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逼嫂過繼
初秋,更深露重。
入目皆是一片白茫茫的寒冽,城中赫赫有名的富商陸家更甚,闔府上下皆透著一股惶惶不安,家主病重還未痊癒,向來康健的嫡長女也倒下了。
主母徐氏本就焦頭爛額,此時更是忙的腳不沾地。
屋漏偏逢連夜雨,徐氏清晨方起身,面上倦態還未盡散,便有前院的丫鬟來報,陸家大姑和二叔來了。
「姑子和二叔今日怎麼有空來?」急急趕到前院會客的松鶴堂,一進門徐氏便當先客氣寒暄。
陸家二叔陸峰,嘴裡正嚼著下人剛端上來的蜜桔,這會兒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陸茹白了那不上進的二哥一眼,旋即毫不客氣的接話:「今日咱們開門見山,陸家是我那苦命的哥哥,咬著牙一點點掙下的,嫂嫂別怪妹妹說話不好聽,你這麼多年也沒生出個兒子,現下重中之重便是想出個對策來。」
徐氏聞言當即抿唇,多年無嫡子一直是她的一塊心病,如今卻被如此毫不避諱的說出來,她面上難免沉了沉。
趁著這個空檔,陸峰將口中果肉咽了下去,忙急不可耐的附和:「妹妹說的是啊,大房只幾個丫頭可不行,這偌大的家業總不能便宜了外人去。」
兩人一唱一和,饒是徐氏再愚鈍,此時也隱約回過味來。
果然,下一句便陸茹挑明來意:「左右咱們才是一家,不妨就將二哥的雲禮過繼過來,斷了有心人惦記的心思。」說完她邊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邊不動聲色的打量徐氏,見那人即便面露疲態,也難掩其容顏艷麗,眸中不禁閃過一抹晦色。
「雲禮是個好孩子,可如今家中正值多事之秋,過繼之事不急於一時。」徐氏並未注意姑子的臉色,從善如流的應對。
誰曾想陸茹不依不饒,又咄咄逼人的接著道:「哥哥這病來勢洶洶,才幾天就已經瘦的脫了像,指不定是沾染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正好借著喜得貴子的名頭,能去去晦氣沖沖喜也說不定。」
雖說親人這番作為讓人寒心,但陸茹的那句能沖沖喜,的確讓徐氏動了心。
長房無子是事實,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利弊權衡,徐氏終幾不可聞的輕嘆,微擰著秀眉鬆了口:「既如此那便……」
屋內話未說完,屋外的清荷急急跑進來打斷:「夫人不好了,大小姐突然昏過去了。」
徐氏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厥過去,幸虧清荷眼疾手快先將人扶住,她強忍住心神顫著嗓音吩咐下人:「快快快……還不快去請郎中。」
陸茹兄妹卻是傻了眼,本以為這事算是成了,不想竟來了這麼一出,眼見著徐氏抬腳要走,陸茹忙提了一句:「嫂嫂,過繼的事情還是早些決定才好。」
「望姑子二叔莫怪,寧雪體弱我不放心,過繼之事還是等老爺好些再定奪吧!」
音落,徐氏急急朝著長女閨房跑去,未再理會身後兩人。
凌伊閣。
陸寧雪迷迷糊糊睜開眼,正見清竹執著軟帕在為她擦臉,先是一怔,隨即猛的瞠大雙眼斥了聲:「你是誰?這是哪裡?」
清竹聞言手下一滯嚇得不輕:「大小姐這是怎麼了?這裡是凌伊閣,奴婢是清竹啊!」
自從爹爹去世家產被奪,爹爹為她精心打造的凌伊閣,就變成了表妹的悠然閣了,她已經有多久沒聽見這三個字了。
何況清竹被杖斃。當初是她親眼所見,陸寧雪不信邪的揉了揉懷中錦被,似能觸及內里滑軟的棉絮,一切簡直真實的可怕。
「我的兒如何了?」
頭底不期然傳來一道急切聲音,陸寧雪如遭電擊,猛的抬頭循聲看過去,果然見娘親徐氏急急迎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在掌心一下又一下的搓,這熟悉的動作和溫度,如烈火一路灼熱到心底。
頃刻間,不堪回首的記憶如困獸接踵而至。
當年爹爹病重不治,虎狼親戚一擁而上,恨不得將她們孤兒寡母剝皮蝕骨,娘親受不住巨變撞牆而亡,當場斃,也開始了她凄苦一生的源頭。
「娘親?」陸寧雪輕聲喚,彷彿怕聲大眼前人就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