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眾生

喬雅被推著離開了暗道，到了玫瑰監獄A區的走廊上時，仍舊異常恍惚。

太亂了，太多了，那些紛亂繁雜的記憶，像是被丟進了碎紙機一樣，一堆碎到無法拼湊的碎紙片。

她流露出嫌惡的神情，無意識用指尖用力搓捻著自己的手腕，紅了破了皮她也彷彿沒有感覺一樣。

她嫌臟，覺得自己好臟。如果心都髒了，那……不，她應該……

「Sweet！博士要求你去進行新一輪實驗！」有人突然粗暴地扼住了她的手腕。

喬雅轉過頭，監察者對上她美麗而空洞無物的眼睛，心裡莫名其妙地慌了一下，隨即便拔高了音量：「你聽見了沒有？！跟我們走吧！」

她似乎難以理解地歪了歪頭，看著對方，然後反應過來，清醒地輕輕應了一聲。這時候孤身一人跟他們起衝突，顯然是很不明智的選擇。審時度勢，權衡利弊，再做觀望。

「等等！」有人叫住了他們，少年迎著光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監察者們警惕地看著這個把之前把地牢鬧得天翻地覆的頂級精神力者之一，忌憚萬分：「舒蕭？你要幹什麼？」

「我同樣是最具價值力的頂級精神力者，還比起這位小美人而言，對你們更具威脅性。讓我作為實驗體，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嗎？」舒蕭面不改色。

監察者們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進一步確認：「你的意思是？」

「我替她，不可以嗎？」舒蕭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把喬雅擋在身後。

喬雅驚覺他要做什麼，但舒蕭一覺察她的異動，就立刻轉過身，捂住她的嘴把她擁入懷中。他把下巴輕輕擱在她肩膀上，十足的親昵。

喬雅掙脫不開，卻聽到舒蕭湊在她耳畔，輕聲說：「別怕，我在。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這樣會不會多拯救你一點？」

她的眼前浮現了淺金色頭髮的少年，手扣著她的後腦，額頭與她相抵，呢喃：「我不知道該怎麼給你幸福，但這樣做，會不會多拯救你一點？」「我會如阿爾戈斯般凝視，為了守候著雅興永恆不滅的焰火，我會如刻耳柏洛斯般兇狠，為了守護你珍視的夢想。」

她下意識伸出手，攥著舒蕭的衣角。他卻抓著她的手，溫柔而不容置喙地扯了下來，向後退了一步。

他揚起溫暖可愛的笑容，小虎牙頑皮地露了出來。喬雅感覺大腦被什麼東西狠狠錘擊了一下，頭疼欲裂。

記憶中浮現金髮少年的笑容，他說：「嗨！」

他說：「我們這些人啊，不信命，不信愛，只信你。」

他說：「喜歡蛋糕，也喜歡你。」

喬雅怔忡間伸出了手，抓住一片消弭的陽光。少年的面容和舒蕭重疊，然後她的小太陽，離她而去。

因為愛上光，所以離開暗。

因為保護光，所以重赴暗。

因為光本身具有影，所以成為暗。

黑暗容納了一切，卻暴露了光。

那他，該怎麼辦？

……

「嘿，我們還是小心點為上吧，先不提這個女孩子本身實力強，頭腦狡詐。你別忘了，她身後一直都有人撐腰呢，才可以作福作威。A區四大巨頭來幫她了，那我們可撐不住。」

「怎麼可能呢？A區四大巨頭，闞見，玉龍，司緝，舒蕭。前三者被她當面拒絕，拉不下面子，怎麼可能還會出手幫她。後者現在被抓去做實驗，生死未明，庇護不了她。」

「也是，現在就只剩下她孤身一人，我們害怕什麼？能庇佑她的強者要麼不可能再幫她，要麼幫不了。那些支持她的人現在也被隔離在其他區域，遠水救不了近火。」

「對，她實力再強，也撐不住我們的車輪戰啊。一直磨，總能把她磨死的。雖然她可以治癒和回復，但是精神方面的損耗可是要靠修養才能恢復的。」

「這麼說，真有道理，那我們就去吧。報仇的機會到了，我們還可以從她那裡搶奪資源呢。你可不知道，她的資源是A區最多最好最令人眼紅的，畢竟是第一美人嘛。」

有些人總是落井下石的，比起踩那些原本就在塵土裡的人，他們更喜歡瀆神。當然，他們不敢挑戰神明的權威，他們只是喜歡褻瀆那些從神壇被拽下來的神。曾經高高在上的神明如今和他們一樣了，這是他們最喜歡看到了，也是最能滿足他們心理的。

喬雅對人性早有準備，所以遇到這樣的情況也不算是太黑。只是有點吃力，她一面周旋著想方設法救舒蕭，一面又極力逃避和那些人的戰鬥。

由於她先前叛出陣營的名頭歷歷在目，又有她血色妖姬的名頭日漸宣揚，舒蕭留下的人她支使不動，也不敢動。他們是舒蕭的人，不是她的。庇護她的人也是舒蕭，不是他們。

但是該來的總會來的，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那些和她積怨已久的，逮不著她的總是會針對她聯手展開車輪戰和四面楚歌的辦法。

例如說現在這樣，喬雅耗盡了能量，血量也快要見底，但卻疲於應付那些源源不斷的招數，根本沒有空暇時間給自己大幅度拉血量和藍量。只能小幅度地拉一些，但很快就被用掉，聊勝於無。

對於這種實驗體自相殘殺的狀況，監察者們也不會去在意，甚至樂得自在能看戲。他們跟實驗體們一樣，更加崇尚和奉行弱肉強食的守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像是養蠱一樣擇出更強更完善的精神力者作為實驗體，當然是再好不過了。反正實驗台多得很，也不差那麼幾個。在數量得到保證的狀況下，就會追求質量。

說是不能內鬥，但是他們也就象徵性地意思意思，等到打完了才慢吞吞地出來，制止一下，不痛不癢地訓斥幾句就算是完事兒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喬雅當機立斷，立刻扭身就跑。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啊！」一支冰箭貫穿她的左肋，她痛呼一聲，精神的警戒緊繃到極致。捂住傷口來不及治療，就快速往另一邊閃躲。

原本目標在於洞穿脖頸的冰箭劃破了喬雅的側頸，帶起星點血珠。側頸燃起一陣冰涼到有灼傷痛感的錯覺，喬雅大腦有一瞬間的短暫空白，一時間分不清這是冰箭致傷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麼。

她只是看到細密晶瑩的雨簾傾斜著飄落，洒洒洋洋地浸潤著遍布鮮血與硝煙的戰場。

火星煙塵之中藍眼睛的少年跪坐在地上，用顫抖的手捂著懷裡那個女孩不斷流血的側頸傷口，雨水和血水混雜在一起。

然後少年吻上了少女的側頸，痛不欲生。

就因為這片刻的失神，喬雅沒能來得及躲開拔地而起的土坡，被踉踉蹌蹌地絆倒在地，那些人追了上來。

「還真挺能跑的，叫什麼甜心美人啊？乾脆叫飛美人得了！不過還不是被我們逮著了？這回可要好好看看，還有誰能來救你！」一個人上前啐了口血沫，抹了把臉上的血，惡狠狠地說道。他為數不多的憐香惜玉之情被艱難的生存，和喬雅的反擊消耗殆盡。

有人撞了撞他的胳膊，臉色難看地小聲說：「看那邊，闞見他們在那裡殺zombies。」

聽到闞見和他的人就在附近和zombies戰鬥，那人的臉色也就陰沉下來。

隊伍里有個女精神力者開始尖叫，她就是那個使用冰箭的人，「她都已經得罪狠闞見了，闞見不可能會幫她！不然也不會現在也不過來，那個位置要看見早看見了！她現在受了重傷，是最好的機會，你們還在猶豫什麼？！」

她這麼一吼，那群人也覺得言之有理，好不容易抓住人就因為忌憚而把人放走面上也不太好看，就不再猶豫，肆無忌憚起來。

「大名鼎鼎的美人，還不是落在了我們這些籍籍無名之輩的手裡？像你這種天資聰穎而又有非人般的美貌，確實不會泯然芸芸眾生，但再怎麼樣也不會逃過是眾生中的一員，死在我們手裡。」有人不屑一顧地冷笑。

喬雅死捂著淌血的傷口，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笑了笑，卻仍然是美得驚心動魄。

她挑起眼角眉梢，十足十的輕蔑：「所謂眾生，不就是你嗎？」

眾人愣了愣，回過神來，不禁勃然大怒。比起蠢材，有時候庸才才會更傷人心。

其中一人有心想要找回一口氣，咬牙切齒地說：「骨頭不要那麼硬，說兩句好話來聽聽，說不定我們就會大發慈悲饒你一命。」

「真的？」喬雅問。

眾人聞言，都不經意間流露出諷刺而輕率的臉色，「對，只要你跪下來求我們，就饒了你。」

「好啊。」喬雅一口答應，爽快得不行。在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她抬手用盡了自己最後的藍量。

荊棘嗖的穿透地面，也穿裂了那些人的腳掌，直擊要害。有人躲過有人受傷，也有人當場斃命。

但喬雅卻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吐出一口血，徹底失去了反擊能力。

她仍然諷刺地揚起嘴角，「詹亘羅德明哲保身，審時度勢，但不卑躬屈膝。我們的臣服只給予信賴與愛之人，你們不配。」

說罷，她自己都愣了一下，神情有些迷惑茫然。詹亘羅德是什麼？她怎麼那麼記著？好像她所有的行為準則，都出自那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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