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後繼問題的處理
結束了。
囚牢中的囚徒最終得到了解放，持續四萬億年無法醒來的終於結束。
自此往後，虛空中再也不會有黑色的囊泡冒出，再也不會有離奇的「螺旋世界迷陣」現象，也不會再有那些充斥著恨意與悲哀的凄厲嘯叫了。
無以數計的黑紅色戰艦迅速腐朽並化為殘渣，崩落的碎塊又進一步的碎裂並轉化為大團大團的塵霧。崩落粉碎的塵埃逐漸被虛空吞噬消解，而在分解這些塵霧和碎塊的時候，虛空中出現了層層疊疊的波動和震蕩。這樣的場景看起來，就像是在把大團大團的砂礫不間斷地扔進水中，激起互相嵌套的漣漪一般。
意識消散之後，Σ戰艦群的逐漸崩解，就像是那個逝去的文明為自己的葬禮準備的最後一道流程一般。
有無數的人與無數的神觀看了這場頂級文明為自己準備的風光大葬。
逝去的凡人之王終於得到了最後的安息，但是對於仍然行走於現世的人與神來說，事情還遠未結束。
之前的戰爭中，Σ決戰旗艦隊發射出的末日—創世信息流被死潮污染，而這些被污染的射流對帝國和聯邦的許多地方都造成了十分嚴重的破壞。同時，由於末日—創世擁有沿著關聯關係擴散自己所造成的破壞的能力，大量並未被直擊的世界也受到了波及。
許多相對較為弱小的原生文明很可能因此而被「刪除」，這會導致聯邦疆域之下的穩定性陰影受到嚴重影響，在之後的時間裡，聯邦疆域內部遭受亂海出口侵襲的頻率可能會逐漸增加。
同時，在眾神與人間王交鋒的過程里，那些被污染的射流在雙方被大護盾籠罩之前曾經數次擊中神的陣地。在這些毀滅性的污濁射流襲擊之下，有大量的設施和生命被迫接受了污染，這些設施和生命在一定程度上轉化成了有理智的「亂海生物」。
許多對於秩序生命適用的理論，將不再對它們保持適用。對於那些被污染的設施來說，如果它們失去控制，秩序的力量可以考慮將它們摧毀，但是對於那些被污染的強大凡人和神明們來說呢？
直接把這些受傷的戰士感覺殺絕是不可能的，沒有誰能接受這種做法。但是被污染的個體已經難以適應秩序世界，而秩序世界也難以適應他們的存在——世界與被污染的生命，均會逐漸的「殺死」對方。
然而，對於當前的整體情況來說，這些都還只是「小問題」。
更大的問題是——對岸發生了大事，非常嚴重的大事。
戰爭結束以後，聯邦各部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將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匯總了起來——可以確定的是，在虛空本岸，至少是在被聯邦探查過的區域之內......虛空之中沒有爆發重大事件。本岸沒有可以導致這件事發生的「引子」。但是規模如此龐大的異變......想要憑空發生是無限趨近於不可能的。
可能性相對更高的推測是，導致這一系列事情爆發的「引子」位於虛空的另一岸。
而事件的「引子」的具體性質......儘管這個猜測大家並不願意麵對，但是在現實面前，大家只能先考慮做最壞的打算。
首先，無論「引子」具體是什麼事情，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它是一件大事，一件非常重大的大事，一件發展非常迅猛的大事。只有它所造成的擾動足夠強，無比堅韌、承載著來自兩岸的巨大壓力的大膜才會產生那樣明顯的震顫。而哪些大事是有可能接近或者達到這樣的效果的呢？
超級斷裂帶的爆發和消亡、超級實體的誕生和消亡、超級文明的誕生和消亡。
這其中，最有可能的選項是......超級文明的消亡，而且，這個應該已經非常強大的超級文明，甚至可能已經是頂級文明的文明......它很可能與Σ文明有相當深刻的「淵源」。
因為......太巧了。
如果沒有足夠明確的指向性的話，大膜的振動怎麼會如此精準的開始於無盡永恆空間殘骸的位置所在？超級斷裂帶也好，超級實體也好，它們同一個文明建立那樣明確的映射關係的可能性最終還是太低了。與超級文明或者頂級文明跨越虛空兩岸建立映射關係的、最有可能的對象就是另一個超級文明或頂級文明。
一個強大的超級文明或者頂級文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突然成長起來......這又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果一個這樣的文明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突然崩塌的話......實際上，那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一個對岸文明的迅速崩潰......如果這件事確實如此的話，那麼架橋的計劃將很有可能會因此而遭受到無比沉重的打擊。
目前，本岸已經準備好了與架橋有關的絕大部分物質資料。
在知曉Σ文明單方面架橋的行動最終失敗並且導致那個盛極一時的文明崩潰之後，開始有越來越多的學者認為，架橋是需要兩岸共同參與的事情。單獨一岸的架橋行動很有可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最終導致失敗。
這個觀點是否正確目前還無法確定，但是現有的一切證據都無法推翻它，甚至還在佐證它的正確性——單方面強行架橋而失敗的文明不止只有Σ一個。在Σ之前，曾經有數代超級文明疑似因為進行啟動端的點火試驗或者嘗試單方面架橋而遭到過強大的亂海反震的侵襲。
這些文明目前已經滅亡，只有一些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污損的古遺物和語焉不詳的記錄被留存下來。記錄被收錄在星環聯邦那浩如煙海的卷宗大庫之中，曾經的萬千繁華，現在都已經化作了神明手中的一部部案卷。
到了現在這樣的時間點，在這些由諸多曾經可能盛極一時的強大文明用自己的軀體堆積起來的累累血債的面前，已經沒有哪個文明敢於踩踏這道隱隱約約的「紅線」了。
為了盡最大可能保證架橋行動的安全與成功，本岸文明希望能夠與對岸文明取得穩定而堅固的聯絡以後，再繼續推進架橋計劃的整體進度。但是，如果有對岸的超級文明在如此短的時間裡迅速崩潰的話，對岸倖存下來的其他文明......
他們現在很有可能會因為正在忙於處理他們本岸的問題，進而無暇顧及來自亂海深處的微弱訊息——如果就這樣拖下去的話，這一紀元的架橋行動將會失敗。
儘管風險和困難都非常巨大，但是現在看來，聯邦將不得不開始加速考慮派遣隊伍將大橋啟動端輸送到對岸，進而開始進行單方面的「強行架橋」行動的打算。在之前的戰爭爆發之前，這樣的行動還被封存在「最終預案」的範疇里。
但是現在，突破亂海強行前往對岸架橋的打算......它們已經到了需要論證每一個具體的執行步驟的程度——聯邦等不起，虛空兩岸所有的秩序生命也已經等不起了。對岸爆發的事件能夠在本岸造成如此明顯的影響能夠說明一點：大災變已經迫近，相比於漫長的虛空紀元來說，它的到來已經稱得上是「近在眼前」了。
當然，這一切建立在推測的基礎上，畢竟兩岸之間的聯絡仍然被亂海阻擋，在這種情況下星環聯邦也沒有辦法去向對岸了解情況。在無法確定對岸是否還能支持架橋行動的前提下，聯邦將不得不考慮使用更激進的做法，採取更激進的手段，搶在大災變前完成「最後能做的一切」。
......
「目前，以埃多拉斯為首的衰亡神族和埃諾頓為首的死亡神族正在盡全力為遭到亂海污染的同胞們提供幫助。對於受到深度污染、理智已經無法維持和過於痛苦的神族個體與凡人個體，衰亡與死亡可以讓這些生命在造成最小的後續影響的前提下得到安息。」
「聯邦與無盡永恆空間殘骸之間的虛空航路被切斷，受到之前的戰爭的影響，無盡永恆空間殘骸周圍的大片虛空區域進入了高度活躍的不穩定狀態。我們需要在短期內找到一種可靠手段來「平復」那些不穩定的波動，否則，航道將難以重建......」
「目前，各區各部正在加緊統計受損受災情況。其中，統計深潛港與亂海廣播站的具體損失情況為最優先任務。」
「開始與亂海污染融合或者遭到同化的個體數量超出最大收容閾值。我們需要找到更加可靠的地方作為暫時的收容與凈化區域。目前，有大量攜帶無法被驅散的亂海污染的個體聚集在現有的收容隔離設施內，如果不對他們儘快進行更為妥善的安排的話，這些個體有可能成為斷裂帶爆發的源頭......」
在由通訊信息流組成的會議室內，聯邦地各個邦國正在溝通，交換著彼此的情況，共享現有的資料。
目前，情況不容樂觀。
「目前來看，最理想的做法是能讓這些受到亂海污染的個體暫時生活在亂海領域裡。科拉超深層亂海廣播站、十九號到二十五號亂海避風港、一到九十四號亘古亂海巨門還有像黑門要塞這樣的地方，它們從理論上來說可以作為更加合適的收容場所。」
「問題在於，這些設施目前均承擔著重要的研究任務，同時，它們雖然位於亂海之中，但是它們本身卻是為正常的秩序生命所建造的。將它們改造為收容單位很有可能來不及，同時，這些設施大多是以亘古亂海巨門為依託修建起來的。如果在短時間裡將大量被污染的強大生命安置在那些區域的話，我們將不能排除亘古亂海巨門重新活化的可能性......」
「前往對岸的難度仍然存在，目前，我們還不足以保證大型的載人深潛船在穩定越過亂海臨界層之後還能與我們維持足夠穩定的交流。我們可以保證探測器穩定抵達對岸，但是這些探測器能夠搭載的功能模塊有限。它們可以作為錨點輔助我們確定兩岸之間世界位置的映射換算關係，但是它們無法幫助我們實現更多的功能。」
「如果我們最終仍然無法聯繫到對岸文明，那麼我們的應對計劃是？」
「以現有的亘古亂海巨門作為港口，通過外部持續輸入力量的方式，嘗試讓聯邦的深潛部隊強行抵達對岸，這一次，在確保兩岸溝通穩定、雙方坐標校對妥當之後，聯邦才會激活兩岸的啟動端。或者，我們再強行轟擊一次Σ文明留下的這道大門——之前Σ文明強行架橋的時候，這道門的內部結構實際上已經與對岸出現過短暫的連接，這一區域的亂海領域強度已經被削弱了。」
「如果我們舉各族之力，在啟動端激活之後強行為其繼續輸入能量並鎮壓亂海的反震的話，大橋被成功架起的可能性將會大大增加。即使再次失敗，長橋的短暫貫通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中和兩岸之間的不平衡，這進而可以削弱大災變，為我們重新爭取到時間。」
「可是......如果反震再次將亂海污染泄露出去呢？」
「我們可以組建起更加可靠的污染隔絕與凈化體系——Σ文明消亡於亂海反震，但是在這件事情里，Σ文明自己的做法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這次亂海反震事件的擴大。」
「在強行架橋的事後，Σ文明將自己所有的高等級單位全部集結於無盡永恆空間，它們實際上與那座巨大的亂海出口是「零距離」接觸的。而在強行架橋過程中，Σ文明各處的世界管理設施都在向無盡永恆空間提供資源，這實際上使得Σ的所有世界都與無盡永恆空間連在了一起。」
「這種做法意味著，污染只要從那些高等級的單位中找到一絲一毫的突破口，亂海就可以以Σ文明自身的網路為高速公路瞬間席捲整個文明。如果Σ改變做法，將大量的底層單位設置中和污染的緩衝帶，並且設置多重隔離的話，那麼今天的虛空可能就會是另一幅場面......算了，歷史沒有如果。」
「很抱歉各位，我可能需要暫時打斷一下你們的會議，我這裡有了些發現，或許會影響乃至於改變聯邦當前的所有部署。」
「Σ—48？你的發現是什麼？」
「我做出了一些東西。」在神識會議那無限接近真實的虛擬環境中，身著類似於軍禮服的黑紅色服裝的高大男人從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了一小塊東西，第一眼看上去，那塊東西通體漆黑且光滑，但若想詳細的端詳它的樣子的話，卻又會發現它被隱隱約約的迷霧籠罩，並且還透露著某種......令人作嘔的不詳氣息。
「這是......？」
「自洽法則裝甲，可以用來製造巨型單位的那一種。相比於普通的自洽法則裝甲，它更能適應亂海領域裡面的危險環境。不過，它的性能可能就沒有正常的自洽法則裝甲那麼高了，畢竟這是使用「不詳」的材料製作的。」
「不詳的材料？」
「簡單來說，製造這塊裝甲的材料，來源於那片現在還很不穩定的虛空，製作它利用了從那裡誕生出來的世界的世界之心。」Σ—48正色道。
「如果能夠量產這種材料的話......那麼被亂海污染的凡人和神就可以暫時以使用這些材料打造出來的艦船來作為「移動收容所」從而避免過度聚集的問題。而這些巨型船由於材料可以適應亂海內部的嚴酷環境，它們可以長久的在亂海領域內巡航，甚至可以考慮作為「先鋒」，在必要時引導深潛部隊強行跨越臨界層......」
一個個想法開始在神識會議內流動，並且，它開始將之前的許多問題遺留下來的「素材」串在一起。
「嗯，果然是會改變聯邦當前的部署的發現啊......」
......
「象限穩定劍部署已經到位！」
「國家點火裝置部署已經到位！」
「天璇撞針部署已經到位！」
「埃多拉斯衰亡之眼部署已經到位！」
「死亡輓歌部署已經到位！」
經歷過人間王與眾神之間的激戰後，包裹在那座最巨大的亂海巨門附近的虛空環境已經變得不再穩定，甚至，那片虛空已經變得不再黑暗，即使是用尋常的光學儀器去觀測它，都能夠觀測到如同煙霧一般不斷湧起然後又散開的詭怪光影。而這樣的不穩定對於秩序存在來說，是麻煩的，更是危險的。
如果時間充裕的話，這裡可能會被封閉最多十幾或者幾十個千億年等到不穩定的信息活動散去。但是現在，整個虛空都已經沒有什麼時間再去慢慢地等了。聯邦需要一些更激進的手段，來把這些涌動的不穩定因素在較短的時間內抓取並且固定住。
而「更激進的手段」就是引動大規模的創世紀—世界末日活動。畢竟，在虛空之中，有什麼能比無數世界的生滅還要重大的事情呢？
規模龐大的信息凝聚在象限穩定劍的劍鋒處，凝聚在國家點火裝置的炮口處，凝聚在天璇撞針的針尖處。就像重鎚砸下時會形成大範圍的龜裂一般，凝聚在一起的海量信息化作無形的重鎚，這些重鎚狠狠地敲擊在虛空中不穩定的汪洋上。汪洋在外力的衝擊下先是瞬間凝固，被固定的浪濤由被無以數計的凝結核吸引，它們化為連續不斷的創世紀爆炸，在虛空中升起一束又一束輝煌的火樹銀花。
在這些璀璨宏偉的世界結構膨脹延伸到極限的時候，衰亡與死亡就會找上它們——無以數計的光點會在很短的時間裡成片成片的熄滅，破碎的世界屏障被虛空侵蝕，從世界內部噴洒出的內容物由於失去了存在的基礎，在等到被虛空侵蝕之前就已經解體。衰亡與死亡的無邊黑翼先後掃過幾近混沌的沸騰汪洋，在這個過程里，他們會帶走一些東西——那些世界的世界之心。
這些世界之心會被放在一起「打包」，然後運往Σ—48所在的監控站。在那裡，Σ—48將會親自將這些材料送入熔爐，然後將它們鑄造成舊日的人間之王才能使用的磚瓦。
時間已經十分緊張，而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即使是眾神也已經沒有能力對每個世界進行詳盡的篩查。所以，在實行這一切之前，有能力直接製造世界枝幹的「點火裝置」均進行過調製，調製會影響這些設備製造出的世界。
從極端的環境中誕生的世界是狂暴且猙獰的，它們的內部環境無時無刻不在發生劇烈的變化，這樣的世界理論上並不支持正常的生命誕生，它們同樣更不支持正常的生命存活。
但是凡事總有例外——希望這些例外能最終得到安息。
在Σ—48的親自監督下，從熔爐之中誕生的黑色磚瓦被打造成一座座巨大的飛翼型戰艦，這些飛翼戰艦看起來與星明帝國的總旗艦有些相似，但是它們與奧術王座和虛空矩陣不同，它們表面的光紋是紅色的，並且看起來更加混亂和扭曲。而它們的尾部伸出的寬闊「棘刺」相比於「末日方舟」的船型所設置的棘刺要多出許多。
相比於正常的艦船來說，這些艦船看起來顯得有些「病態」。
它們並不適合在正常的環境中存在，但是它們適合在亂海的海面上航行。
漫漫長夜級航行於漫漫長夜中，行走於夜幕下的守望者，將守衛自己身後的秩序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