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靈堂悲情
1938年,臘月小年夜。
鵝毛大雪,鋪天蓋地。
萬年裡67號院。
顧大龍和老婆秀芝雙雙站在正廳門廊下,看著暗黑的夜空。
「老頭子,你說寒生這回去北滿有些日子了,這都小年了,還沒回來,原打算一家人在一起吃個團圓飯呢,小年兒也是年兒呀。」
「他呀,是心裡存著大事兒的人,三爺派他去,一定是有要緊的事兒要辦,我估摸著呀也差不多了,上午的時候,頌綿那姑娘就來過一趟了,眼看著天兒都這個時辰了,也說不準這孩子啥時候回來,那個陳允先晚飯前回來了,說好了晚上回來吃小年飯,也沒回來。」
「你說是呀,允先這孩子去哪兒了?我說呀,要不你去三爺那裡看看,把我做的紅燒肘子給送去,雲秋太太最得意我做的這個。」
「行,你在家等允先回來,我呀,也不等他了,把你燒的菜裝上,我立馬就去。」
老兩口正說著時候,院門開了,是車夫田二愣,手裡拿著兩隻野雞,大叫道:「陸黎大哥——你看我給你帶野味回來了。」
駱霜晨自從知道「二鬍子」田二愣生活拮据,無家可住,就把他收留在家,住在67號院的門房,有時幫著顧大龍兩口子照顧家。
「哎呦——田二,這麼晚了,你還出車呀?多冷——嬸子把菜都做好了,就等你和允先回來了一起吃呢。」
「嬸子,這都小年兒了,陸大哥也沒回來?允先他說去一下警察廳,讓我先回來了。」
「沒回來,這麼大的院子,空蕩蕩的——唉——正好,你小子回來,拉我去一下興隆路南衚衕。」顧大龍從廚房裡提前食盒出來。
「可不么,陸大哥也不回來,讓人惦記著,這兵荒馬亂的,老是不消停——」田二愣把野雞交給了秀芝嬸子,轉身就要往外走。
這時,陳允先回來了,邊走邊解開了自己的呢料大衣,嚷著:「二愣哥,你不早就該回來?敢情你是才到家?」
「啊?——啊,我尋思著,過小年兒,給陸大哥弄兩隻野雞,燉著吃,補一補。再說了,我這車哪有你的四個輪跑得快?」
「龍叔,你這是要去哪兒?黑燈瞎火地?」陳允先摸著自己的肚皮,咽了咽口水。
「我呀,和你嬸子商量,要去三爺那裡,寒生也不回來,等你們回來吃飯,都不回來,這事搞得,那你開車拉著我去,看看三爺和太太,咱們再回來吃飯行不行?」顧大龍舉了舉手中的食盒。
「行,我估計呀三爺也正惦記陸哥呢,咱們就快去快回。那個嬸子,等我們回來呀——」陳允先轉身剛要往外走時,駱霜晨風塵僕僕和魏長風從大門外走進來。
「哎呦,我的哥呀,我的親哥呀,你們可回來了。」陳允先丟了帽子,一下子拉住了駱霜晨的手。
「你小子,這天都黑了,不在屋子裡暖和著,都在院子里做啥呢?賞雪呢?」駱霜晨拖著陳允先就笑著問,濃重的絡腮鬍子上掛著飄落的雪花。
「寒生啊,我們盼著你早點回來呀,你就是不回來,本想一家人吃個團圓飯,你們都不回來,我們想把太太愛吃的菜給送去呢,那咱們吃飯再去?看你們一定也是餓了,然後再去三爺那?」
「得了,咱們啊多帶幾個菜,開著車都去三哥家得了——」駱霜晨解開了大衣就奔正廳走,「我見我三嫂,得換身衣服了,半個月都沒換了。」
「中,咱們啊,全家都去,老婆子,你把菜都帶上,我們去三爺家過小年兒——」
話不多言,駱霜晨、魏長風、陳允先、田二愣和顧大龍夫婦坐車頂著大雪來到了興隆路南衚衕,納蘭宅邸。
只見大門緊閉,大門台階下凌亂的車轍已被大雪掩蓋。
駱霜晨不待車停穩,就下了車,上了台階,按門鈴,還叫著:「來福叔——開門——我回來了!」
等幾個人都站在門外了,院里也沒有動靜。
魏長風又按了幾下門鈴,這才聽到院里有人回應:「來了——」
細碎的腳步聲過後,是烏蘭,從裡面探出頭來,面似冰霜:「你——你回來了?這麼晚來幹嘛?」
「烏蘭,你怎麼回事?我來還要知會你一下?我來找我三哥過小年兒。」駱霜晨想笑,看她的樣子好像誰惹她了一樣。
「小晨子,你三哥家好像出事了——」烏蘭看了看其他幾個人,放低了聲音說,「你們快進來吧。」
「你說你,這小年兒,說什麼呢?烏蘭嫂子?」陳允先推門就進,「我早就餓了,立馬開飯——」
烏蘭把眾人讓了進來,迅速把門關上,她跑到駱霜晨的前面說:「你的那個相好的也在呢,就是沒再看到雲秋太太,白天來了好幾個人,都是大官喝了一天有酒,后——後來,管家來福被殺了,後來那幾個當官的都走了,現——現在三爺他們都在聽雨樓上呢,一個時辰了,沒有出來,你那個相好的不讓我上後面去,怎麼地情況我也不知道。」
「來福死了?這不是晦氣人呢?大過年的,誰敢在三爺家裡殺人?」陳允先聽著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能不能換個詞兒?什麼我相好的?是我未婚妻好不?」駱霜晨本想管家意外之死卻是個小意外,倒也不至於大驚小怪,「好,允先和長風隨我到後面,龍叔你們把飯菜準備好,我們一會兒要吃團圓飯。」
烏蘭拉了一下駱霜晨的衣襟說:「你可心真大,估計事兒不小,還想著吃飯呢——」
「女人啊,能不能別瞎說?」駱霜晨心中有些擔憂,但他還是裝作沒事兒一樣,大步流星向後院的聽雨樓走去。
這聽雨樓是二層小樓,仿歐式建築,一樓是納蘭存放一些瓷器和古玩的地方,上二樓得走外跨磚砌樓梯。
就當駱霜晨推開二樓房門的時候,只見屋裡掛著白布幔帳,正當中是燃著兩支大蜡燭的靈堂。
納蘭面色蠟黃,呆坐在地當中……
「三哥,我回來了——咋?來福叔死了?怎麼死的?」駱霜晨確實是感到意外,卻沒有那麼悲傷。
「啊?寒生——,你——你可回來了——」納蘭一把抱住了駱霜晨,「這事怎麼辦?太讓我難心了——」
「這有什麼難心的?三哥咱不坐在地上,起來說,行不行?」駱霜晨扶起了悲痛欲絕的納蘭。
「怎麼能不難心?怎麼不傷心?你三嫂她走了——」
「啊?不是來福?」駱霜晨有些懵了。
「就在今天下午,來福被殺了,你三嫂也被殺了——」納蘭眼含淚水,沮喪至極。
「啊?啊——我三嫂?你是說這靈位是我三嫂?」駱霜晨轉過身來,掀起了廳正中小床上的白床單,看到雙眼緊閉,面色蒼白的鈕雲秋。
「寒生,我們三嫂真的走了——」盧頌綿從裡間走了出來,頭上戴著白花,「三嫂當我如親生女兒一樣,我給她披麻戴孝。」
「這是誰幹的?啊?報警了沒有?」駱霜晨抱住盧頌綿的雙肩大聲問道。
「三哥不讓,三哥——」盧頌綿哭著說道。
「三哥呀,都出了兩條人命了,為啥不報警?」駱霜晨悲從心中來,淚從眼中流,他感覺這事太突然,也沒有那麼簡單。
「這回你回來了,你就是警察,還報什麼警?你看著處理吧。」此時只見裡間門來了,程恭年半倚在床上,手中拿著勃朗寧手槍,槍口正對著跪在床前的祝雲鵬。
「什麼?老祝——你——殺了我三嫂?你——你真幹得出來——」駱霜晨一個箭步沖了進去,雙手抓住了祝雲鵬的衣領,怒火中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