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讓我們沉沒（二）

……

視線在劇烈地搖晃著，四周一片混亂，沉入夜的黑幕，到處充斥著刺眼的火光，點綴在夜下。

能聽見，一陣一陣的、沉重的喘息聲。

視線的主人用雙手撥開破碎的磚瓦，從身後燃燒的廢墟里跑出，四下看去，目光所及之處，皆已被大大小小的火焰覆蓋，人們嘈雜的救火聲，蓋過了燃燒的噼啪聲。

「終於還是來了嗎……」

自己發出陌生的聲音。

抬頭，看向了天空中滾滾的黑煙，融進夜色，再也無法辨析。

「啊啊啊啊……！」

周圍的人聲小了下來，卻不再是救火聲，而是逃竄聲。

身處於兩個燃燒的房屋之間，在熊熊燃燒的大火的掩蓋下，卻看見了，不遠處，三兩個黑色的身影飛速閃過逃竄的人們身旁，然後，人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人們的驚恐來源於他們，卻也被他們終結了。

「不不……不……」自己的聲音在不斷顫抖，「還不能在這裡……不能就這樣……！！」

視線向後一轉，周圍的一切快速後退。

這是——逃跑了？

在火的廢墟中穿梭著，只是為了藉助火勢避免被那些黑影發現。

被掉落的磚塊砸中，「幸好沒有傷到頭」；當腿被火焰灼傷時，「只要能繼續走」；看到不遠處倒下的人們，「一切都是為了此刻……」

自己沒有向村子外的森林走去，而是拖著傷腿，倚靠在圍牆下，一步一步，向火勢中心走去。

最後，大概是疲憊至極了，視線的水平一低。是自己蹲下來了，蹲在了一處被火燒得只剩下部分的漆黑牆的後面。

前方，正對著一處房屋，燃燒的、坍塌了一半的房屋。

大火前，是一個伏地哭泣的女子，和一個高大的身影。

「對不起……對不起……」

那個女人狼狽地跪在地上，匍匐著，揪住身前人的斗篷的邊角，乞求著，哽咽著，扯著幾乎啞了的喉嚨突然放聲大喊：

「請殺了我——殺了我吧！！

「只要能放過我的孩子……放過他……」

女人眼角的淚水，在火的照耀下，閃出晶瑩的光。身下嬰孩的啼哭聲，在一片噼里啪啦聲中是那樣地微弱，和他母親的哀求聲一樣。

如此地卑微。

那人背著火光，只能看見，黑色身影低著頭注視著她，沒有半點反應。

沒有希望。

眼底空洞的她意識到這點，癱坐在地，望著身前之人，看著他的那雙眼，一瞬，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試圖喚回身前之人的理智：

「可你們是……！！」

「殘存的魯帝亞血脈。」身前之人開口了，聲音是如此沉重而冰冷，「可仍舊背負著罪惡，無法得到救贖。

「不配得到生的許可，不被允許有寬恕的可能。」

鮮血四濺，倒下的身影，於恍惚的光影里，和嬰兒的啼哭聲，一併消逝了。

房屋坍塌，火光衝天。

記憶的主人退後幾步，像是感應到什麼，猛地轉過身——

另一個身裹斗篷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可即便是面對面站著，卻是連對方的雙眼都看不到，那隱匿於黑暗下的、滿是殺氣的雙眼。

火光搖曳，映照在對方夜色的斗篷上，跳動著。

那個人逐步向自己邁進。

自己不由得後退——

「原諒我……請原諒我們……」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在用最後的生命扯出這幾句話，「為什麼要趕盡殺絕……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們……？！」

眼前的畫面閃過一道無比刺眼的光，照得比白天還要明亮——只剩下最後的喊聲，刺破白色的夜空——

「白瞳者！！」

淪陷於黑暗。

然後，什麼都沒有了。

……

一片死寂。

他們站在廢墟上，無聲無息，猶如兩座人形雕塑。

就這樣，持續了不知有多久……

「御煌。」

這次，是煜羅爾率先打破了寂靜。

但赤衣男子沒有轉過身，也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你打算怎麼做？」煜羅爾繼續問道。

御煌依舊沒有回答。

「御煌訣。」

赤衣男子怔了一下。

「啊……羅爾……」御煌似乎終於從沉思中清醒過來，語氣重新變得軟糯起來。

若換做平常，煜羅爾是絕對不會直呼他的名諱的。只是這次，或許也只有這次。

「這件事……」

「我們就當做沒看見過。」

御煌訣依舊背對著他，只是煜羅爾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氣息，變了。

氣場前所未有地凝重起來。

即便是面臨大敵，他也不會這樣。

因為御煌訣，是人稱「御主」、「救世者」的存在，被赤神賦予了至高無上的絕對力量，使這個世界都能為之臣服的力量——信徒們如此相信著。

這樣的他，無所畏懼。

不論什麼。

可是這次——

「此事涉及到『銀白淡色瞳者』、古老的血脈、世界的『初民』，與如今的掌控者之間的矛盾，」御煌訣只是佇立在那兒，語氣沉重，他緩緩說道，「對『上面』而言，這是絕對不允許存在的，即便沒有被法諭規定，他們也會被剿滅掉的。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了。」

……

算是主線的正式開始吧。這裡御煌訣和煜羅爾兩的首次出場，下次或許會在很後面了。但我依舊是深愛著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