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事亂如麻

第五百四十四章事亂如麻

延岑趕回成都城后，直奔皇宮，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殘兵敗將。

整個成都城沉浸在一片哀聲之中，百姓們皆閉門不出。不知不覺中，延岑已來到了皇宮的大門下，那裡早有人候著他了，他很快見到了公孫述。

「陛下……」延岑悲呼一聲，哭得驚天動地，「你不能丟下我們，你要堅持住啊。這些年來，我承蒙你收留，時刻感激在心，在我的心中，你就像我的父親一樣。」

群臣們十分詫異，心道平時也沒見延岑與陛下多親近啊，然而延岑此刻卻哭得比任何人都傷心，難道他是一個把感情藏得很深的人？

公孫述此刻已動彈不得，勉強把手臂一抬：「延將軍，朕有話跟你說……」

延岑趕緊走了過去，輕輕道：「陛下，小臣在這。」

公孫述道：「朕怕是熬不過今晚了，有些事情必須當著大家的面說清楚。」

「陛下且寬心。你有什麼話就說罷，我一定照辦。」

「眼下強敵未退，社稷堪憂，朕的孩兒又不足以自立，縱觀群臣，唯有延將軍你才智過人，能征善戰，可以託付重任。從現在開始，朕把大成朝的兵權都交給你。」

延岑痛哭流涕：「陛下對小臣期望之高，令小臣誠惶誠恐，小臣雖然不才，但是眼下乃非常之時，不得不受命，願為大成朝的將來赴湯蹈火，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好，我總算沒有看錯人。」

「有道是哀兵必勝，小臣這便去軍中整頓各部，準備明日再戰。」

「軍中之事，你自己拿主意罷。我累了，想要休息一會。」

延岑退了下去，群臣們紛紛告退。

延岑走在成都的街道上，心情十分舒暢，他忍不住想笑，但是他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笑出來，他在心中告訴自己，必須得忍住，此刻還不是笑的時候。

所以他一直板著個臉。

這讓他身邊的將領有些疑惑，大家幾次欲言又止。

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延將軍，明天你真準備與漢軍大戰？」

延岑環顧左右，低聲道：「你們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瞞你們了。」

大家眼中一亮：「延爺有何妙計？」連稱呼都改了。

「大戰什麼啊？眼下是我蟄伏的時候，只要公孫述一斷氣，就獻城投降。」

大家都壞笑起來。

「妙！真是妙啊！」

「這時候投降，咱們延爺的身價應該不低。」

「咱們哥幾個也能跟著喝口湯。」

延岑道：「接下來都給我機靈一點，不要出什麼差錯。」

「那是那是。」

「延爺放心，我們幾個又不是第一天出來混了。」

這一夜，延岑輾轉難眠，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消息。

門外傳來腳步聲，跟著便有人敲門。

「延爺，你睡了嗎？」

延岑迅速從卧榻上下來，披上外袍，把門打開：「皇宮裡有消息了？」

來人壞笑一聲：「半個時辰前，皇宮裡哭聲震天，公孫述已斷氣了。」

「好！」延岑陰惻惻笑了起來。

「你睡個好覺，我走了。」

延岑冷笑一聲：「還睡什麼啊？趁著別人睡覺的時候，咱們好好準備一下，把兵權抓牢了，明早獻城投降，要是有人敢說三道四的，就地處決。」

「是，我這就通知下去。」

當吳漢聽到公孫述已死，延岑獻城投降的消息時，頗感意外。

按說，終於拿下成都城，他應該高興才對，然而他卻在城頭喝悶酒。

看著城外那片土地，他心中感慨萬千。

他倒上一杯酒，潑向城外：「這一杯，敬那些犧牲在巴蜀的將士們。」

他的目光越來越凄迷，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岑彭將軍，你看到了嗎？我們終於登上成都的城牆，巴蜀平定了，跟著你我征戰多年的將士們終於可以回家與親人團聚了，天下的百姓也可以遠離戰火之苦了。」

他忽然舉起酒罈，咕嘟咕嘟一陣猛喝，一口氣將剩下的酒都喝光了。

他還覺得不過癮，又要去拿另一壇酒。

野貓和地鼠忙過來勸阻。

「吳爺！不能喝了……」

「是啊，再喝就醉了。」

「成都剛拿下來，隨時都可能出問題的，你要是醉了，可能誤事。」

「你要誤了事，弟兄們就得跟著吃苦。」

「放屁！」吳漢與對方二人搶那酒罈，「這麼點酒，能把我喝醉？」

啪的一聲，酒罈忽然滑落，摔碎了，酒水灑了一地。

野貓和地鼠乾笑一聲，不作聲了。

吳漢指著二人的額頭：「你們兩個真掃興。」又指著地上的碎罈子：「這一壇，敬所有來巴蜀征戰的將士們。」說著搖搖晃晃地走下了城牆。

「野貓、地鼠，你們兩個混蛋陪我走走。」

「好嘞。」二人被罵了一句「混蛋」，倒反高興，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

吳漢是有點酒意了，不過頭腦很清醒，他淡淡道：「幫我做件事。」

野貓一愣，旋即哂道：「還有什麼事是你吳爺辦不到的？」

「這件事要悄悄地做，我暫時不便出面。」

吳漢頭也不回，就像一個人在散步。

二人恍然大悟，野貓道：「這種事找我們就對了。」地鼠跟著附和一聲。

「這陣子，你們派人盯著延岑，給我查他的老底，想盡一切辦法給他定個罪名，之後的事交給我就行了。」吳漢說完就大步而去，留下兩人在原地怔怔發獃。

野貓終於緩過神來：「我沒聽錯罷？去延岑那裡找茬？」

地鼠道：「沒聽錯，吳爺要除掉延岑。」

翌日，吳漢在自己的臨時住處喝悶酒，王氏姐妹瞧得直皺眉。

王雅芸忍不住道：「姐夫，你有什麼煩惱就說出來，我們也好幫你啊。」

吳漢連連擺手：「軍政大事，忌諱破多，你們別摻和進來。」

王雅芸翹著嘴，很不服氣。

這時，野貓和地鼠來了，吳漢立刻起身，往外面走去。

「情況如何？」吳漢低聲問了一句。

野貓的臉色不大好看：「我們先後派了十多名弟兄摸進延岑的住處，然而那就像石沉大海一樣，這都過去一天一夜了，他們始終沒有任何消息，真是邪門得緊啊。」

地鼠道：「看來那個延岑真不簡單，我估計他們都出事了。」

吳漢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豈有此理。」

「吳將軍……出怪事了。」一個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吳漢正有些煩心，當下沒好氣地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一名武將很快出現在吳漢眼前。

吳漢道：「劉尚，你好歹也是我的副將，這麼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來的正是劉尚，他與已故劉植將軍有過命的交情，劉秀看在劉植的情面上，破格提拔劉尚，讓他跟著吳漢立功，劉尚倒也沒讓大家失望，如今已是吳漢的副將了。

在進軍巴蜀的過程中，他獨領一路大軍，與吳漢配合得十分默契。

經過這一陣征戰，他在軍中的威望也越來越高了，不過就怕吳漢。

在吳漢面前，他永遠是畢恭畢敬的。

劉尚道：「哎呀，你不知道，昨天夜裡我們丟了幾十具屍體，不知怎麼搞的這個消息已經在城裡傳開了，現在到處人心惶惶的，有人說詐屍了，有人說漢軍吃人。」

「有人在故意搞事情，從其動機來看，多半是公孫家的餘孽乾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趕緊來找你。」

「這事我知道了，我自有計較。你先回去罷，好好防備那些降軍。」

「是。」劉尚轉身離去，他對吳漢有絕對的信心。

吳漢瞧了瞧野貓和地鼠，笑道：「是不是覺得事亂如麻？」

二人獃獃地點了點頭。

吳漢道：「以往遇到這種情況，我是怎麼處理的？」

野貓脫口道：「快刀斬亂麻。」

吳漢忽然冷笑起來：「老子『一刀平五千』的名頭不是白叫的，立刻把咱們的刀騎調進城來，就從延岑這裡開始，把這團亂麻給理順了。去罷，天塌了有我頂著。」

野貓和地鼠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爽快地答了一聲便快步離去了。

吳漢回到屋裡，叫道：「雅溪，過來陪我喝幾杯，悶死我了。」

然而屋裡沒有答聲。

「人呢？」吳漢有些奇怪，到處找了找。

屋裡確實空無一人。

「雅芸也不在，這姐妹二人到底去哪了？」

吳漢的心中有種不安的感覺。

五千刀騎趁著夜色進了城，悄悄把延岑的住處包圍了。

這是最精銳的幽州騎兵，也是吳漢的家底，訓練有素，戰鬥力極強。

最難得的是人馬的素質，在城裡行軍，竟然悄無聲息。

他們的動靜比一般的步兵還小。

吳漢朝身旁的野貓和地鼠使個眼色，二人帶了些人馬過去了。

他們直接奪門而入，將馬馳入宅院，驚叫聲四下響了起來。

有幾名護院武師跳了出來，喝問道：「你們從哪來的？憑什麼強闖民宅？」

野貓冷哼一聲：「膽敢阻攔我們辦案，殺！」帶著人馬沖了過去。

可憐那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死在了亂刀之下。

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這裡的人都嚇得不敢亂動了。

野貓大喝道：「這裡誰做主啊？」

「軍爺深夜造訪，不知有何指教？」一人走了出來，正是延岑。

「你是這裡的主人？」

「在下延岑，在這住了好些時日了。」

「我們奉命追查盜屍一案，請配合搜查，都讓開罷。」

「誒……軍爺，哪有這麼查案的啊？」

「滾開！你算什麼東西，老子怎麼查案還用你這棒槌來教嗎？」

延岑氣得在那喘粗氣，無奈形勢所迫，敢怒不敢言。

「你們看，屋頂上有一道身影，十分可疑。」一名刀騎忽道。

延岑往那邊瞧了一眼，臉色剎那間變了。

野貓道：「地鼠，你帶幾個人過去看看。」

地鼠一招手，帶了數騎衝過去，還沒到那近前，周圍的屋頂上不斷傳出響動，滾落許多身影，定睛一瞧，那都是些死人，其面孔十分眼熟。

地鼠悲呼一聲：「野貓，這是昨天失蹤的那些人，他們都死了。」

野貓兩眼一瞪，厲聲道：「把這裡的人統統抓起來。」

延岑哭喪著臉道：「軍爺，有人想害我，這事跟我沒關係啊。」

話剛說完，更多的身影在屋頂上出現了，撲通撲通跳了下來。

從其服飾來看，竟然是些漢軍，不過那絕不像些正常人。

地鼠顫聲道：「這一定就是昨天夜裡失蹤的那些屍體，真是見鬼啊，屍體怎會……動起來，好像還會攻擊人。」話剛說完，就有人被那些身影抓傷了，皆倒地不起。

很快，地鼠也被一道身影纏上了，他騎著馬到處躲避，邊逃邊砍。

然而那道身影根本砍不動。

地鼠大驚：「這是人是鬼？刀都砍不進去啊。」

這場變故來得太快了，各種聲響聽得大家背脊發涼，那情形更是嚇人。

野貓壯著膽道：「大家不要怕，先抓幾個人回去審問。」

延岑知道此刻跳進江河也洗不清了，突然發難，欲衝出包圍：「蚩若邪，你這殺千刀的老狗，你故意害我啊……」然而這些刀騎不簡單，硬是將他給堵了回來。

一場混戰開始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傳來打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