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江山情別兒女意 下補
馬車停在了一處巷院之前。銀姬看著眼前的這扇門，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李公子，帶她來這裡做什麼？
李公子沖她笑了笑，道：「是凈大哥說我若是有空就帶你來這裡見一個人，說這個人說不定你見了會有所感觸。」
有所感觸？
銀姬遲疑地摸了摸這門上的銅環。裡面住的回事誰，凈又想讓她見誰？
「孩子就交給我照顧好了，你進去看看吧。」李公子抱著孩子，哄了哄，又道：「等見過了我們就趕路。」
銀姬點點頭，凈讓她見的定是某位故人。雙手使力，將門輕輕地推開。裡面是一個很簡單的四合院，有土的地方還長了些素菜，細細一看，有大蒜，有蔥，還有一些野菜。這時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從她的眼前歡快地跑過，嘴裡大叫著：「母！母！餓……」
一聲溫和的婦人從屋裡走出，抱住飛撲而上的孩子，慈愛地擦了擦他的臉：「明兒餓了？」
明兒……？
恍惚之間記得在那個宮中有一位婦人也曾這麼抱住一個男孩，同樣是很慈祥，朱唇里也是說著：「明兒是不是餓了？母妃這留了吃的了。銀姬也過來吃吧！」
滄海桑田，轉瞬之間彈指灰飛煙滅。
抱著孩子的那個婦人慢慢地直起了身子，驚訝地看著銀姬，張大了眼睛，片刻都發不出聲音。
這人是誰？銀姬努力地想著。有些發黑的皮膚，卻有一番江南女子的妖嬈和小家碧玉。這人很眼熟。
明兒……明兒……她也叫這個孩子明兒……這個人是！？
「銀姬公主，好久不見。」那婦人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按照宮廷禮儀福了福身子。
「西江月！？」
那婦人莞爾一笑：「感謝銀姬公主還記得妾身的名字。」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銀姬忍不住四處尋探，她的心中既有驚喜也有害怕。她很慶幸還能見到他。可是卻怕見到他一瞬間不知該說什麼。
西江月凄涼地笑了笑：「公主放心，他不在。」將孩子抱進了屋子，從桌上抓了一把花生糖放在孩子的手裡，囑咐道：「去一邊吃吧。」
銀姬看著這個孩子乖巧地點著頭，靜靜地坐在了角落裡吃糖，吃得津津有味。
「二哥在哪裡？他什麼時候回來？」漸漸平息下不安之態，銀姬知道自己現在特別想見他一眼。許久不見，不知他可好。
「他？」西江月笑得很悲涼。隱約中竟笑出了淚光，「他永遠不會回來了。他跪在大漠之中等著他的心上人能回過頭看他一眼呢！哈哈——」
「母、母。還……要。」那孩子飛快地吃完手上地花生糖后又跑了過來纏住西江月討要。
西江月任由這孩子扯著自己的衣擺，指著他對銀姬繼續大笑道：「他就這麼沒把我們娘倆放在心上，就是死也沒有替我們打算！」
銀姬步步後退，通體泛涼。
二哥死了。
他也死了……
她的親人最終還是一個個離她而去……
「節哀順變。」銀姬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道，「打擾了。告辭。」走了兩步又回頭道：「你的孩子很可愛。我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快些說話。」
西江月瞧著銀姬已經走到門口了。忙將桌上的花生糖都拿給糾纏著自己的孩子，急上前一步喊道：「銀姬！」
銀姬回頭。
西江月大喊道：「這個孩子……他不是北野明的！」
本來已經撫上門扉地手一抖。銀姬瞧著那吃得正歡的孩子，不明白西江月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西江月苦澀地笑了笑：「北野弦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盼著你什麼時候能來看他，時常日夜不歸，就在沙丘中等你。我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忍受不住空手閨房的寂寞。加上沙漠水貴如金，他一天不回來我便要忍受一天的饑渴。」西江月羞澀地看著四合院的天空，「正當我饑渴難耐之際，有一隊商旅騎著駱駝從我的屋前走過，給了我一袋水。為了得到更多地水和食物。我便……便和那人……豈料暗結珠胎，後來便有了他……」
銀姬咬了咬唇，忽笑道：「二哥的孩子很可愛，他以後會孝順你的。我走了，等以後我會領著他的弟弟來看他的，他倆定會是一對好兄弟。」
「謝謝你。銀姬。」西江月含著淚感激地看著她。
銀姬對她點了點頭。打開門扉走了出去。
「這麼快就出來了？」李公子看著銀姬，想從她的臉色中看出些什麼。卻什麼還來不及看見銀姬就進了馬車。
「李公子，趕路吧。」
李公子也沒有問，駕著馬車就出了巷子。
一路無語。
銀姬摟著孩子，想著西江月的話，二哥在流放地時候一直都期盼著自己能去看他，在等待中慢慢死去。北野弦也會這樣么？！他也會這麼等著自己么？他是不是也期盼著自己能出現在他的面前？
馬車一直向南奔跑。
銀姬看著遠處越來越接近的白色的山廓，心就忐忑不止。
李公子看著馬車離這座雪山越來越近也變得越來越沉默。終於車停在了山腳底下。
李公子從車裡拿出一件棉襖遞給銀姬。光在雪山的腳下，那股寒氣就侵襲得人禁不住發抖。
銀姬穿上棉襖，將孩子呵在手心，看著面前地山間小道一時怔然。
「公主我走了。」李公子調轉馬頭，淡笑著。
銀姬看著他駕著車慢慢離去，再次看了眼身邊的這條小道，下定了勇氣踏上了第一步。
北野弦不知怎麼樣了。不知他看到自己會是什麼表情。是想見她還是不想見她，銀姬心裡沒底。
「銀姬——」
身後有人發狂地大喊：「銀姬——」
因山路不穩，銀姬慢悠悠地移動腳跟轉過身子，看到的是返回的李公子。「李公子——
李公子大揮著手臂，高叫道：「我叫李玉息！銀姬，我叫李玉息！我叫李玉息！」最後一聲喊完后李公子長鞭一揮，駕著馬車絕塵而去。
銀姬定定地在原地站了很久，這很久之間李公子再也沒有出現過。看來已經遠去。銀姬看著他原來高喊的地方，靜靜地道：「我記住了。你叫李玉息。」轉而燦爛地一笑，抱著孩子繼續向山裡走去。
山腳下還沒有雪，可是走了沒幾步便踩到了一層薄雪，後來雪越來越后，由腳踝處一直到了腿彎處。
越往上走這積雪越后。氣溫也越來越低。
銀姬呵著熱氣，尋眼望去。靜寂地一片雪松。怕孩子冷，便把孩子裹在了棉襖里。
走了好半天終於到了一處地勢平坦之處。只是這雪已壓至大腿，舉步艱難。
銀姬望著這茫茫地一片雪海不知該往哪個方向下腳。就在踟躕之際，聽到了一聲熟悉地話語。
「你是誰？」
銀姬的心噗通噗通地直跳，像一隻撥浪鼓般，咚咚得幾乎能將自己地耳膜震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轉身的，就知道一張她朝思暮想的臉一點再一點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小傻子……
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地面前。穿著厚實的大棉襖，手上還拿了根鐵刺。
「銀兒！？」
鐵刺掉在雪裡，激起了千層雪花，雪牢牢地鎖住了它厚重地落地聲，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響。
北野弦難以置信地一步步上前。看著銀姬的臉都痴了。「銀兒？」
銀姬的心情突然大好，如花般明媚的笑容就綻放在她的臉上，所有的不安就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只聽她低低地呼道：「你這個傻子。」
「銀兒！」北野弦欣喜過望，奔過來一把抱住她，緊緊地擁住她，不停地念叨著：「銀兒銀兒。是你么！」
「哎。別壓壞了孩子！」銀姬嬌嗔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側過身將懷裡地還嗜睡的嬰兒抱到他的面前。
「孩子！？」北野弦如獲至寶般地接過孩子。手激動得都不知道該往哪放，手法極其彆扭。
銀姬嘆息地接過孩子，將孩子抱回懷裡后卻陡然變臉，比翻書還快，大怒道：「這孩子不是你的，你還抱了幹嗎！」
「我的！是我的！」北野弦大聲連呼：「我的孩子！是我地孩子！」
「你不是認為他是別人的么？」銀姬還在惱怒中，卻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銀兒。」北野弦從背後擁住她，小心翼翼地道：「銀兒，我錯了，你原諒我好嗎？我再也不會說那麼傻的話了。」
「嗯。」銀姬輕輕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點了點頭，小聲地道：「其實我倒喜歡聽你說一些傻話。」
現在他們三人寧靜地相擁在雪地里，那麼祥和，周圍鴉雀無聲。
幸福。銀姬想蒼天終究是聽到了她的禱告和請求，給了她想要地幸福吧。
溫柔的吻落在她的額發上。
兩人小心地隔著孩子纏綿地接吻。
小雪又開始下了，一星一點地落在他們的頭上。
這是神的祝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