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肖晗
周五向來是普通白領最期待的一天,兩天的假期近在眼前,受到激勵,人也振奮能不少。
白筠安昨晚睡了個好覺,又能投身於兵荒馬亂的工作中去了。臨近春夏大秀,公司內有瀰漫著了戰火紛飛的氣息,讓人緊迫感十足。完成了程准指派給她的任務,她終於要回到繁瑣、單調的卻並不十分勞累的日常工作中去了。
好在今天的工作格外順利。春夏新品發布會定在了6月19日,宣傳部和營銷部天天忙得不可開交,設計部的打版師和樣衣師天天加班,她這個設計師助理雖然需要平時多打雜,卻還是能準時下班。
到門口前台的林佳喊住她:「筠安你下來了,今天又有你的花,送花小哥說不能退哦!
這是前台的林佳第七次幫白筠安收花,每天花的品種、枝數都不一樣,有著不一樣的含義。今天的花是桔梗。
要說這送花的人也奇怪,別人都是白天送,花新鮮不說,拿到辦公室也讓周圍同事一陣羨慕。這人偏偏下班的時候送,如果不是她次次幫白筠安收著,估計她也和其他同事一樣,不會知道有對白筠安這麼痴情的一個人。
「麻煩了。」白筠安點頭含笑接過。
轉身,白筠安旋即變了臉色,皺眉瞥了眼卡片上的花語:永恆的愛,喃喃道,「還真是諷刺。」
出了門,她熟練地將花塞進垃圾桶,然後便撐開傘,走向地鐵站。
到家吃完飯,很快,天色就暗了下來。
聽到開門聲時,白筠安正吹著空調在房間里畫設計稿。她給裙子上的最後一朵花上完色,剛想起身去客廳看看,余繁已經走了進來。
「又在畫設計稿呢!上班畫,下班畫,一天到晚只和筆紙打交道,你不累么?」余繁說著自己拉開一把椅子坐下。
「我現在當個助理不畫圖,手生了可沒前途了。況且出學校之後已經很久沒有畫過這樣的效果圖了。」白筠安看著畫好的海洋藍連衣裙,心滿意足地揚起了嘴角。
「你這麼晚回來,約會去了?」白筠安單手撐著頭,柔聲問道。
「那當然,愛情要靠不定期的見面來維持。」
「怎麼有股酒味。」余繁說著靠近白筠安聞了聞,疑惑地說道,「你喝酒了?」
「在樓下酒吧喝了一杯,」白筠安有些心虛地答道,「就一點點。」
她平時很少喝酒,家裡沒有酒,出去親朋好友聚會基本都喝飲料,壓力大的時候去酒吧坐一坐是有的,但大多喝的是氣泡水。余繁見她少有的幾次沾上酒精,都是她心情極差的時候。余繁心想,這次難道也是這樣?
「怎麼了啊?」余繁好奇道。
「肖晗。」白筠安無力地動了動嘴唇,說出了那個她不願意提起的名字。
「他又給你送花了?當初你們分手時他那麼乾脆,現在隔三差五打擾你想幹什麼呀!」余繁有些激動地說道。
作為室友,余繁見證了他們從相識相知到分道揚鑣的整個過程。可畢竟不是親身經歷,那些見證過的太遙遠的幸福甜蜜她早就記不清了,她只知道分手前他們的爭吵讓彼此都疲憊不堪,分手后他的糾纏讓她精疲力竭。
「不過,」余繁語氣軟了下來,試探著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分都分了,不想再見到他,不想再聽到他一點消息,就這樣。」白筠安臉上帶著幾分無奈。
提到肖晗的時候,她會有明顯的停頓和遲疑,會有很多感觸,可唯獨不會有留戀。
這時候,白筠安電話響了。
看到號碼,白筠安皺了皺眉,卻還是接通了,沒有避開余繁。
沒等對方開口,她態度冷淡地說道,「我表述的還不夠清楚嗎?我們能在一起,是建立在你尊重我,尊重我的家人的基礎上,你做到哪一點了?」
「我們兩個那麼多年的感情,你能不能不要因為我媽一句話就這麼決絕,何況她有那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不是針對你的。」那邊解釋道。
「是,她沒有針對我,針對的是我爸。可這有什麼區別?」
「筠安,我媽那邊,日子久了她總能想開的,你就不能忍一忍?」
「不能。」她的話說得毫無波瀾,很是平靜,讓人聽不出除了疏遠以外的個人情緒。
「我知道你維護你爸,可你也要分清是非黑白!」那邊的聲音有些急了。
聽到這樣的句,白筠安心裡像針扎了一般,看不見傷口,卻疼痛自知。她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冷靜地說:「我分得清,無需你指教。」
說罷,沒等對方來得及反應,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又是肖晗?」余繁問道。
「還能有誰。」白筠安答得有氣無力的。
她向來自詡為一個果斷的人,對待感情更是如此。帶個「前」字的東西,和現在的生活都不應該再有瓜葛。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分開的時候難免心痛。可她白筠安又不是離了誰就活不了,不該記著的人,總是要忘掉的。她不是一個戀舊的人,永遠不會回頭看。
白筠安沉默一陣,隨後轉移話題道:「不說他了,你幫我看下我畫的這個系列的服裝。」
這個系列是海洋藍色系的日常女裝,一共9款,袖子和裙擺的大塊不規則鏤空設計讓人眼前一亮。不同於那些隨意拼接元素的仿冒組合體,余繁看得出,她花了許多心思在裡面。
「怎麼想到的?」余繁指著裙擺的鏤空設計說。
「一直挺想做這樣的鏤空設計的,上次去面料產銷會,看到一款特別合適的面料,就想著畫了一些。」白筠安淡淡地說道,「只是上面的花紋我還沒想好要怎樣的,試了幾種都不大滿意。」
「已經足夠完美了。」余繁看著白筠安的設計稿,眼裡閃出的是一種複雜的光,有崇拜、嚮往,也有嫉妒和感慨。
兩人一起上的大學,一起進的公司,可人和人的差距就是會這樣很不經意地產生,一旦產生,往往會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特別是他們這一行,經驗固然重要,那些驚艷的、震撼人心的設計絕非經驗積累就能產生的。白筠安那樣的天賦,她余繁怎麼追都追不上。
這邊余繁還在感嘆上帝的不公平呢,那邊白筠安可不太好。她本想叫一份夜宵,但一打開外賣,就想到了周六要和喻子琛出去吃飯的事。
在S市遇到以前的同學、朋友不是一件很罕見的事。但大家大都見到時客套幾句,懷念一下,說完就各奔東西,好似沒見過對方一樣。像這樣以前連個電話號碼都沒有,重逢后真的約出來吃飯的,喻子琛是第一個。
她不知道喻子琛到底是怎麼想的,直覺告訴她,這樣越是看不懂的人,越是躲得越遠越好。哪怕,她對他再有多大的悸動。
她實在不敢放他鴿子,糾結再三,她還是拿出了他給的那張名片,按照上面的號碼,發了條簡訊過去。
「晚上好,我是白筠安,學長想好了明天去哪吃飯了嗎?」
此時,喻子琛已經到家。看到屏幕上的消息,他旋即回了過去:「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沒有特別想的,學長選就好。」白筠安答的簡單。
得到答覆,喻子琛挑了家店,將餐廳定位發過去。
「那明天晚上五點見?」
「好。」
文字交流有一點不好,文字的信息量太少。對方什麼意思,總是要猜;那些文字背後的東西,也往往無法被人看見。
比如,白筠安就不會知道,喻子琛在她發完「好」字后,盯著手機看了半天,屏幕幾次暗下去,他再次點開,總希望看到她有新的消息發來。可是,就是沒有。
比如,喻子琛也不會知道,白筠安抱著手機刪刪改改好幾遍,卻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好不容易編輯好了,見喻子琛也沒有繼續回復,便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了簡訊。
這時,方才在一旁翻手機的余繁突然開口道:「筠安,樓下新開了家火鍋店,明天晚上去吃嗎?」
「後天行嗎?周六我有約了。」
余繁沒有將重點放在「後天」行不行上,而是敏感地捕捉到了白筠安「周六有約」的信息。
「平日也不見你和誰約飯啊!不會是你昨天見的那個學長吧?」
見她一下猜中,白筠安不知該說什麼好。
沉默,即默認。
見白筠安如此反應,余繁笑道:「剛約過吃飯,隔天又約。我說什麼來著,絕對有問題。不過,你可以考慮發展一下啊,別總悶著自己,會悶壞了的。別老想著不開心的事。想些開心的,日子好過,比什麼都好。」
白筠安無可奈何、無力辯解,保持沉默。畢竟是她騙余繁,自己周四那天之所以回來的晚,是和喻子琛吃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