不然那次他就可能會因為涉巫罪被綁在火刑架上燒死。
可是有些東西本就比自己的生命要重要,四處碰壁的老沃茲不但沒有被擊垮,反而越發認為自己如果不完成這個課題,不將外科手術最基礎的門檻跨越,他的一生就沒有意義。
醫學不是理論學,而是實踐的學科。解決醫學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實踐。
沒有充分的實踐,一切推論和猜想都是鏡花水月。
然而這次的問題涉及的難度太大了,在藥劑學上成功對病人實施麻醉僅僅只是第一步而已,而這一步他也走得艱難無比,根本不算是跨越了障礙。
而在解剖學上,他所要做的,遠遠不是在表皮刮塊肉,或者切條壞腿那麼簡單,然而現有的知識卻僅僅停留在這一層。
活人的內臟器官具體是怎麼運作的?器官裡面有什麼屬性?破壞會造成什麼影響?
這些問題沒有一本醫書提到過,更別提更多的後續深入會遇到的各種問題。
這是解剖死屍無法得到的知識,然而解剖...活人,和這種事掛鉤的,不就只有屠夫、劊子手嗎?
老沃茲並不想犯罪,為了完成學術,犧牲健康人的生命,他也知道是違背道德的。
所以他也做了不少努力,嘗試讓屍體可以展現一些活體狀態的活動,比如將死屍血管里的血排干再注入溫水,企圖讓那些組織再次活動,但都是徒勞。
然而那次治療死囚的經歷,卻讓他的心頭萌生了一個想法,這個想法一旦出現便無法抑制。
死囚都是罪犯,不論他們是否真的有罪孽,他們都命不久矣,那剩餘的生命也沒有了意義,不如讓他們成為自己的試驗品,給他們的生命賦予更偉大的使命。
於是老沃茲去找了這座城的城主,在說明想法后這座城當時的城主認為他的提議雖然聽著不錯,但是也過於殘酷,沒有人道,以此為由拒絕了他。然而城主身邊一名青年卻站出來為他說話,這青年表示這種醫學實驗對於死囚而言也是一次奉獻,而且還能起到對其他犯罪者的威懾,可以有效抑止犯罪。
在青年的勸說下那名老城主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而老沃茲也因此獲得了進出各種牢房的許可權,他原先只是為囚犯們治療身上因為酷刑導致的傷勢,最多採用一些比較激進還不成熟的技術,囚犯們對他的行為還頗為感激。
後來那青年告訴他,他可以加大力度沒有關係,這青年表示自己希望牢房可以變成沒有任何人膽敢進來的地方,這樣一來心懷不軌者也會因殘酷的刑罰不敢犯罪。
受到啟發的老沃茲開始對那些健康的囚犯們進行不必要的「治療」,他使用各種還在開發階段的藥劑研究其身體的變化,甚至了開始往斷肢者身上接取別人的肢體等血腥的禁忌試驗,不知不覺囚犯們就將他的到來視為一種恐怖,為了不影響自己白天正常的診療活動,老沃茲買了張食屍鬼面具,每次要去死囚牢房時都會戴上,在掩蓋自己的面孔的同時,也蓋住了他最後的良心。
有一次,他完整的剝下了一個活人的皮,被剝皮的男人甚至還存活了三天之久,最後全身潰爛而死。而他在期間一直觀察著男人失去皮膚后的陸續變化,他讓男人繼續飲食,保持潔凈,然後對此事寫了一篇詳盡的筆記,以佐證皮膚對人體的保護作用,以及外界其實存在肉眼不可視的微小事物,會對失去皮膚的人體造成損害,推翻之前醫學界對是蚊蠅的叮咬讓人傷口潰爛的論斷。
而他也因此事被拷問官和囚犯們稱之為「剝皮者」,而且這個稱號還漸漸流傳開來,但凡聽聞此事的人都不寒而慄,「剝皮者」也就成為了不是拷問官,卻能給囚犯們帶來遠超普通酷刑的恐怖的存在。
在牢房裡對死刑犯們頻繁的操練,讓他的解剖理念和技藝也越發純熟,他為了保證自己的多項實驗能在更少的人身上得出結果,所以他的實驗對象往往能存活數天,可以接受多種本是禁忌的實驗。
藥劑學領域也是突飛猛進,多種正在開發的新藥劑,因為有了穩定可靠的實驗樣本,很快可以對正常的病人投入實用。
殺一人而救十人。
而他殺的那一人,還是犯下死罪,本就命不久矣的死囚,這樣毫無意義的生命,他能讓其拯救十個甚至更多普通人的生命。
這是一個多麼有意義的工作啊!
原本死氣沉沉的老沃茲也因為這份特殊的工作煥發了年輕時的活力,他的臉上甚至有了笑容,直不起的腰桿似乎也直了不少。
眼前這個女人不過是一個實驗體而已,所有的研究對象在他的眼中就是一些複雜的肉塊,他當然不會憐香惜玉,就算她是那個老城主的女兒也一樣,他可沒有看舊情的習慣。
送到自己手上的都是要被處死的人,不管過不過自己的手,這個人都是要死的,既然都是將死之人,那便沒有區別,他也會心安理得的將自己的工作做下去。
只是犯人們的聲音會擾亂自己的試驗,所以才要給他們戴上口枷,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會影響他操刀的精準,所以才要蒙上他們的眼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實驗,為了科學。
不一會兒,一塊完整皮膚就從蘭姬的背上剝離,在將那塊像是工藝品的皮膚掛在架子上后,剝皮者轉頭將桌上配好的藥劑拿了過來,用刷子蘸著裡面墨綠色的藥水,然後將之塗抹在發紅的鮮肉上。
「唔!!」
蘭姬發出痛苦的哀嚎,失去皮膚的後背本就疼痛萬分,碰上蘸著葯汁的毛刷更是像燒紅的烙鐵在她的背上摩擦著。
看來強刺激的副作用還沒有改善,不過止血的效果比原來卻是好了不少。
剝皮者仔細觀察上藥后的部分變化以及蘭姬的反應。
「你放心,這葯可以強化你的皮膚再生功能,失去的皮膚過半月就會重新長回來。」
「當然,前提是......」
「你能撐到那一天。」
剝皮者再次從桌上拿出一把尖刀,然後埋頭轉動處刑架上的把手,讓蘭姬的正面重新對著自己。
接著他便用尖刀在蘭姬的小腹上比劃著,琢磨該如何下刀。
讓背面和正面的情況做個對照,可以有效對比兩種藥劑的治療情況。
「唔!」
蘭姬感受到了腹部刺痛感,她立刻明白自己又要遭遇剛才的事情,要命的是她現在的意識無比清醒,而腹部顯然比背部要敏感的多,這次的痛苦將比剛才更勝。
這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神啊!這真是我應有的懲罰嗎?
這種絕望的境遇讓蘭姬的精神近乎崩潰,她不再認為自己能夠坦然的面對死亡,她的內心在竭力呼喊著神明,然而平時未曾想過神明的自己怎會在這種時候得到庇護呢?
有誰...有誰能來救救我嗎?
拜託了!
來人救我吧!
我不想死!我不想!!
蘭姬的眼角在不斷流出熱淚,她全身都在顫抖著,心中一切尊嚴和矜持都被拋棄。
「嗯?」
剝皮者皺起了眉頭,刀鋒因為蘭姬的顫抖劃開了他本不想劃開的部分皮膚,或許是因為做過太多這種事,他也開始對自己的技藝吹毛求疵,任何一點瑕疵都會讓他感覺不快。
「呃?!」
突然剝皮者感覺胸口一涼,他低頭看去,看見穿過胸膛的那把短刀的刀尖在滴著血珠。
「蘭姬!」
那黑髮小子的聲音出現在耳邊,剝皮者想轉過頭去,然而背後的那人按著他的肩膀,一把將短刀拔出。
「唔?啊...?」
剝皮者用不可思議神情看著胸口噴出的血柱,身體一個踉蹌,彎曲的脊椎一下子撞在擺滿藥品和刑具的木桌上,將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藥劑撞灑了一地。
「蘭姬!你沒事吧!!」
他抬頭看向那個從自己身上跨過的黑髮少年,嘴裡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或許...這就是自己應得的下場吧?
老沃茲苦笑一聲,他每個夜晚都能夢見那些死去的亡靈,他們痛苦的悲號著,向他索命,在夢中他經受了所有自己給予他們的折磨,那種痛苦是如此的真實,當他醒來時往往汗流浹背,反覆漂白的雙手甚至因為顫抖而握不住床頭的水杯。
然而真正的身體受到致命傷時,卻是這樣不真切的感受嗎?
有些諷刺啊......
「沃茲,你要記住,我們醫術的根本,不在於治病,而在於救人。」
記憶中,恩師希波克曾語重心長的和他說了一番話。
「醫術如果不是為了救人而使用,那將不再是醫術。」
老沃茲並未將之忘在腦後,他明白自己打著為了救人的旗號而踐踏人的生命的行為,本就是本末倒置的荒謬之事。
因為不管他打著多麼高尚的旗號,也無法掩蓋他的罪行。
然而惡人總要有人去做的。
他即為惡者,自然也不能逃避身為罪惡之人的懲罰。
現在自己死於一位心思純凈的少年之手,也不算是什麼......糟糕的結局。
「蘭姬...呃?!」
少年用刀刃割斷蘭姬手上的繩索,將她抱在懷中時,立刻發現了她背後那恐怖的傷口,以及處刑架上鉤掛的血淋淋的人皮,立刻憤怒的回頭瞪向那名拷問官。
「你...!?」
然而這名垂死的拷問官居然也在看著自己,這名將面目藏在食屍鬼面具下的拷問官看向他的目光中竟是解脫般的釋然,而且他給自己的感覺,總有幾分熟悉。
無法理解情況的少年只得將注意力重新轉向懷中的蘭姬,她現在的狀態可十分糟糕。
「蘭姬,別怕!是我!」
在將眼罩和口枷都摘掉之後,蘭姬立刻要失聲喊叫,然而少年立刻捂著蘭姬的嘴巴,然後在她耳邊安慰著。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
「唔...我...」
認出少年的蘭姬立刻將少年緊緊抱住,像是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她傾盡了全身的氣力,拚命的抱住了他,哪怕扯到背後的傷處也無所謂,生怕他會變成幻覺里迷霧,在自己的面前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我...又被你了救了啊......」
蘭姬的聲音在顫抖,那纖弱的雙臂就算用盡全力也只能讓少年感受到她虛弱和恐懼。
我也終於趕上了......
終於,沒有來遲......
少年內心也湧出難以抑制的激動,他一直在擔心,擔心自己無法救下蘭姬。
如果他歷經千辛萬苦到了這裡,卻只能見到一具冰冷的屍體的話,他或許會瘋掉吧?
「這裡不安全,我們快走吧!」
少年攙扶著算是恢復了平靜的蘭姬站起,他是從通風管道進來的,地牢之外仍是數不清的黑甲守衛,而且白風等人可能還在預定地點等著他,他們必須立刻動身。
「嗯,不過...先等一下。」
蘭姬用手臂遮住胸口乍泄的春光。
「你轉過身去,一會兒就好。」
「好。」
意識到蘭姬現在的狀態,少年轉過身,而他眼前的正是那名戴著食屍鬼面具的拷問官。
這個拷問官身下是一灘血泊,生命跡象已經停止了一段時間了。
然而少年越看他越覺得熟悉,最終當少年將視線轉向這人蒼白枯槁的雙手時以及桌上那個熟悉的木箱時,他的全身僵住了。
「怎麼了?」
穿好衣物的蘭姬站在正愣神的少年身邊輕聲問道:
「你朋友嗎?」
「不,不是他,我不認識。」
少年猛地搖了搖頭,而對於少年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復,蘭姬只是露出無力的苦笑並不多言。
為什麼是你?
無法言語的苦悶感充斥在少年心頭,他嘴上能夠說謊,可是他的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然而他並沒有那個勇氣摘下這張面具去驗證這個答案。
為什麼一個滿嘴說著醫者仁心,強調做人底線的傢伙,會去當一個血腥殘暴的劊子手?
是他掩蓋的太好了嗎?
滿嘴仁義道德,心裡卻又是另一副面孔。
他真是這樣的人嗎?
不、不對!
如果他真能如此,又何須臉上這張醜惡的面具呢?
他在掩蓋,掩蓋他無法明說,只能獨自承受的秘密。
這背後的原因一定相當複雜,莫說三言兩語,可能三天三夜都解釋不清。
現在他死了,能夠為他辯解的那張嘴也再不會張開了。
與其顛覆那個傢伙的留給自己的印象,不如就這樣,無視自己所窺探到的「真相」,把一切都爛在肚裡。
少年說道:「我們走吧!」
「好。」
蘭姬點了點頭,將手向少年伸來。
少年扯住蘭姬伸來的手,不由分說的從剝皮者的遺骸旁快步走過,然而在經過桌上那個笨重的木箱時,他停下了腳步。
在醫療室的那段時間裡,少年注意到老沃茲他有一本筆記本,每次寫完后都會將之當寶貝一樣放在自己隨身攜帶的木箱之中,問他寫什麼他也只是神經兮兮的說什麼「商業機密」。
「等我一下!」
已經走到門口的少年匆忙的回到木箱旁,不斷在裡面雜亂的物品中翻找。
「奇怪?!怎麼沒有呢?」
少年的額頭冒出熱汗來,他就算翻倒底部也沒有看到老沃茲的筆記本。
蘭姬也不問少年在找什麼,只是提示道:
「這種箱子很可能有夾層,你找找看。」
聽到這話,少年立刻敲了敲底層的木板果真傳來空空的聲音,木板下的確暗藏玄機,但現在時間有限,少年也不管裡面有什麼機關,直接連捅三刀破壞了木板,讓裡面藏著的物品顯現出來。
「好了!找到了!」
夾層里的是一本厚實的筆記本和一串鑰匙,少年一把全部拿走。
「我們離開這裡!」
說罷便將這些東西放在懷裡,帶著蘭姬前往了自己來時的通風管道。
伯羅納爾給的城堡構造圖,就標出了這些城堡內四通八達的通風管道,這些便是唯一能避開城堡警衛機制的安全通道。
這些通風管道存在的具體原因,是不是真為了通風,已經無法考證。
然而這些通風管道稍微壯碩點的男人都無法通過,最多只有纖瘦的女人或半大的孩子才能勉強過去,所以這個唯一的安全隱患其實並無問題......僅就一般情況而言。
當然這些通風管道中還有通達城主廳的出口,不過少年可不打算去和馮澤打個招呼,至少現在不是時候。
兩人現在匍匐在狹小的通風管道中行進,少年手持著熒光石,在前面引路。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周圍厚實的牆壁透不出一點聲音,狹窄的空間也很是壓抑,就這樣只是趕路未免有些煩悶,蘭姬就向少年提出自己從剛才一直在想的問題。
該來的還是回來的嗎?
少年在心頭暗自嘆氣,他回答道:「凱蒂絲告訴我的。」
「凱蒂絲姐姐?她怎麼告訴...她、她現在你們船上嗎?」
對於這個回答蘭姬本還有些疑惑,但她馬上明白了過來。凱蒂絲確實有可能從在城堡的姐妹那裡得到自己的消息,可是她將消息帶給少年卻是要在已經滿城風雨的情況下前往港口,這路上註定不會平靜。
「現在應該還在......」
少年的語氣低沉起來。
「但,她死了。」
「......」
蘭姬進入了沉默,就算知道少年不會開這種玩笑,可她聽著還是難以置信。
她們都是弱者,懷抱的願望又是如此的渺小,然而在強者的世界里,最終還是什麼也無法維繫嗎?
少年在猶豫片刻后,補充道:「她走的時候並不痛苦,一支箭貫穿了心臟,所以她很快就離開了。」
蘭姬突然問道:「那時你在她身邊嗎?」
「是。」
「凱蒂絲說過,你像她的弟弟。」
「嗯?」
「她弟弟以前為了保護她被狼群吃掉了,有你在身邊的話,她一定不會害怕的。」
「原來是這樣嗎?」
少年喃喃自語著,他似乎明白了凱蒂絲最後口中那段未能說清的話語的意義。
而蘭姬在說完后,也意識到話題過於沉重,她便開始轉移話題。
「你的腳受傷了?」
蘭姬借著熒光石的微光看見少年的右腳上滿是粘稠的血跡,破損的鞋底似乎可以看到血肉。
「小傷而已,沒有什麼大礙。」
少年的恢復力強悍,腳上的傷看著嚇人,其實肌肉已經基本長回去了,只要自己不注意,甚至沒什麼痛感。
「倒是你,背上的傷沒事吧?」
比起自己的情況,少年更擔心蘭姬,她的背上被剝下了大半的皮膚,傷口潰爛發炎的可能很大。
蘭姬回答道:「還有點疼,但那個人說他給我上了葯,會很快好的。」
「那就應該沒事。」
老沃茲那傢伙別的或許會瞎說,唯獨醫術這方面從不扯謊。
一想起老沃茲的死,少年心頭又是沉痛無比,在當時的情況下,他除了直接幹掉地牢里的敵人外並沒有別的選擇,如果讓敵人有機會呼喊同伴,自己和蘭姬一個都跑不了。
接受了嚴酷的殺手訓練的自己,當然很清楚潛行與背刺的技巧,然而他從未想到這殺招會用到算是自己半個朋友的人身上。
終於到了出口,蘭姬在少年的攙扶下緩緩爬出通道。
「我們下面去哪兒?」
感受到外面清新冷徹的空氣時,蘭姬的眼角差點又流出淚來,她感覺自己上次來到外面好像在上個世紀。
「我們要繞路到西城區,那裡有人會接應我們。」
少年拉著蘭姬的手在城堡底部陰暗的河灘上行進,由於蘭姬的傷勢,以及自己懷裡的筆記,顯然不能再走水路。
「是你的朋友們嗎?」
「是的。」
少年沒有做過多的回答,他準備帶著蘭姬快速渡過前面的淺灘,然而附近的石橋邊卻有數名舉著火把的士兵在站崗,只不過他們暫時沒有看向這邊,自己這邊必須抓住機會。
感受到少年手上傳遞給自己的力道,蘭姬立刻保持安靜並和他一起快步跑過淺灘。
「下面有人!!」
然而兩人一晃而過的身影還是衛兵們發現了。
「糟糕!」
少年拽著蘭姬的手快速跑到暗處,然而箭矢就插在他們的身後的方位。
在鐵盔堡附近居然有入侵者?!
震驚中的黑甲梟戰士和大量普通守衛如同被驚動的蜂群般快速聚集起來,對發現兩人區域展開地毯式的搜查。
周圍的傳來密集的腳步聲,與士兵們搜尋目標時嘈雜的談話聲,同時無數火把的光亮倒映出一排排影子,如同壓垮一切的巨石。
而少年和蘭姬兩人相互擁抱著,縮小空間以便藏身在河道旁像是水獺挖出的巢穴里,他們的雙腿都沒入淤泥中,豎耳傾聽外面的情況。
「我記得他們是往這裡跑了。」
一名衛兵一邊說著一邊朝少年他們的方向走來。
兩人大氣都不敢喘,彼此的距離又更近了些,甚至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不過少年沒有閑暇去感受這些,他將腰間皮革刀鞘里的短刀拔出,只要這名衛兵繼續靠近,他會立刻動手,確保這人不會有機會傳出什麼動靜。
「那邊,我記得是水獺的洞吧?那些水獺很兇的。」
結果不遠處又傳來另一名衛兵的聲音,少年心頭頓時咯噔一響,他可沒把握瞬間解決兩名武裝士兵。
「確實。」
這名衛兵點了點頭,轉身向同伴走去。
「算了,咱到別的地方找找。」
噠、噠......
兩名士兵離開了,之後的那些士兵好像因為找不到目標而走遠了,周圍沒有了動響。
「呼!好險!」
見危機解除,少年長呼了口氣,剛才確實把他嚇個半死。
「確實。」
蘭姬也是將吊在嗓子眼的心給放了下來,當她看向少年時,她憂慮的問道:
「不過...你沒事嗎?」
「啊?沒事啊?」
少年覺得蘭姬的問題有點莫名其妙,剛才什麼都沒發生,自己怎麼會突然有事呢?
蘭姬指著少年左手邊的水獺說道:「你看你的手,你真的不疼嗎?」
「呃?!啊!疼!疼!疼!」
少年看向自己左手,一隻圓滾滾的水獺正將自己嘴上的尖牙咬在少年的手掌里,並瞪著黑不溜秋的小眼睛一臉怒氣的看著他。
「撒手...啊呸!撒口!」
眼前這個拚命甩手的少年讓蘭姬忍俊不禁,她提議道:
「我們先從這裡離開吧!它會鬆口的。」
「嘖!」
雖然少年很是不甘,但還是跟著蘭姬從水獺巢穴離開。
果真一出巢穴這個水獺就鬆口了,在它落地的同時巢穴里一個體型稍微小些的水獺就跑出來接自己的伴侶,洞口還有其他小水獺在怯生生地往外面張望,兩隻成年水獺嘶叫了一聲,小水獺們立刻在成年水獺的驅趕下縮回到巢穴中。
「看來我們打擾了這一家子呢?」
水獺一家的畫面讓蘭姬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的笑容,少年見到這場景心頭的那點怒氣也散了。
「好吧,是我們有錯在先,不過它咬的是真疼。」
少年齜牙咧嘴地吹著手上的血洞,之前因為太緊張沒有注意到,真的反應過來時,立刻疼得他差點跳起來。雖然少年受過的皮肉傷多了去了,但這種鑽心的痛也沒嘗過幾回。
「過來這裡,我給你包紮一下。」
蘭姬見周圍寂靜無人,就走到一個能照到月光的石塊上坐下,並招手示意少年過來。
「呃,好的。」
少年沒有拒絕蘭姬的好意,反正這也花不了什麼時間。
「這座城裡,現在這麼危險了嗎?」
蘭姬一邊從自己的衣裙上撕下兩塊布條,一邊和少年聊天。
「嗯,全城到處都是士兵,一旦被他們發現,想擺脫可不容易。」
少年輕描淡寫的說著,看著蘭姬用手心從河水裡舀出清水為自己清洗傷口,清水的冰涼讓少年皺起了眉頭。
「那你的朋友們也到這座城裡了嗎?」
蘭姬問道,她在給少年清洗完傷口后,再將沾了不少淤泥的布條也清洗了一遍,然後擦乾傷口旁的水珠,才用布條包紮。
「是的。」
「那你們豈不是都要陷入危險之中?」
「嗯。」
聽到少年平淡的回答時,蘭姬的動作有些僵硬,但她還是熟練地完成了包紮,並在打結時扎了個蝴蝶結。
「就為了救我一個人,這值得嗎?」
「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
少年嘆了口氣,他之前也在後悔自己的決定,但他發現不論怎樣他都沒法對遇難的蘭姬置之不理。
「當然我也後悔讓他們卷進來,但是人的性命不是用數量或者價值來衡量的。」
自己到底該如何解釋?
他當然不希望那些獸人為了此事犧牲,然而事與願違,赤心和戰牙還有一名強獸人戰士已經死去,其他人那邊也不清楚有沒有別的傷亡。
可是如果說不值得的話,這不是對他們的侮辱嗎?
營救蘭姬並不是個錯誤,而是制定方針策略的自己的問題,如果他掌握更多的情報,擁有更多的力量的話,獸人戰士們便不需要犧牲。
歸根結底,都是他的無能導致的悲劇罷了。
突然蘭姬轉眼看著少年的右腳說道:「把鞋脫了吧!」
「啊?」
「你的右腳不是受傷了嗎?快也包紮一下。」
說罷蘭姬便蹲在少年腳邊,解開少年鞋上的系帶,為少年脫鞋。
「呃?不、不用了,真的不疼了...啊!」
「還說不疼?傷口都腫成這樣了,我給你清洗一下。」
蘭姬輕戳了下傷口邊紅腫的皮肉,疼得少年立刻失聲,顯然少年感覺好了,僅僅只是因為整個腳掌都麻痹了而已。
他的恢復力雖強,但也沒做到那種肉眼可見的恢復速度,傷處不僅沒有痊癒,甚至腫脹起來,傷口裡面還有不少瘀血和泥沙。
「好像有些瘀血洗不出來。」
蘭姬抓住少年的腳踝,用清水沖洗傷口,然而因為傷口部分已經有了血痂,清洗並不順利。
「呃,不用管了,我們快些出發吧!」
自己的腳被一位美麗的異性握著,雖然還算注意衛生的自己腳上應該也不至於有異味,但這個平時不見光的部分可比手要敏感多了,在這個部位感受到對方手掌的細膩時,少年的思緒也有些散亂。
「可是你這傷口很嚴重。」
「沒事的,我自己清楚,而且現在沒時間管這事了。」
「是嗎?那就只好......」
學過許些醫術的蘭姬知道以少年腳背上的貫穿傷的情況,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可是會導致的傷部壞死的,考慮到後面還有一段路要走,更有可能導致少年的傷處加重。
而以少年的個性會直接忽視掉這一點並不是什麼意外的事,她必須現在解決。
這裡本來應該用刀割開傷口,然後再慢慢將傷口裡的污穢清除,但現在時間緊迫,只能用另一個快些的法子了。
想到這裡,蘭姬對著紅腫污穢的傷處埋下頭去。
「誒?!」
根據腳背的觸感,少年知道蘭姬在吮吸自己的傷口,然而用這種方式將這部分的傷口裡臟污清除,卻是需要蘭姬放下她身為女人的羞恥心,這種事情沒有點覺悟是做不到的。
而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更不是誰有什麼奇怪的癖好,然而蘭姬會為了治療自己而做到這一步確實是少年所沒有想到的。
「呼~」
在吐出幾口污血,幫少年包紮完畢后,蘭姬在河邊蹲下用河水清洗了一下面部,而穿好鞋的少年就在她身後等她。
「蘭姬......」
但是一開口少年就不知道該怎麼發言,總覺得有些尷尬。
「好了,我們走吧!」
而從河邊起身的蘭姬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走到少年身邊,並伸手示意他牽住自己的手。
「蘭姬小姐,你為什麼要......」
少年繼續帶著蘭姬前往預定的集合點,然而在路上他還是忍不住發問。
「對於你這個不珍惜自己的傢伙,我當然要這麼做。」
蘭姬對於少年會抱有疑問毫不意外,她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你也不需要尷尬什麼,就立場而言,該尷尬的應該是我。」
「你為了我做了這麼多,而我卻沒什麼可回報的,這件事相比你對我的幫助而言,僅僅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少年沉默了片刻后說道:「我救你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你幫了我很多,我自然要幫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
「你的意思是,如果受難的是你別的朋友,你也會來嗎?」
「是的。」
少年沒有說謊,如果受難的是白風等獸人,他一樣會加入到營救隊伍之中。
「嘛...你真的,不懂女人呢?」
蘭姬露出無奈的苦笑,本以為那段日子自己的課程會有所幫助,其實也僅僅只是改變了一下他的外在而已。
「呃?」
「有不少時候,女人是希望自己被當成特殊的對象對待的。」
「抱歉......」
「怎麼莫名其妙道起歉來了?」
「啊?」
看少年那呆愣的樣子,蘭姬只能嘆息道:
「你並沒有任何錯,你也並不需要道歉,剛才的話只是我身為女人自己的任性。」
「額?哈!原來是這樣嗎?」
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但蘭姬清楚他其實並沒有懂。
如果想要利用這個少年,其實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吧?
但是就算利用了少年,只要沒有觸及他的那些底線,他哪怕知曉全部也只會對這件事一笑了之吧?
想到這裡,蘭姬開始操心起少年以後的生活來,他註定要遇到更多的人更多的事,人是複雜的,或許少年並不天真,但他心中有著超越常人的正直和善良,只要熟悉了他,操縱他,利用他,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如果有個經驗豐富且一心為他的人能在他的身邊幫助他、引導他,就能為他擋住那些惡意的箭矢,保護他不受到那些傷害。
成為保護劍的——「鞘」。
而這個位置,或許......我可以?
蘭姬注視著少年的背影,不知不覺就看出了神。
自己能不能成為這個人,蘭姬並不確定,雖然她想,但她不認為自己會是個很好的「鞘」。
相比一般人,她的經歷讓她有著太多不足,更重要的是自己還太過弱小。
不過只要有時間、有機會,她相信自己能夠成為合格的「鞘」。
而且現在還有個問題:
少年是怎麼成為這樣的人的?
現在她似乎已經有些了頭緒。
「嗯?有什麼事嗎?」
少年注意到蘭姬的視線,而且這個視線里包含著一些說不出的情感。
「你......」
蘭姬遲疑了片刻后,終於開口問道:
「以前是不是有個很重要的,重要到超越你生命的人...離你而去了。」
少年本一直前進的腳步突然頓了頓,他遲疑了很久,終於回答道:
「嗯。」
......
城西區,石拱橋上。
「你們等了很久嗎?」
少年和蘭姬來到這裡時,白風、努拉罕等四名獸人已經在橋上等待了。
白風搖頭說道:「沒有,我們也是剛到。」
努拉罕也嚷嚷著喊道:「那些『尾巴』可比真尾巴還難纏,咱這邊和他們繞了半天的圈,累死咱了。」
這個強獸人頭領的胳膊上還插著一支箭矢,除他之外其他獸人戰士身上也都或多或少有些傷勢,而且神情都有些疲憊,顯然他們也是經歷了一番苦戰。
「吼!」
突然努拉罕對蘭姬似乎有了興趣,大步向蘭姬走了過來。
「呃...他是?」
「別擔心,是朋友。」
蘭姬見一個青面獠牙的強獸人向自己走來,儘管知道是少年的朋友,但還是不由得向少年背後縮了縮。
而努拉罕一邊打量著少年身邊的蘭姬,一邊大力拍著少年的肩膀笑道:「這位就是你要救的人類嗎?可以長得不錯,我能感覺到她會是個好妻子,加油啊!小頭兒!」
「不,我和她其實是......」
少年尷尬地撓了撓頭,想向努拉罕解釋彼此的關係。
好在蘭姬聽不懂獸人語,所以不清楚努拉罕在講什麼,不然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
「戰牙和赤心呢?他們倆個傢伙還在後面放風嗎?」
不過旁邊皺著眉頭的白風打斷了他們兩人,顯然她的心情不太好。
「他們......犧牲了。」
該來的還是會來。
少年懷著沉痛的心情說出這個消息。
「你、你在開玩笑嗎?」
在少年說出這個消息時,白風全身都僵住了,她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少年,企圖從他臉上找出一點玩笑的意思。
「不,是真的......」
少年低下頭,沒有直視白風的眼睛。
「他們走得很勇敢,對嗎?」
認清事實的白風,身形出現了一絲顫抖,但又很快恢復了原狀。
少年抬頭看著白風的銀眸,堅定的回答道:「是的,非常勇敢。」
「而且戰牙他......」
「好了,剩下的事情,你回去再和我說。」
白風打斷了少年,她現在還需要時間接受這件事。
努拉罕也應和道:「對,咱們趕緊回去吧!那幫人估計等不及了,這破地方咱一分都不想多待。」
「嗯,走吧!」
終於要劃上句號了嗎?
少年看著周圍的獸人戰士,以及跟在自己身後的蘭姬,雖然有人員犧牲,但是大部分人能回去,也不是什麼糟糕的結局。
然而......
啪!啪!
空洞幽暗的地穴里突然傳出兩聲清脆的掌聲,一個個漆黑的影子將踏入伏擊點的眾人團團圍住。
「真是讓我們久等了呢?」
在火炬搖曳的火光下,黑影們的真身顯現。
一襲黑甲背負大劍的烏鋼站在梟戰士們中間,一臉戲謔的看著眾人。
「我還以為你們不來,要是這樣可真是掃興。」
完全沒有察覺到氣息!
少年這時才真正意識到這些黑甲戰士的恐怖,他們穿著重甲居然在洞穴中移動也沒有多少聲音,在他們徹底被包圍前,包括少年在內也沒有人察覺到任何問題。
白風一邊對著這些黑甲戰士舉起雙拳一邊說道:「維魯斯,等會兒,你帶著這個女人跑。」
「可是......」
大敵當前,少年怎甘心丟下同伴逃跑。
而努拉罕也喊道:「沒時間可是了!咱們會給你們打出通路來!」
「喝啊!」
白風也不管少年是否同意,她率先沖向站在最前的烏鋼,顯然這人是他們逃生的最大阻礙。
「小貓咪,你可真會挑對手。」
烏鋼扭動脖頸,骨骼發出噼啪的脆響,他也沒急著使用「斷頭鍘」,而是打算像上回一樣直接硬接白風的拳頭。
然而白風卻突然在途中一跳變化了方向,轉而沖向一名手持長劍方盾的梟戰士。
「唔!」
這名梟戰士雖然接住了白風的攻擊,卻也被迫後退數步。
「就是現在!」
白風這一撞將包圍圈撞出一個缺口來,少年清楚這個機會瞬息即逝,他不能有絲毫猶豫。
面對六名梟戰士加上鐵羽城統領烏鋼的包圍,己方現在處於絕對劣勢,他想戰可以,但不能把蘭姬牽扯進來。
所以他拉著蘭姬的手,飛速沖向了缺口。
「你們是在把我當擺設嗎?」
意識到被耍的烏鋼十分憤怒,想要出手攔住即將從身邊穿過的兩人。
「吼!!」
然而努拉罕和另一名強獸人戰士揮舞著兵刃向烏鋼衝來,面對兩名強獸人的全力一擊,尚未完全進入戰鬥狀態的烏鋼也不能分神。
「你們快走!!」
而其他梟戰士欲動,但被白風和另一名虎人戰士攔住,少年兩人成功衝出包圍。
「好!」
「既然你們想死!」
烏鋼空手握住兩名強獸人劈來的刀刃,刀鋒雖劃開其堅韌的皮肉,卻被堅硬無比的骨骼卡住,縱使是兩名強獸人同時施壓也不能讓烏鋼後退半步。
「那我就成全你們!!」
就此,白風等獸人戰士們徹底陷入了由強大的黑甲梟以及不敗的黑甲統領組成的重圍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