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自然法則

走在昏暗和悠長隧道里，夏恩強迫自己低頭，避免去看逐漸寬闊的隧道里出現的猙獰昆蟲。

這些巨蟲粗看像是放大的螞蟻，只是身高已過了男孩頭部，體長數米，全身紅色，皮層上點點的暗紅光芒將洞穴照的些許亮。它們頭部長有黑色複眼，一對通紅口器，上顎部鋒利，還有一對不斷搖動觸角，晃得人心慌。六足抓地，節節堅硬如鐵，紋絲不動，夏恩要避開兩側分佈的腿，不然一個撞到就是自己痛徹心扉。它們胸腹處環繞著硬質的殼，尾部有一根黝黑的針，看起來都不是擺設。

特別那一根根黝黑的針，總讓夏恩胃部翻騰。他想起有次卡妙命令它們捕食。數只這樣的巨蟻，急促的彈跳到十米空中，擒抱住一隻巨鷲。在空中，它們就迫不及待的將尾針插入那不幸的獵物，然後一起墜地。看似兇殘的巨鷲不斷的慘烈哀嚎，翻滾和分食持續了十分鐘，最後群蟻散開只剩下空蕩的白骨。

一點都不會浪費。

「卡妙。。。卡妙。。能不能等等我？」夏恩忍不住出聲，他都為聲音里的綿軟哀求感到羞恥。

「哦，又怕了？我有時都奇怪，你這樣的性格，怎麼會有靈能族的轉化潛能？」卡妙忽的停下，夏恩匆忙間沒剎住腳步，一頭撞上去。

黑暗裡，卡妙的身軀似乎沒有那麼堅固和冷酷，而是堅挺中又有致命的柔軟。不敢細緻感受，夏恩連忙退後，並說道：「對，對不起，只是它們長的嚇人。」

「一些火鉗蟻而已，它們腦中已經被靈能僕從所侵蝕。現在就只是3階的殺戮工具。以後你也會控制自己的靈能僕從，何必慌張。」卡妙似乎並不生氣，還進一步詳細解釋：「別看它們長相兇狠，其實只有巨鉗切割以及毒針穿刺2個技能而已，火元素護甲算是副技能。沒有積累出大數量，它們連普通強者都不如。」

「我知道，可是你千萬一拋下我！」夏恩似乎要哭出來，他現在可不是裝的，這些蟲子的複眼老盯著他，口涎垂地，一副要進食的樣子。

滲人。

「靈能族是兩兩成對生活。你死了，我的元力會大幅衰退。」詭異的紅光里，卡妙幽幽的說，再行時卻是慢了很多。

夏恩趕忙跟上，心裡才鬆口氣。這時幽暗的隧道里，來了一隊綠工蟻。

它們身軀相對小多了，整體只有普通小狗的大小。前肢強健兼具1覺自然技能「槓桿巨力」，所以它們僅用前肢就能舉著笨重的葉片以及樹榦。後肢上有一些絨毛，一截綠色微光在散發。夏恩曾經好奇的問過卡妙，知道這是1覺自然技能「消除蹤跡」。沒有這個技能，在這座林海里不知道會招惹多少禍患。

綠工蟻的移動幾乎無聲，浩浩蕩蕩前後連成一隊，從一旁甬道的黑暗裡沙沙經過。卡妙停在十字交叉的這端，等待它們先過，兩人都散發著靈能運轉的灰暗光芒，倒像是給綠工蟻擔當路燈。

看著綠工蟻的前肢高舉的物品，狼藉不堪又五花八門，夏恩腦子裡還原出它們默默的切割那些寺廟，田園和覆蓋其上的樹木的場景。他突然一笑，以自覺古怪的語氣說：「還好這座林海，第二天總是會恢復。不然這麼大規模的砍伐，難免引起白娜注意。」

卡妙點頭，滿意他越來越清晰的高等思維：「雖然我們靈人族最好的生存領地是虛像森林。但目前看來，很長時間可以在這裡和那一位的眷顧者共存，只是巢穴要更深，更遠。」

夏恩看著行走在後半程的綠工蟻，擁擠的隊伍上托著一些巨大的菌子片。在灰色光芒下，菌片的顏色顯現出鮮艷的紅色。他苦笑：「有些捨不得這裡。人類就像誘餌一樣，總能吸引到獵物。這段時間蟻後補充的營養真是豐富。這樣我可以升級2階了吧？」

卡妙會心一笑，夏恩竟然覺得心跳加速，有種懵懂的感覺出來。

他強自凝神，接著說：「薩爾之刃這個名字確實威風。那以後我成長起來，該叫什麼名號呢？黑暗裁決怎麼樣？」

她笑的更真實了，搖頭否定：「名號傳播其實大都是為了威懾。你下一步，準備在城市裡如何發展？」

夏恩看著最後的一些綠工蟻，它們用樹皮搓成的巨繩，捆來了一些活著的鳥類。它們將會被放置在單獨的地方飼養，給蟻后們補上珍貴的營養，包括各種鳥蛋以及自身的禽肉。

他面帶羨慕的說道：「神御門的位置如何？他是學院區的掌控者，不但身邊的美麗姐姐換來換去，還掌握著未來最有潛力的年輕人。我可以扮演好他最忠誠的屬下，直到取代他。」

卡妙白了他一眼，夏恩假裝沒看見，但雙方都知道，靈能族的榮光不允許如此屈尊。

綠工蟻終於走完了，它們遠去到飼養室和種植室，在那裡有做不完的工作。

直到它們死。

卡妙先開口：「文明之星來源於神喻議會，無論目的是什麼，它實質就是一個城市存活於主位面的憑證。這個憑證可以存放在各種寶石里。但除了核心權力層，大部分凡人絕不知曉，而是誤以為是這些寶石象徵著氣運或天命。」

她頓了一頓，走到夏恩身邊，手撐在牆上，附耳說道：「但那個掌握了未來族群的神喻門，掌握了城市裡政府的唐納，他們絕對都知道。你在他們麾下，早晚會因為我們虛空種族對文明之星的天然佔有慾，天然破壞欲而暴露。然後。。。」

夏恩隱隱躲閃，他經歷過超市裡那幕噩夢，特別怕這些男女之間的齷齪事。

他倔強的回話：「我的幻化靈體只有一半成功，人類的血脈和我的理性，會壓抑住這種慾望。我會，我會為了我們的目標而努力。」

卡妙撇撇嘴，卻掩藏不住一種高興。她莫名其妙的更近了，享受欺近他的特別快樂。

她嘴唇都快附上夏恩的耳：「放心，除了我保護你。你只要經常有意無意的出現在白娜面前，城裡那些人背後的存在，都不會冒險動你。那一位的神職是真理和自然，她不怎麼關注主位面的事情，除非哪一方覺得地方，要掀開。。。」

卡妙把手按在夏恩的胸膛，這句要掀開，說的血性，說的明白。

「我。。我。。我要可以加入守護者！集野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會發現我調和各方的實際才幹的。」夏恩不知哪裡來的膽子，把她的手撥開，往前走去。

人性，需要還是不需要？這個不斷纏繞的問題甚至讓這少年忘記了隧道的陰暗和身後女人的可怕。

「守護者很不錯，你駐防和出戰的方向，一定要選擇我們這裡。當庇護結界展開時，它也有恆定的技能效果，不但可以警戒和削弱外來者，還可以加速守護者的修鍊。」卡妙不急不慢的跟著。

「謝謝你。」許久以後，夏恩回頭，認真的說道，這是他第一次道謝。

卡妙無聲一笑，不急不慢的腳步，有漏掉一拍的味道。夏恩回過頭，原來眼裡有了酸痛，而鼻尖上都是她這一笑的味道。

兩人都不再多話，經過繁瑣的甬道，往下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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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甬道有的拐彎無數，有的坡度近乎垂直，反覆繞行向下，即使有完美的氣孔設置，卻也讓夏恩感覺呼吸逐漸沉重。

這樣經過了十餘分鐘，終於到達了最終目標。在轉過一些堅固的岩壁，眼前出現了猙獰巨大的窟門。兩側的火鉗蟻密密麻麻，一排的複眼盯過來，注視著夏恩，密集的觸角搖動中似乎蠢蠢欲動。

卡妙皺皺眉，牽著夏恩的手往裡走，同時附耳低聲道：「蟻后似乎有些問題，大量消滅和壓制了靈能僕從。等會如果很血腥，你不要驚慌。」

夏恩點點頭，握緊她的手。6階，6階，6階，他心裡數說這充滿威力的詞，這幾個月所有倖存的人都明白了這詞的威力。他鼓起自信，看著窟門裡的情況。

窟門裡面就是蟻后們的居所，曾經是。

曾經，它們一同盤踞在一座砂礫，白骨，不明礦石和黑暗植物交錯的平台上。

但現在只剩下1隻蟻后，其餘的，應該就是那些殘缺的碎片了。

白色病態皮膚的巨大蟻后，前後十餘米長的身軀癱在那血跡還未褪去的平台上，口器張開，不斷被一群有著黑色甲胄，移動快速的巨蟻餵食著。她巨大黃色的複眼里都是滿足，以及一種特別的感覺。

那是桀驁和叛逆。

夏恩無聲的嘲笑，像嘲笑曾經不冷靜的自己。

這些的巨蟻叫做黑廷蟻。它們實際已經不是蟻族，而是蟻族的軀殼，幽冥生物的本質。這些黑色皮甲具備1覺技能幽冥體甲，上肢上有兩片黑色的刀翼，具備2覺技能幽冥鋒刃。這兩樣技能都依託幽冥能量形成盔甲和武器的效果，據卡妙說，強度非常可觀。另外，它們的下腹還有個器官，存儲了日常吸收的幽冥能量，能夠在必死下釋放幽冥元力自爆。這隻需要麻木的生命，甚至不需要技能位。

「這些本該是機械和冷血的武士，負責分隔開蟻后們，脅迫它們不斷催動1覺技能繁衍族群和麻痹族群。這樣才有靈能結晶來供給我們補充元力。可是今天，它們背叛了！」卡妙冷冷的觀察並為夏恩解說。

黑廷蟻自顧自的忙碌，將那些被活體肢解的蟻后們，分割成肥白的肉塊，剁爛餵給倖存的蟻后。一些個子更小的綠工蟻不斷進出，遞來各種經過它們「加工」的食物。食物中，甚至有一種有著畸形膨大肚子的巨蟻，它們是儲能蟻。

儲能蟻只具備1覺黑暗技能「靈能結晶」，在平時只有一個工作，攝入大量根本多餘的營養，然後煉化為更純粹的靈能。在蟻后或蟻群需要的時候，便由綠工蟻帶過來，肢解后提供能量。

那蟻后的狹窄的複眼里，有了更加失去理智的眼神。

那是瘋狂，桀驁和叛逆。

「靈能僕從，依賴的是細微生物攜帶我的細微靈能元力，進入指定生物的大腦，進行腦部入侵和控制。但有個弱點，僕從如果擁有4階技能，就將清除細微生物，擺脫這個技能，並且極度仇恨我。」寬闊的洞窟里，卡妙的聲音回蕩，略顯得寂寥，畢竟留給她的選擇不多了。

「卡妙，決定吧，趁著文明之星還未展開，殺了她，把族群轉移到更遠一些的地方。殺了她！殺了她！」夏恩仰頭喊道，手心裡滿是汗。

「為了力量，你真是太著急。我本來還想等它覺醒成功，靈智更高，好拷問出誰餵食了些意外的東西，刺激它晉階。」卡妙若有若無的看了眼夏恩。少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掌心裡流的汗更是浸到卡妙手心。

卡妙抓緊他的手，按在自己大腿上，夏恩嚇得心都要跳出來，卻感覺握到一件冰涼刺骨的金屬。

那是一把詭異的刺匕，灰色光芒里后寬前窄，一根扭曲形狀的鋒刃伸出來。夏恩甚至都沒看清它的形狀，只感覺卡妙的柔軟的手帶著自己揮了一下，刀又被收回了。

放開自己手的卡妙的手，沒有生氣，也沒有異常。夏恩鬆了口氣。

「我一定要馬上變強，馬上！我不信任身邊所有的人類。。。我要成為這片叢林的統治者，而不是他們的犧牲品或肥料。我是夏恩，薩爾裁決！」他看著被一分為二的蟻后，那鬆軟的血肉中飄散出灰色的氣流，匯聚到自己的身體里。然後，感覺一種如墜極樂的快感在自己身體里穿梭。他癲狂的說了這句話，卡妙的目光柔和下來。

而他低下頭，裡面的目光是安靜的。

蟻后屍塊上的猙獰和複雜，在這安靜中僵死下來。

黑廷蟻們有序的離開巨窟，它們會帶來公主蟻，然後催促它們交尾，自相殘殺以選出一批新蟻后。當然，這要在新洞穴。

在新洞穴中，靈能人的統治，會繼續讓它們有序的運轉下去，定期的清除反而刺激了這個族群的進化。

沒有自然的地方的自然法則，就是統治。

一些其他的綠工蟻湧入，清理剩餘的血肉。在這冰冷中，它們搬動血肉碎塊到垃圾場處理掉。

一些老邁淘汰的綠工蟻在那裡，它們會吃掉垃圾，然後餵養幼蟲。

如此循環的統治法制，在這樣或類似的巢穴里，延續了無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