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忠誠
玫瑰與薔薇的鬥爭愈演愈烈,信仰的狂熱也達到了最高潮。
野獸主義陣營有人割破臉頰右翼染紅玫瑰勳章,暮笙主義陣營有人撕下小塊皮囊擦拭薔薇勳章。
喬雅在暮笙主義陣營風生水起,去找舒蕭的時候還能看到他像是玩遊戲的孩子一樣,天真爛漫地甩出飛鏢。帶有烈焰的飛鏢釘入牆面上闞見和司緝的照片,火焰瞬間裹挾著照片化為灰燼。
這一幕嚇得喬雅渾身上下毛骨悚然,舒蕭身上有著類似於孩童般天真爛漫的冷漠,懵懂無辜的殘忍,還有孩子氣卻意外森冷的佔有慾。但暖起來又像是個小太陽,讓人喜歡讓人心疼。
「天父在上,保佑他的靈魂吧。他言語狂妄,我怕我會失控暴怒。」舒蕭笑眯眯地說著,轉過頭面向喬雅。
喬雅想一想近來的劍拔弩張,幾乎天天是刀光血影,槍林彈雨,有點擔心這孩子是不是腦子被傷著了,怎麼有點不對勁呢。
舒蕭垂眸輕笑,藕荷色的眼眸中有光在頑皮地打滾,「無人敢染指我的家族,這是我們和他們唯一的共同點。」
那些嫉妒之人,安息吧。在家族中,你還可以被容忍,但是一旦有了背叛,我卻不會背棄。你若幫助他,那就對不住了。
「我從不背叛,我為我的家族而戰。」舒蕭笑吟吟地點了一下喬雅的鼻尖,「那麼你呢?」
喬雅習以為常地伸出手指,對天發誓:「我會忠誠地死去,絕不會是個背叛者,我甚至為了家族獻出生命。」
「金錢能買來你的忠心嗎?」舒蕭笑著問。
「忠誠也勝過萬貫家財。」喬雅笑了笑,「而我永遠忠於暮笙,至死不渝。我會忠誠地死去,絕不會是個背叛者。」
她又隱隱覺得,自己這反覆推敲以證忠心的做法,好像是在重現什麼,曾經又在什麼地方上演過這樣的場景。
「奈芙,永遠忠於先生。」「我不聽話的小鳶尾花,我生命的太陽呵,我親愛的小奈芙。」
穿著軍裝的青年,把鑲嵌著紅寶石的王冠戴在了她的頭頂,折射出太陽般耀眼的光芒,和白骨森森的冷意。
這樣的畫面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愣神片刻之後隨即又笑了起來。但舒蕭仍然捕捉到了她片刻的失神,眸色暗沉片刻,報以她溫暖的笑容。
喬雅以為舒蕭是信了的,但是現實總會給人迎面一棒子。
「Sweet……」來報信的人慾言又止,「那個……嗯……」
「怎麼了?嗯?你慢慢說,沒關係,我在聽。」喬雅溫柔地問。
他臉一紅,又難以啟齒地說道:「舒蕭一個人跑去跟闞見和司緝決戰了。」
「什麼?他瘋了?!」喬雅動作一頓,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反問,「在野獸主義陣營的大本營嗎?他是嫌命太長了還是怎麼樣?」
那個人點了點頭,「對……」
話音剛落,就見到喬雅轉身狂奔,聲音轉了幾個彎,兜進他耳朵里,「去通知玉龍!」
喬雅以自己的最快速度跑去野獸主義陣營的大本營,隔著一段距離都能看見風、火、土以龐大渾厚的能量相互碰撞后揚起颶風。三股力量的相撞,以摧枯拉朽之勢勢要奪取敵方人頭。
實力相當的三個人二對一,舒蕭必然重傷,司緝和闞見也討不著好。喬雅咬了咬牙,將雷霆萬鈞的力量凝聚在荊棘中,疏散流竄的電流,朝著三人力量的中心全力擊去。
以電流作為引導,這種程度的能量可以擊潰30%,引散30%,但剩下的70%,只能……
「唔!」喬雅遭受剩餘的能量反噬,身形一晃就跪倒下去,捂著心口吐出血來。艷色的血順著下巴滴落在衣服上,她緊皺著眉,呼吸急促。
窒息感和瀕死感接替而來,心臟疼痛得彷彿快要死去。她聽不清這個世界的聲音,心跳和耳鳴的躁動奪取了她所有的視聽。
「你知不知道她有心臟病啊!」玉龍揪住舒蕭的衣領,淡漠冷靜的臉上浮現少有的怒意。
他是怎麼知道的?在場所有人,包括玉龍自己內心都滑過了這個疑問。
玉龍平復心情,冷靜下來,斬釘截鐵地說道:「現在帶她去找博士,讓他們救她。」
「走!」闞見當機立斷,立刻俯身抱起喬雅。
幾人一起迅速朝著博士的實驗區跑過去。
白髮蒼蒼的老人看到仗著自己精神力和實驗價值,無視監察者阻攔直接跑進實驗室的幾人,不禁事情陰鷙。實驗品與眾不同是好事,但太不乖了也不好。
「救她!」闞見把喬雅輕放在手術台上,語氣急促。
「憑什麼?」博士草草了事地掃了一眼,好整以暇地質問,「我能有什麼好處嗎?」
玉龍垂眸,忍下心臟的陣痛,自嘲地笑了笑。以物換物,天經地義。在他這裡原本就沒用的東西,丟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他對博士低聲開出了條件,以一種其他人聽不見的聲音。
博士驚疑地看了他一眼,充滿了興趣,「你本來就是我的實驗品,如果想要這個東西,我可以自己直接取。」
「但實際上,你現在很難撼動我們吧?你們不費吹灰之力拿下精神力者也不過是憑藉合則立,分則破。現在我們凝聚在一起,如果我們執意不配合或者是想魚死網破,那才好玩呢。」司緝半是威脅地說道。
雖然他不知道玉龍開出的條件是什麼,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喬雅現在這個狀態根本撐不了多久。
「呵呵,記住你們說的這句話。合則立,分則破,別讓我逮著機會。」博士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
他把喬雅裝進治療艙,開始治療和檢測,「她的確是個很特殊的實驗品,這種情況根本無法救治,只能靠藥物續命。」
治療完畢,闞見把人從治療艙里撈出來,紅著眼眶問:「你的意思是,她活不久了,以後也只能靠藥物吊著命?」
「沒錯,如果你們要換藥,拿zombies的首級來換。」博士古怪地嚯嚯笑了兩聲,「你們現在還樂意花費寶貴的資源來換取一個將死之人的命嗎?你們挽救的,可是一個隨時隨地都會離開的人。」
「全換了。」玉龍冷聲說道,「你們有多少葯,我們就換多少,換完為止。」
博士驚疑不定地打量他們兩眼,「你們都是瘋了嗎?」
舒蕭沒有搭理他,抬手將喬雅的一縷亂髮攏到耳後,語氣溫柔而帶著至死不休的執念:「我不會讓你死的,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
喬雅將薔薇勳章放進了舒蕭的掌心裡,舒蕭錯愕地盯著掌心的勳章,玉龍相較於他更加平靜,神情卻很複雜:「你要離開我們的陣營嗎?」
「不,我依然屬於暮笙,但我不能再跟你們一起同行了。」喬雅回答。
她的眼前閃現墨綠色披風的青年,聲聲入耳:「你還會愛我嗎?」字字句句都好像是她不會再愛他了。
還有珊瑚色眼瞳的少女,看著掌心晨曦印記的勳章,凄厲中帶有嚴厲的譴責和憤慨:「你背叛了我們的信仰。」
舒蕭哀傷而悲憤的神情,與青年和少女重疊,唇瓣翕動。
他說:「你背叛了我們的信仰。」
背叛,這是對於陣營中的人來說,最嚴厲的譴責。
「不,背叛的人是你。」喬雅閉了閉眼,睜開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反轉攻勢,「你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麼嗎?」
她一條條,一列列細數下來:「為了不讓我脫出暮笙主義陣營,你不惜藉助司緝爭取我立場的勢頭,煽動暮笙主義陣營的群眾,對我誹謗、質疑、排斥、擠兌。」
她自嘲般笑了笑,諷刺地揚起嘴角,「那曾是我沒有加入陣營前過的日子,正是因為那樣狼狽,你向我伸出手,我握住了那隻手。可你卻讓我回到了從前,迫使我徹底依附於暮笙主義陣營。」
舒蕭低著頭,沒有說話,喬雅也沒能看清楚他的神情。
「到底是什麼讓你對我起了疑心?因為我救了司緝嗎?為了消除你的懷疑,我不斷地向你表明忠心。我受夠了你永無止境的試探,甚至為了考驗我你都不惜隻身一人去找闞見司緝打一架,看我幫誰嗎?」喬雅問。
短暫的沉默,因為情緒劇烈而臉頰上浮現薔薇和荊棘的紋理,喬雅努力平復了呼吸,刻意忽略了心臟的絞痛。
她對藥物依賴越來越大,完全到了靠葯吊命的程度。離了葯,她就活不了。
她冷聲說道:「背叛的人不是我,是你,背叛了我。」
舒蕭仍然沒有做出應答,喬雅卻笑了,「你說在家族裡沒有失敗,如果背叛,你也不會背棄,會給予原諒和幫助。可我從未背叛,為什麼待遇還比不上背叛者?」
體無完膚的人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因為那時候只有暮笙向她伸出了手,所以她成為了暮笙主義陣營的一員。但現在,暮笙不再是唯一的選擇。
喬雅想象著對強者卑躬屈膝的自我,被冷漠的視線刺痛,背後流出一身冷汗。對於這樣的她,有人說:「我恨你。」在她還不夠強之前,她會明哲保身。
言不由衷地說那個女孩嗲嗲的聲音很可愛,其實她談笑的方式令人厭惡的要死。但喬雅就是這樣笑著面對,說著謊話走下來的。
被揭穿了,假情假意地對一對手指來道歉。雖然說著要坦誠,但是眼睛里沒有坦誠的光芒。
為什麼要把生活塗得一團糟呢?她難道會祝福那個她厭惡的傢伙過的更好嗎?難道不會想把那個傢伙的東西據為己有嗎?難道不希望那個傢伙不幸嗎?難道會和那傢伙說真心話嗎?其實心底在嘲笑那個傢伙吧?
即使是滿心厭惡,也要強顏歡笑,笑得無可挑剔。她學會了各種笑容,討好諂媚的、卑微柔弱的、狠毒冷漠的、高雅溫柔的……各種各樣的笑容。
一張張精緻的面具,就這樣在她的生活中扮演著各種角色,也讓她不擇手段地達到各種目的。
喬雅為此感到慶幸,卻也因此作嘔。為了達到目的,她會不擇手段。而背叛,也是手段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