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半濟而擊
第36章半濟而擊
人群末尾,一位穿著冰藍紗衫,高盤長發,手拿香煙的「四十歲」貴婦,臉朝大樹,面露微笑。從她身邊走過的人,皆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貴婦把香煙插在樹下的垃圾內,並沒有多做逗留,也沒有動手摘掉樹榦上那熟悉的紙條,因為她知道此時有無數雙眼睛可能在暗中盯著自己。
候時新站在側面一個較高的石凳上,遠遠望去,水泥走道上的入場觀眾盡收眼底。他突然捂著眼睛,腦袋一片空白。
楊問筠還是來了,就在那三千觀眾之中,她看不到他,他卻能在這麼多人當中一眼瞧見刻意偽裝的她。厚實的人牆讓二人相臨卻又不能相見,共同的信仰註定著只能是匆匆擦肩而過。
候時新的恐懼一點一點的在增加,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就這麼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雖然問筠改變了妝容,戴了假髮,看到了暗語,但只要她沒有離開,候時新的心永遠是不踏實的。
「看什麼那?有情況?」魏三毛隨著入場人群來到他們約定的石凳下,順著候時新的目光望去。
候時新被魏三毛突如其來的追問聲拉回現實,撒謊道:「哦,我突然覺得上海的美女是真多,你看那些太太、小姐、貴婦、學生,好像都從地下鑽出來似的,平常上海街頭可一下子看不到這麼多啊!」
「嗬,我以為你這麼快發現了可疑目標,原來是在看美女。候處長啊,你這人哪裡都好,就是工作不認真,除了錢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倒是你這愛美女的性格可是很對兄弟的胃口啊。
不過候處長,這觀眾里的美女也能進你的法眼?走,我帶你去看看參賽選手,那裡才是今天真正的萬花叢。」
候時新沒有想到這個堅如磐石的魏三毛竟然會對女人如此感興趣,也難怪,孤兒長大的他打小跟著杜月笙混飯吃,混了一身的本領,當然也避免不了過早的接觸風花雪月之所,再加上正值壯年,也難免如此。
人有軟肋總是好的,這個雖放蕩不羈卻又才華橫溢的魏三毛本就是站長的心腹,再加上出色的情報收集能力和心思縝密的推理判斷力,自己若能從女人這方面將他控制,豈不是自己在軍統又多了個助力?
「三毛,等這次行動結束后,我請你去會樂里的長三堂子耍耍怎麼樣?」
「那感情好啊,以前我跟杜先生去過幾次,那裡的消費可是高的不得了,候處長說話可不能不作數的。」
「放心吧三毛,你忘了哥哥是幹什麼的?後勤處,錢袋子嘛!」
「哈哈,挪用公款可就算了。」
候時新看著眼前這個一提起女人就眉飛色舞的男人和他之前認識的那個冷酷無情,話語極少的魏三毛簡直是判若兩人,哎,人世間哪裡有完美的人哪?兩個人交談著,對身邊的女人評頭論足著,朝舞台中央走去。
問筠就在他們的後面,隔著幾米的距離卻讓她覺得遙不可及。就在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路上,她多想拉著她愛人的手,在這風景秀美,燈光炫彩的大路上一起浪漫的前行。
問筠是收到了候時新的提醒的,可她不能不來,因為敵人的82個特務正在共產黨內部肆意的竊取著情報,早一分鐘除掉他們,就能少一些革命者犧牲,甚至換來的是革命提前的勝利。
問筠也看到了候時新的提示暗語,她終於明白了敵人的行動計劃,是想逼著自己逃跑,所以她當時笑了,她感謝未婚夫在萬難當中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因為有了愛人為她在前面刺探軍情、劈山開路,她便可以更加無所畏懼的前行,為黨順利的送出「獵鷹計劃」。
「有動靜嗎?」
陳澤飛在門口處輕聲、焦急的問著已經化妝成檢票警察的王龍。
王龍看了看手錶,搖了搖頭說道:「別著急,還沒有,很有可能是排在隊伍的末端,再等等。」
陳澤飛略微感覺到有一點沮喪,按照他的設計,「黃雀」行動應該是在七點半就收尾了的,可是現在已經過了五分鐘,別說女人,就是連一個提前退場的男人都沒有看到。
「米高梅」電影公司的燈光秀不停的閃爍著,一開始燈光很柔和,光影變幻、五光十色,慢慢隨著比賽開始的臨近,光影變得異常激烈,全場還噴出了煙霧,伴隨著激昂、震撼的音樂,警戒線內的草坪上,人是越來越多了。
「還沒有動靜?」
眼看選美大賽就要開始,陳澤飛心急火燎,抽著煙來回在大門前走動,還時不時的朝門內很遠處張望,水泥馬路上靜悄悄的一個朝門前走動的人都沒有。
王龍又一次看了看手錶,七點五十三分,說道:「會不會女共黨是想等選美大賽開始后,再趁機逃跑?」
陳澤飛沒有回答,反而是朝旁邊同樣穿著警服,被王龍策反過來的共黨交通員老姚說道:「老姚,你確定你們上海地下黨組織使用的這個暗號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老姚斬釘截鐵的說道:「我確定能認出來。」
「那她會不聽命令嗎?」
「不會,共產黨向來都是令行禁止。」
陳澤飛點了點頭,從他抓獲這麼多共產黨的口中他多少也了解一點共產黨的政策,所以他相信老姚的話。
「那就再等,或許她想等比賽開始,或許她正四處打探想從別的地方逃跑,通知行動A組四周布控的兄弟,加緊巡查,一經發現有翻牆者,無論男女全部抓捕。」
八點整,新仙林舞廳內的氣氛到達了高潮,所有燈光像變魔術般閃動著成千上萬種顏色和花樣,大量乾冰起的霧氣直接把人們的腳踝都給淹沒了。台下的觀眾歡呼聲、吶喊聲、尖叫聲此起彼伏的迎接著選美大賽的開始。
終於,上海商界領袖、上海政界翹楚、上海青幫的龍頭,此次賑災募捐的發起人等眾多頭銜集於一身的「上海皇帝」杜月笙先生登台主持,他的登台再一次把這次選美大賽的熱情推向了高潮。
就在杜月笙講話的同時,一名便衣悄悄的將一塊寫有「花開亦有花謝,良辰美景奈何不能共賞」的牌子放在了舞台的一側。
候時新偷眼看了看問筠,還好,她不為所動。
就在此時,全場觀眾的尖叫聲再次傳來,一群群美女按照參賽流程魚貫而入,她們紛紛穿著漂亮的服裝亮相,下面頓時騷動起來。
「我給八號投3張藍票」
「我給十四號投10張黃票」
「我給一號投15張粉票」
投票還未開始,一些人就急不可耐的選中自己心怡的女生,要求投出自己購買的不同顏色價值的票。
候時新無暇欣賞美女如雲的大賽現場,眼睛始終盯著會場人群中的問筠,他生怕問筠看到那個暗語牌會起身退場。
就在這種擔憂之中,問筠突然扒開擁擠的人群朝外走,她這一走,不但讓候時新的手快速的伸進了衣服內,也讓魏三毛緊緊的抓住了口袋裡的槍身。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問筠調轉了頭,朝著舞台右側走去。候時新的汗這才流了出來。
「虛驚一場啊,候處長,你好像很緊張啊,也是,你參加這種行動恐怕經歷過的不多吧?」
候時新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說道:「能不緊張嗎?咱們面對的可是共黨的重要人物「小草」,估計她的軍事素質可不在咱們之下。不過,三毛,你說咱們兩個是不是都把神經甭的太緊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富貴老娘們,體貌特徵一點不符,嚇得咱們兩個都想要掏槍。」
「候處長,你可不知道這些共黨的狡猾,我在雲南的時候,抓捕一個14歲的小共黨,他竟然把自己化妝成一個八十歲的老頭,還像模像樣的拄著拐棍在我面前行走,我當時看到他鬆開的褲腰帶,也就放鬆了警惕,畢竟只有年紀大的才總忘記繫緊褲帶,可最後要不是我無意中發現他的眼睛明顯要比老年人更明亮、更犀利,還真的讓他給跑了。」
「三毛,你這是見微知著、心細如髮啊,兄弟我可是親身體會過的!」
「你看,時新你還記仇那?我那都是迫不得已。」
「開玩笑,開玩笑,不過你說到這裡,我可要進去好好辨別辨別,順便撒泡尿,你自己守在門口能行不能?」
「沒問題!」
候時新順著草坪警戒線的邊緣朝著後台走去,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必須親自見到問筠問一問,為什麼在這個緊要關頭她會離場,她去后場到底又是幹什麼呢?
剛才那一幕真的是把候時新嚇的魂不附體,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要拔出槍,開槍打死魏三毛,當然,或許是自己死在魏三毛的槍下。
「什麼情況?到底什麼情況?」
陳澤飛瞪著眼睛,憤怒的大喊著,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設計良久的「黃雀」計劃為什麼馬上就要夭折了。
福州路會樂里,是舊上海有名的紅燈區,1946年以後改為妓院,是上等妓院長三堂子的集中地。
「長三」的活動方式,要經過「打茶圍」、「叫局」和「吃花酒」三個階段。
「打茶圍」是第一步。「長三」打茶圍時,外場一見有生客到來,便高聲叫喊「客到」,並用堂中茶碗泡一碗茶,表示接待。打茶圍不需要馬上付錢,但一定要有熟客伴同才行,打茶圍以後,嫖客便成為妓女的相好,既可隨便上門玩,又可隨時「叫局」應召。
「叫局」是第二步。局有酒局、牌局、戲局,以酒局為主。嫖客叫局即是差僕人或酒館的跑堂把局票送到妓院。局票即是在相好的妓女名片上寫上嫖客名字,妓女接到局票,立即應召「出局」。妓女出局風雨無阻,不能隨便推卻。
「吃花酒」或叫「做花頭」,是第三步。嫖客和妓女往來一段時間以後,便在妓院擺酒設宴,邀請朋友捧場。經過擺酒以後,嫖客便算和這個妓女定了情。這些名目繁多的一整套規矩,都是妓院主、老鴇的斂財勾當。長三堂子歷來是達官貴人、富商大賈、流氓大亨的淫樂場所。據《舊上海的幫會》記載:「杜月笙在長三堂子請一次『花酒』,以抗戰前的銀元計算,要花五百至一千元。」
以上內容摘抄,僅供參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