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滅門慘案
東方未晞。
但桃源山莊門前那晚上從未斷過的燈火卻沒有燃起,院內也沒有一丁點光芒。
這個時辰,下人們也該起床忙碌了,更何況,即使是晚上,桃源山莊院內的路燈和門前的大燈籠也不會熄滅。
這不符合常理啊!
想著想著,莫蘇的心涼了半截,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事情也許已經朝著最不幸的方向發展了。
看來,他也沒有偷偷摸摸溜進山莊的必要了。
遠方的天際像被誰用刀割破了一樣,漸漸褪去墨色,露出魚肚白,讓那縈繞在山間、庭院、花枝間的淡淡薄霧也逐漸清晰起來。
走近一看,莫蘇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終於紅了,他倒吸一口涼氣,強忍住眼中呼之欲出的情感。他是孤獨的,寂寞的,且這多年的殺手生涯令他殺人如麻,雙手更是沾滿鮮血,他以為他早已變得冷酷、殘酷、無情、麻木,強大到能冷眼旁觀任何一個鮮活的生命在眼前終結,何況是這些曾經欺壓凌辱過他的人,因此,這樣的情緒波動出現在身上,令他有些驚愕。
桃源山莊的門匾歪斜懸挂著,其下的大門蕩然無存。
只見硃色大門已經殘破不堪,完全脫離了門框,殘破、雜亂地躺在院子里,硃紅色的粉末末像血淚一樣在哭訴著它的不幸。
空蕩蕩的大門前,莫蘇輕輕跳下馬背,愛惜地撫摸黑馬的頭,告訴它做得很好,然後輕輕撓了撓它的下顎,示意它可以到門旁稍作休息。接著,他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院子里。
黑馬眨巴著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原地輕踏了兩腳,黑色的尾巴一甩,鼻子噴出熱撲撲的鼻息,好似在說遵命,接著就轉頭走到不遠處的綠草邊上,低頭貪婪地拉扯著嫩草,卻又優雅地咀嚼起來。
莫蘇豎起耳朵,調動全身細胞集中精神,在門口駐足觀望了會,確定院子里沒有傳來任何聲響,這才小心翼翼地踩著步子,屏氣踏入大理石砌成的門檻,進入山莊院子里。
地上散落著的只有大門的殘骸。兩扇門頁均是從中折斷,明顯的大片凹痕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被人用又重又大的武器猛力砸擊而形成的。
這根本就無須多想,莫蘇能猜到這是誰。
孤魂使槍,野鬼操刀,只有太上用的黃金錘是碩大厚重的武器。
一陣涼颼颼的山風吹過,濃重的血腥味迎面撲來,莫蘇不禁胃裡反酸,想吐,但他卻不能逃離這濃重、令人作嘔的氣味。
即使是殺人無數的他,也從未聞過如此濃重的血腥味。他只覺身體出現了不適。
顯然,桃源山莊遭受到了滅頂之災。
四周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唯有不諳世事的山間鷹鳥和花草叢中蟲兒在低聲嗚鳴,好似在共同演奏一曲低沉悲壯的協奏曲,娓娓訴說著桃源山莊的不幸。
莫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緊手中的劍,大步地跑到大門正對的那堵石牆后,想探一探是否有人。
人是有的,只不過是死人,一雙睜著驚恐大眼的死人。
雖然十幾年不見,但莫蘇一眼就認出他倆來了。地上那兩人,分明就是專門負責大門閉合的僕人。
莫蘇伸手探了探兩人的鼻息,脈搏,只是,身體都已經冰涼的人,哪裡還有一點生者該有的脈動和呼吸。
莫蘇立馬掃視了兩人及其周身,發現的他們嘴角和衣裳上的血漬已然幹了,而石牆上赫然染上的兩大片血漬還未乾透,凝結成軟糊糊的血蠟。他隨即在他們身上四下按了按,發現兩人的肋骨幾乎全斷,肚子也已然是軟乎乎的像是融化了一般。他們顯然是有著和大門一模一樣的遭遇。
看來事發應該有一兩個時辰了。筆趣閣小說www.gdousu.com
莫蘇在心裡嘀咕著,雖然心裡料想著兇手應該已離去,但總不免還是有些顧慮與警惕。
他起身靠著牆壁,快速轉入石牆后的一條走廊,而前方刺鼻的氣味也越來越濃。
他的劍眉幾乎要擰成一條線。
他在走廊的盡頭停下,警惕地觀察著內庭,通向四處的走廊、廂房,以及大廳堂。
目之所及,滿目瘡痍。
地上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幾乎要血流成河。男男女女無一不是面目猙獰,死相慘不忍睹,許是事發突然,大部分人的衣裳鞋襪還未完整穿戴。
莫蘇看了看,沒有葉寒和花辰陽他們的身影,於是莫蘇挑著還算乾淨的空地落腳,快速轉入內庭一角的走廊,從那裡深入山莊後院。
地上依舊是死人,零散的肢體,四處飛濺的血漬,整個山莊活脫脫的像個人間煉獄,令人汗毛豎起。
莫蘇一路探尋,終於在花辰陽卧室門前找到他冰冷的屍體。
一片殷紅的血泊中,寬大的軟煙羅輕紗外罩下,他像一朵綻開的紅玫瑰,直挺挺地躺著,又像一條任人宰割的錦鯉。只見地上數十條血淋淋的紅印子,他面朝著卧室怒目而視,滿目的悲憤與無助,雙手同樣也是朝著卧室呈抓撓狀,彷彿在拚命地想要抓住什麼,但血肉模糊的指尖碰到的只有冰冷堅硬的石板。
雖然他現在的相貌和小時候的差距甚遠,但他和花滿樓實在是太像了,像到只須一眼莫蘇便可認出他來。那秀挺的鼻子,細劍一般的眉毛,細長的丹鳳眼,薄薄的嘴唇色淡如水,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倘若花滿樓不是已經入土十幾年,只怕莫蘇也會將他誤認作花滿樓。
他的身體被利器貫穿,身上有兩個血窟窿,較小、不完整的一個落在右邊身體,另一個完整地落在腰部正中,露出森森白骨,脊骨赫然已經缺了兩節。看得莫蘇心裡是一陣難受,胃裡一陣翻湧。他強咽了一口口水,壓住嗓子眼的那股衝動別過臉,不再看那血淋淋的傷口。
那直勾勾的眼神,是說不完的無助,訴不完的憤怒。順著他的目光,莫蘇望向那扇虛掩的房門。
花辰陽的房門。
花辰陽這般神態,想必他的妻兒應該在屋子裡。
帶著疑惑,莫蘇小心謹慎地推開花辰陽的房門。
映入眼帘的也是一片狼藉,令人悲憤的光景。
地上儘是粉身碎骨的桌凳、妝台、盆架、衣架,破爛的衣物、紗簾、床幔,而凌亂的床上,赤條條的躺著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赫然一看那竟是花辰陽的妻子云曦。
只見她頭髮凌亂不堪,雙手被床幔緊緊勒住別在頭的上方,勒住她的人彷彿是要把她的手勒斷才肯,沒留一絲絲縫隙,所以那纏繞在她手腕上的白色床幔像刀一樣吃進她白皙的肌膚里,任憑滲出的鮮血把它染得玫紅。
分外刺眼的是她白皙身子上的紅痕,她白花花的身子就好像被人用鞭子狠狠地抽打過,一道道,一痕痕,像極了一條條行走的青紅毒蜈蚣,就連那精緻的小臉蛋也沒能幸免於難。
這副景象,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麼。
她面朝著莫蘇,怒目圓睜,空洞的眼神透露出無盡的絕望,又彷彿在咒罵。
莫蘇心頭一顫,快速收回目光,轉移看向別處,搜尋著嬰兒的蹤影。
然而,倒塌的嬰兒床上,並沒有嬰兒。
莫蘇大步走了進去,順手拾起破爛的衣物扔到雲曦身上,然後又仔細地在屋子裡查看了一番,仍舊不見其蹤影。
「他們的孩子哪兒去了。」莫蘇望著遍地的屍體,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