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128章

地窖中的火把增加了許多,昏暗暗的地方已經大半明亮,瞥見一旁方桌,擺滿剩餘的好酒好菜。

再度來,他們沒了先前的戾氣,見到昭娣身後的女子們,些許將士震驚又是不敢相信。

他們從人群中猛然站起,繼而不帶一絲猶豫衝過去,緊緊摟抱住妻子子女。

「你們。。。你們怎麼來了。。。」沙啞的聲音毫無肆憚透著驚喜若狂。

隨之一陣英氣的女聲,「是這位姑娘接我們來的,她還說,會私自放走你們。」

幾對夫妻們寒暄著差不多的話,這時將士們紛紛看向昭娣。

她清煙一般惆悵的眸子不看向眾人,「我向來不喜脅迫,你們草原兒郎的骨氣,我也不該泯滅,」深吸一口氣,朝著地窖門口攤開手,「諸位請吧。」

已經有不少將士紛紛站起來欲走,有的人還在猶豫,場面一時凌亂,正欲走的那些人回過頭,看著留在原處的人。

而那尚未移動身姿的人,看著他們也在糾結走與不走。

空芷握緊了劍,緊張看著他們,又瞥見昭娣神情自若的模樣。

那首領端坐,目光明澈緊盯昭娣。

突然,一婦女身旁的男童捂著脖子,一張隱約透出英氣的小臉露出痛苦的模樣。

婦女大驚,跪下身子看著他,「月郎你怎麼了?」

他搖了搖頭說不出來話,紅了的雙眼憋著不滴出淚水,隨即口中漸漸流出鮮血。

嚇壞了婦女,她摸著男童的臉,一旁的將士也急了,頃刻跪下,「月郎你怎麼了!來人!有沒有太醫!」

月郎已經昏迷在將士懷中,昭娣猛然一拂衣袖半蹲在他面前,牽起他的小手不經意觸摸到手心的繭子,內心驚訝之餘,還是鎮定下先為他診脈。

見她如此有模有樣,將士不免疑問,「你懂醫?」

她凝神診脈無心理會,一旁空芷這才替她說道,「我家主子不僅是長安城神醫公良子的徒弟,也是宮中御醫汪實初的弟子,其醫術可謂精湛至極。」

將士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裡一陣靈光,「你若救得了我兒子,我甘願留下聽命與你!」

抬起眼眸,是淡漠的神態,「這倒不必,救人是我的醫職,無須你等價交換。」

不給他多餘說話的機會,命令空芷將月郎抱起,婦女和那將士單獨走出了地窖。

徒留一群茫然和擔憂的將士們,只是首領看向昭娣的背影,更深的眸色狠了狠。

一路上直奔空餘的房內,小心翼翼地安放好他,昭娣才對那婦女問道,「在來之前,他可曾食用過你未曾食用的東西?」

她斂下眸子思慮,額頭間都是緊張的汗水,將士在一旁緊緊握著她的手給她安慰。

猛然抬起眼眸,帶著一絲不確信,「慕楓將軍大軍入境之前,我國國主曾賞賜過他一杯馬奶酒!」

屋內頓時沉寂下,三個人各有所思。

轉回身坐在床沿邊,空芷從藥箱子里取出穩固根本的藥丸,昭娣親自給他服下。

將士上前走了幾步,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小人,「你給他吃了什麼?」

沒有回頭,仍是翻開月郎的眼皮檢查著,「保命的藥丸,就算解不了毒也不會讓他有性命之憂,你們金遼的毒藥我不懂,解毒還得需要點時間。」

婦女焦急道,「你是說,他,他中了毒?」

「不錯。」昭娣確信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猶豫片刻,她終於回過頭看著二人,隱約一股試探的意味,「月郎像是中了蛇毒。」

「蛇毒...」婦女喃喃,又猛然抬起眼眸驚恐道,「金遼草原常有曼巴蛇出沒!其毒甚烈,尚無人能生還...那...月郎!」

她哭著撲到月郎床榻前,搖晃著昏迷的身姿。

昭娣攔住她,語氣雲淡風輕,「你放心,他中的毒並不嚴重,還有的救。」

踱步至窗邊,她靜靜看著屋外。

曼巴蛇她曾聽慕楓提起過,這種毒性甚烈,一般人難以存活,這個年代更沒有血清,基本無藥可救。

側臉看去床榻上的月郎,此時他眼窩處已經發黑。

方才診脈,昭娣發現他雖然中毒但並不嚴重,中了曼巴蛇毒卻還有的救,她相信自己的判斷,絕對不會診斷出錯。

那隻能說明這毒,反倒蹊蹺了。

在她猶豫究竟誰才是真正下毒之人時,將士已經按捺不住,半跪在她面前拱手,「還望娘娘救我兒子一命,我從今往後一定唯命是從!報皇後娘娘的大恩大德!」

一番說辭,她本無心細聽,突然。

眼眸微顫,指顧從容,她終於明白了,原來如此。

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對二人慎重道,「你們先回去,月郎交給我就好。」

眼見著將士摟住哭的傷心欲絕的婦女離開,側頭問著空芷,「阿寧此時在何處?」

她有些不解,但仍握劍拱手,「約莫在屋內,聽畢左說他召見了百里秋和。」

「百里秋和?」原本有些訝異,突然想起來空芷是婁越國的人,百里秋和身為赫連家族成員之一,寧弘找他也實屬正常,「你在這看著月朗。」

見她點頭,昭娣頓時轉身離去,步伐緊急朝著寧弘的屋內,拐彎幾處,踏過台階,到了門前,抬起廣袖漣漪的手,剛要敲門。

「你說的,可當真?」寧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隱忍,一時讓昭娣的動作頓住,她細耳凝聽。

百里秋和倒是極為平靜,「雖匪夷所思,但...」

「什麼人!」只聽得寧弘突然一喝,隨即屋門大開。

一陣凌厲的勁風,同時吹開昭娣髮絲散漫,她仍是舉起手剛要敲門的動作。

向前揮去的手還未收回,絕狠犀利微斂下的眼眸見到她時,突然一愣,眼裡殺意不見,被柔情染上溫色,「娣兒怎麼是你。」

斂去一臉的探究,換上嗔怪,「剛要來找你,怎料你這麼粗魯。」

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衫,慢慢跨進門檻走入,縴手懶理著自己的髮絲,經過百里秋和時,意味深長瞥了他一眼。

寧弘正威嚴坐在床榻邊,一身蓋不住的天姿,被榻上小方桌煮著的沸水,繚繚升起的水霧環繞。

她緩步在小方桌另一邊的床榻上坐下,盈盈一握的腰肢斜過身姿,縴手捻起一些茶葉分別放入杯盞中,輕輕以金棍勾起水壺,慢慢倒入沸水,頓時茶香瀰漫。

優雅放回水壺,將杯盞舉起,搖頭輕吹,散不去連綿的白霧,遞與寧弘,「阿寧,你們在說什麼?」

一手接過,眼裡寵溺,似是鬆了一口氣,「也沒何事,無需掛心,」轉過頭,是一雙冷漠淡然的眸子,帶著幾許脅意,「下去吧。」

昭娣撲捉在眼中,沉默不語。

淡然微低頭,唇瓣覆在杯沿,輕抿。

百里秋和一拂粉衫廣袖,散漫退下。

一手撐著頭,另一手舉著杯盞,默默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倒真是應了桃花公子的名頭。」

下巴被玉指勾起,被迫看向寧弘,見他不滿,挑著眉毛眼裡威脅道,「怎麼?娘子是要棄了我許那桃花公子去?」

媚笑著放下杯盞,纖白柔荑撫摸他勾著自己下巴的玉手,「怎麼會,夫君獨我妖般魅顏,蓮華容姿,已讓我一念墜塵。」

他悄然湊近,鼻尖摩擦著昭娣玉顏,聲線慵懶,「諒你也不敢在我眼皮底下,紅杏出牆。」

微側臉,唇瓣便覆上他素來冰冷的薄唇,小嘬一口,「夫君婁越國的女人們,臣妾還在等著呢。」

寧弘回親一口,嘴角勾起妖孽的笑顏,「放心便是,不過娘子突然過來,可不是為了這桃花公子吧?」

不屑一笑,她站起身,寧弘也端正了身姿,始終沖和冷冽,繁華於他不過是滿身陽光照耀,見她走向自己,眉梢眼角藏媚氣,聲音笑貌露溫柔,「阿寧,其實我,是來找你要解藥的。」

「解藥?」疑惑地語氣,可他的神情,倒是看不出來絲毫疑惑的味道。

昭娣已經心下瞭然,屆笑春桃兮,胸有成竹看著他,「那月郎的毒,可不就是你下的手。」

立如芝蘭玉樹,微低頭,笑如朗月入懷,「竟被娘子發現了。」

朝著他攤開縴手手心,「所以解藥呢。」

玉手覆上緊握著,「娘子別急,先跟我走。」

不解跟上,他命畢左喊來將士夫婦,帶著自己進了月郎的屋子,空芷正在看守,隨後將士夫婦趕來,與此同時汪實初和公良子也來了。

他眼神示意昭娣別說話,只是一貫冷漠的神情,讓汪實初和公良子分別診脈。

不出昭娣所料,他們都說此毒甚烈難解,紛紛束手無策,只是都離開時給了昭娣一個玩味的眼神。

她淡然不語,只聽得那婦女跪在月郎床前哭泣哀嚎,饒是草原多麼英勇的女子,面對自己的骨肉也變得極為脆弱。

寧弘見將士隱忍著心痛,這才對他,不緩不慢地說道,「不過,朕的皇后醫術精湛,雖然兩位名醫力不能及,但她願為月郎,試上一試。」

最後四字說的緩慢,咬字微狠,將士聽得清話中意,頃刻半跪下,因為隱忍著嗓音也變得濃重鼻音,「若能救得了我兒,願為皇後娘娘肝腦塗地!絕不反悔!」

只看向寧弘等他說話,他會意,讓眾人退下,月郎交給昭娣,屋內此時只剩下了二人。

「阿寧,其實你無須如此。」

「在這江山亂世,一萬金遼將士,若能在你身後聽候差遣,也能免了不少危險。」

嘆了口氣坐在一邊圓桌旁的椅子上,「你該知道的,我向來不喜勉強得來的人。」

他走近,玉手習慣性勾起昭娣下巴,「我只知道,有一切機會能保護我的女人,就不該放過。」

抬著玉顏,嫻靜猶如花照水,眼眸流波,「阿寧,如今金遼結下邦交,你大可不必太過憂心。」

眼光射寒星,嫡仙氣染上一層深寒的的冷,「外患已解,可是內憂尚在。」

「若說這內憂是扶蘇,可這凡爾國天下,長安城的繁榮,本就是,屬於扶蘇才是...」抬起眼眸,見他絕狠的神情竟揉出傷神,未及時覺察,「阿寧,我跟你回去,回婁越國,好不好?」

「你是讓我,」他聲線變的沙啞,仍蓋不住的蘇性,可是言語透著失望,「把皇位還給他?」

他幸苦費勁幾年心思打下的天下。

心愛的女子,讓他拱手相還。

昭娣坐如針氈,靜靜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嫡仙男子。

他苦笑,連光華照眼也黯淡。

「他在你心中,仍是我取代不了的位置。」

柔和酥音,變得沙啞,隱透哽咽。

玉手頹然垂下。

寧弘妖媚的眼眸依舊風華,只是目光投落於地面,幾番上下滾動的喉嚨似隱忍著。

昭娣伸出手想要撩開他額間髮絲撫摸那張讓人心疼動容的玉顏,他卻往後一退。

那雙眼,重新直視她。

她一愣。

不再是流波璀璨,寵愛的光華,是一抹責怨的嗔怪,緊緊擰起的眉心,眼眶微紅,泛著螢光。

那久違的深寒,重新從腳底蔓延到她全身,流入心扉的那一刻,她有些慌了。

連僵持在空中的手,都愣住。

寧弘扭過頭,他高拔的身影將背後的日光剖成了兩半,轉身離去。

那縴手僵在空中,漸消酒色朱顏淺,纖細的手腕,滴落晶瑩的淚花。

桌子上,放著他臨走前留下的解藥,她默默為月郎解著毒,解毒后未免留下後遺症,她寫下了一張藥方,寫著寫著,仍是想到失望而走的寧弘。

「不過是從前欠他的,如今想要還清罷了。」

「平日里這麼聰敏的人,怎的提了他,就亂了理智。」

她暗自責備著,眼淚還是不爭氣流了下來,打濕了桌上的紙張。

空芷突然破門而入,瞧見她急忙抹去眼淚的動作,神情慌張又帶著小心翼翼,「主子,君上他暈倒了。」

話語已畢,一抹連綿衣衫搖曳空中輾轉,猛烈的風聲后,空氣中頓時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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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尾鴆:長安妃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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