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十七
正午的太陽炙烤著大地。
稻田裡的水汽蒸騰上來,和汗珠混和著爬滿了虎子的額頭、鼻樑、和腮幫。虎子感覺眼前迷迷糊糊的,整個人像是一隻剛出籠的肉包子,又軟又酥。他用舌尖舔了一下乾涸的嘴唇,鹹鹹的還帶著那麼股澀味兒。憑著多年農作的經驗,他斷定自己的體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再這樣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蔫了。他向四周望了一下,杉樹林就在前面不遠了,於是便三步並作兩步地鑽入了這片林子。
高大挺拔的杉樹遮蔽了毒辣的陽光,只給它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些零散的碎片。大地像一床黃褐相間的地毯一樣在虎子腳下舒展開去。虎子側耳聽了聽,確定槍炮聲已經遠了,便倚著一株粗大的樹榦,慢悠悠地坐了下來,長長地吁了口氣。
老王畢竟有些歲數了,過了半天才跟了上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我說,你準備把我帶……帶哪兒去啊?你……你打算怎麼個弄法啊?」
說老實話,具體怎麼個炸法,虎子也沒想過。他現在唯一的想法是先找個僻靜的場所先歇歇腳,最好能有水給他潤潤嗓子。跑了這麼多路,他一滴水都沒沾過,嗓子眼像被燒炭烙了一樣直冒煙。他一邊摘下鋼盔扇著,一邊向老王頭伸伸手:「水,我忘了帶水壺了,你有沒有水?」
老王頭解下水壺,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才滿臉不悅地遞了過去。虎子一把抓過水壺,一仰脖,「咕咚咕咚」地灌了了暢快,接著輕輕地吐出個字:「爽!」
虎子把中正式抱在懷裡,斜靠在樹榦上,仰起頭望著樹冠發獃,層層疊疊的樹冠上有十好幾個鳥窩,不時的有大鳥降落在鳥窩內,好像是在喂雛,也好像是在築巢,過會兒又撲騰著飛走了。虎子認出來了,這種鳥叫鷺鳥,個兒不算大,喜歡群居,在家鄉的林子里也常見到它們,因為它叫聲響亮,所以他們那一帶管它叫「哇子」。在林子里玩的時候他喜歡用石頭砸它們的窩,希望能打個一隻半個下來玩,但往往無果而終,因為一旦驚動了一隻,就會帶動一大片,然後鷺群就「嗚哇嗚哇」地飛走了,讓他只能「望鳥興嘆」了。
林子里的風輕拂著虎子的臉,剛才的汗已經收了一大半,虎子半躺著愜意地享受著這份清涼。突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他眼前一晃,接著就「嗖嗖嗖」地沿著斜對面的樹榦竄了上去。虎子躡手躡腳地爬過去,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松鼠正倒掛在樹榦上啃食著堅果。虎子看著看著,不禁「嘿嘿」地樂了。
老王頭被他的笑聲搞得莫名其妙,便走了過來,剛想問個明白,不想被虎子一把捂住了嘴。虎子把嘴湊近老王頭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起來。老王頭原本愁雲密布的臉慢慢舒展了,接著就不住地點頭,然後就剩下「嗯、嗯」的聲音了,好像他是在奉命執行上司的一個命令。
虎子交代完畢,就從地上挑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在手裡掂了掂,眼睛瞥了一下松鼠,接著右手腕一抖,石頭便穩穩地砸在松鼠身上。松鼠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弄暈了,「嘭」地掉了下來,還沒等它緩過神來,老王頭便一個「餓虎撲食」撲了上去,用帽子把他抓在了手心裡。
虎子解下了老王頭的綁腿,用其中一條把那挺輕機槍綁在了樹榦上,他剛想用另一條把他那支中正式也綁上,可想了一下,又立刻停了手。他重新把中正式背上肩,然後把另一條綁腿扯成更細更短的幾縷布條。布條的一端系在機槍的扳機上,另一端則系在松鼠的後腿上。一切搞定后,他告別了老王頭,向鬼子炮兵陣地的方向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