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O 情深重 月是故鄉明
屋外已經全黑,侍女們已在將各處院落里的燈點上,霎時,宣涼府亭台樓宇燈火搖曳,或昏黃或淺紅的燈光將整個宣涼府照染上了朦朧的光芒,顯得靜謐而祥和,彷如人間仙境。偶有晚風拂過,那些懸於迴廊及庭院里的燈火,便輕輕搖曳起來,一如天際里閃爍的星辰,別有一番醉人的闌珊之美。
謝桂麗猛地抬起頭來,恐慌地望向宣涼老爺及徐康濤,只感覺握著茶盞的手心微微地浸出了冷汗。
宣涼老爺聞言驀地回過頭來,剛剛燦爛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久久注視著端坐於對面的徐康濤,似乎也猜到了幾分,半晌之後,方才問道:
「不知徐大哥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是這樣的。」
徐康濤正了正身子,頓了一下,終於開口說道:
「老爺,我此次前來,不為別的,只是因為薄琴姑娘及祝少爺的事而來。」
「哦!想不到徐康濤還挺古道熱腸的嘛!竟然為了琴兒及祝少爺的事操起心來了!」
宣涼老爺睜大了迥然有神的雙眼,粗重的眉毛隨著他的波動的表情微微跳動著,彷如兩隻努力爬行的毛蟲般,讓人不敢直視。
「老爺,徐大哥,茶都要涼了,快些吃了吧!」
「冬林,銀弟,去廚房裡備些點心來給老爺吃。」
謝桂麗心中人如撞進了一隻小鹿般,突突地狂跳不停,她生怕宣涼老爺突然暴怒起來,為了緩解內心的驚慌,她不停地讓侍女給宣涼老爺及徐康濤添茶添點心。
徐康濤微微嘆息著,沉默不語,片刻之後,忽地抬起頭來,望著茶几上剛剛端上來的大棗甜點。
「哎!老爺,我也是受人之託啊!想那謝府大少爺,體弱多病,還天生一副痴傻模樣,這些年我在關武城中,對謝府的事情也有所耳聞,確實是苦了薄琴姑娘,而且還府上的二夫人暗中使手段,就如上次,若不是我跟祝少爺及時趕到,恐怕薄琴姑娘今天就不能安然地待在府里了。」
「啊!徐大哥,琴兒在謝府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難怪我前些日子去關武看望她時,她如此虛弱。」
謝桂麗猛地憶起上次在謝府里,宣涼薄琴面白如紙,弱不禁風的模樣,原來是自己的女兒在府里經受了世人並不知情的苦難,思及此處的謝桂麗忍不住眼眶泛紅,難過的淚水簌簌地滴落而下。
「老爺,琴兒在謝府經經歷了什麼苦難,或許只有徐大哥才更了解。」
「徐大哥,這麼說來,琴兒在謝府里過得並不如意?」
宣涼老爺似乎也有所觸動,他面色微變,抬起頭來,望著徐康濤,沉重地說道。
「哎!何止不如意,想薄琴姑娘剛剛嫁入謝府時,美得如花似玉,旁人無不被薄琴姑娘的美貌所折服,可那痴傻的謝遠宏,哪裡能和薄琴姑娘般配,可惜啊,美麗的鮮花竟然插在了牛糞上,苦啊!」
徐康濤長長地嘆息著,惋惜之前言益於表。
一旁的謝桂麗早已泣不成聲,心疼得如同刀絞。
「老爺,琴兒真是苦了她啊,我們當初只顧著謝府家業龐大,總以為琴兒嫁過去,每天錦衣玉食,穿金戴銀,衣食起居皆有人伺候著,就足夠,可現在才知道,僅有富足的生活,是不完整的。」
宣涼老爺雍容的臉上,瞬息萬變,一會兒蒼白,一會通紅,似乎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老爺,不要在憂慮了,琴兒的後半生,就交給祝華林吧!祝華林多年來,一直眷戀著琴兒,祝華林才是琴兒的護花使者!」
宣涼老爺端坐於茶几旁,面色異常凝重,眼睛不住眨巴著,突然無不擔心地說道:
「可是,琴兒現在還是謝府的媳婦,我們又是老親,這撕破了臉皮,以後該怎麼來往?不行,此事容我再做定奪。」
「老爺,謝府那邊,我與祝少爺,在一個月前已經和大太太說好,連琴兒的休書我都帶來了!」
徐康濤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宣涼老爺。
「啊!」
宣涼老爺簡直被眼前這個神通廣大的徐康濤驚得不知所措,他顫抖著接過徐康濤遞過來書信,小心地拆了開來。
立即,帶著淡淡墨香的字跡躍入了宣涼老爺的眼帘:
宣涼薄琴,嫁入謝府十年之久,育有一女謝玉香,並未能為謝府延續香火,且四年前,夫君謝遠宏已離世,衍后無望,特此將其休回原籍,以後任其改嫁,原夫家不得以任何理由進行干預。
王靜花
公元658年正月廿八
宣涼老爺閱罷,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不知是喜是怒,眾人屏息凝神,靜立於一旁,等待著即將來臨的暴風雨般,心驚膽戰。
「好!你們敢情是能上天入地的幹事能手!」
「老爺、、、、、、」
謝桂麗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僵直著身子走進宣涼老爺身旁,顫抖著聲音地喊道,她想將宣涼老爺的憤怒將降到最低,想讓琴兒的事能順利通過。
宣涼老爺揮手命謝桂麗退下,抬眼望著同樣緊張至極的徐康濤,良久,終於開口說道:
「事已至此,就將琴兒的後半生交給祝華林吧!」
祝華林從大廳里走了過來,往宣涼府上房方向而去,他抬眼環顧四周,目所及處,皆是各色燈燭,或明或暗的燈火,照得宣涼府霍霍生輝。祝華林心裡一片明亮,他踏著輕快的步子,盞茶功夫,就來到了上房門口。突然驀地站定,像是在等待著一件重大事情的宣告般,靜靜站立著,斂聲屏息,一動不也不動。
「事已至此,就將琴兒的後半生交給祝華林吧!」
突然屋內宣涼老爺洪亮爽朗的說話聲傳了出來,重重地敲在了祝華林久違的心坎上,他猛地一驚,心裡似乎有如千萬朵鮮花綻放般,異彩繽紛。
良久,祝華林終於激動萬分地推開門,迎了進去。
「林兒,以後我得改稱你為林兒了!」
謝桂麗喜極而泣,站起身來,走到祝華林身旁,抬眼望著沉穩偉岸的祝華林,經過十數年的辛苦磨練,祝華林已由稚嫩的懵懂少年長成了成熟幹練的男人。
或許,現在的他才能成為宣涼薄琴堅實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