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埋葬過去

「媽的！」

藍貝睲恨得大罵出聲。他對鄭溪蓮出手，本來是想以此轉移秦漫雲的注意力，趁機偷襲，卻沒想到秦漫雲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出手，反倒弄巧成拙。

手一壓，巨大的冰台「噗」一聲直射入沼泥深處，消失不見。

藍貝睲的情緒霍地又平靜了下來，抬頭望著天空愣了半晌，這才奇怪道：「從吞噬的意識中所留記憶來看，這裡應該是一個超級強者開闢的丹藏空間才對，可為什麼到現在，這個世界的鎮丹師還沒有出現？」

說完又是嘿嘿一陣冷笑道：「丹藏空間內居然出現了這麼多的聖武者，看來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正在發生。」

「大王！」

丁蔻雲見藍貝睲言行詭異，忍不住在一旁試探著叫了一聲。

「侯遠！」

藍貝睲沒有理會丁蔻雲，對侯遠下令道：「召回正撤往南藍國的二十萬人馬，全力攻打西奇城。」

「大王！」

丁蔻雲情急下又叫一聲，這回卻已經沒有了試探的意思。

大軍回撤，是眾人出發之前就已經擬好的策略。擒拿奇志綱，奪取玉璽，無論成功失敗，西沼國都已淪為險地。一旦西沼國大軍聞訊切斷兩國邊境處的通道，那二十萬人馬可沒有他們這些聖武者飛越險境的本領，勢必會全軍覆沒在西沼國軍民復仇的怒火中。

「形勢已經改變。」

不等丁蔻雲開口解釋，藍貝睲一擺手，制止他道：「奇志綱此去，勢必會展開報復。今天不採取主動，明天面臨的就是聖雪、寧昌、西沼三國聯軍兵臨城下的困境。」

說到這裡，藍貝睲忽然哈哈一笑，語氣洒脫道：「我倒是不怕，可你們呢？」

丁蔻雲和蘇辰已面面相覷。

國難當頭，最應該擔心的人本應是藍貝睲這個國君才對，他這話是要向眾人暗示什麼？不過藍貝睲有一句話是對的，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奇志綱絕對想不到眾人會殺一個回馬槍。只要擒住奇志綱，西沼國的命運便操控在了南藍國手中。

「大王英明！」

只是片刻功夫，丁蔻雲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不管藍貝睲身上發生了什麼變故？南藍國現在需要的，是一位能鎮得住陣腳的主心骨，不至於讓南藍國各方勢力四分五裂。

「大王英明！」

蘇辰已和剩下的人也不是傻子。藍貝睲之前顯露的手段已經遠遠超越眾人，具備向更高境界進軍的實力。到了那種層次，以前追求的榮華富貴或許真的已經失去了誘惑。藍貝睲一定是從玉璽中獲得了某種力量，才會突然變得如此淡然。即便真有什麼別的事情發生，誠如藍貝睲所說，他可以撒手而去，相信沒人能留得下他，但南藍國失去藍貝睲，卻立會變成一片散沙，眾人前途堪憂。

因此大家齊齊施禮，神態比以前更加恭謹。

無論面前的藍貝睲身上有什麼秘密？南藍國都不能失去這個力能服眾的人物。

「既然你們選擇了追隨我，我也不會讓你們失望。」

藍貝睲呵呵笑道：「我會傳你們一些手段，好讓你們相信，二十萬人馬，完全可以征服西沼國！」

————

一口氣潛行幾百里，估計藍貝睲絕對不可能追蹤到自己的痕迹，秦漫雲身形「噗」地鑽出地面，勉強上到一處長滿紅葉樹的坡地，一頭栽倒，再也沒有力氣動彈。

冰團翻滾之際，秦漫雲雖然成功在藍貝睲眾人眼皮子底下救走了鄭溪蓮，但也被藍貝睲的一縷寒氣侵入體內，渾身被慢慢凍僵，連氣息也慢慢凝固，無法動用一絲一毫。

一直被氣息裹護著的奇志明失去保護，一屁股坐倒，卻是從獃滯中驚醒過來，衝倒在地上的秦漫雲叫道：「師父，你怎麼了？」

一聲喊完，不提防身旁的鄭溪蓮拼著「哇」地又吐出一口鮮血，伸出已開裂至血肉模糊的手臂，忽地制住想要掙扎的奇志明。

把奇志擺成盤腿坐立姿勢，鄭溪蓮一掌摁上奇志明頂門，一手壓上奇志明後背，用她那不男不女的聲音顫聲道：「明兒，在外公心中，你永遠是我的明兒。天可憐見，讓那個女人出現。她體內的氣息脈像別人看不懂，卻又怎麼能瞞得了同樣是聖武者的外公？外公雖不能助你感悟神聖氣息，但可以讓你內力大增，盡量縮短你成就聖武的步伐——」

秦漫雲聽得一陣苦笑。明知道被人利用，但當面聽對方說出來，終究不是個滋味。不過見鄭溪蓮對奇志明沒有惡意，她也就放下心來，問心底深處的聲音道：「夫君，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過是一縷寒息，還不足以對你構成威脅。」奇書網www.logos444.com

聽了心底深處的聲音那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語氣，秦漫雲也唯有苦笑道：「我可不是你。我現在感覺自己快要被凍死了，你要有辦法，趁早說出來，不然我怕睡著后，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那你不妨試著放棄抵抗，看看會發生什麼後果？」

心底深處的聲音給出的建議出乎秦漫雲意料，但知道對方絕對不會害自己，心下一松，頓時耐不住那股寒意，眨眼間頭昏腦脹，被凍暈了過去。

「師父、師父！」

耳邊傳來一陣陣呼喚，秦漫雲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腦袋被奇志明抱在懷中，那個大男孩一邊拿手摸著自己的臉，一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叫著。

秦漫雲嚇了一跳，檢查身上，衣裳完好，沒有被侵犯過的痕迹，知道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奇志明一來傷心，二來也是真的在擔心自己。於是不動聲色地抬手隔開對方撫在自己臉上的手掌，把腦袋從奇志明懷中抽出，坐起身來道：「你是個男人，我是個女人。遇到事情的時候，應當你來出頭應對，去想辦法，怎麼能哭得這麼沒出息？」

「我——」

奇志明頓時停止了哭泣，被秦漫雲的話噎得半天出不了聲。

秦漫雲掃視四周，看到鄭溪蓮的屍體躺在不遠處。回想一下昏迷前發生的事情，知道鄭溪蓮明白她自己妄動聖武者的力量，震碎了體內的五臟六腑、骨肉筋脈，已將不久於人世，於是拼著最後一口氣，用她所掌握的傳功之術，把體內的功力傳給了奇志明。

誠如鄭溪蓮所說，她雖然沒有辦法助奇志明感悟神聖氣息，但奇志明現在的內力，除了聖武者，天下恐怕很難找到匹敵的對象。

「你恨她么？」

秦漫雲從鄭溪蓮身上收回目光問奇志明。

「我——」

奇志明感覺這又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我不知道！」

眼淚奪眶而出，那個被自己魂牽夢縈了那麼多年，卻突然間發現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女人臨終前居然聲稱是自己的外公！

「我想外公！」

不想被秦漫雲罵沒出息，但奇志明的心真的碎了。雖然明白了最後時刻會被鄭春來拋棄的原因，可兩人在一起那麼多年的親情怎麼可能忘記。奇志明只想回到從前，永遠做那個有著外公疼愛的小外孫。

「你外公臨終前把你託付給了我。」

秦漫雲心中暗嘆一聲道：「他知道我能保護你，所以才放心離去做他自己的事情。你外公並沒有拋棄你。」

鄭春來雖然沒有說出來，但秦漫雲現在已經知道了他的用意。那個曾經的西沼國大元帥，運籌帷幄，把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利用了進去，卻獨獨漏算了他拚命想要放出的那道意識，根本不是他的力量所能把控。也或許他算到了，但為了女兒，情願把命賭進去。這樣一個至情至性的人，秦漫雲不想讓他最後的心愿也落空。

「所以我不讓你叫我師父。」

秦漫雲柔聲對奇志明道：「因為以後，我就是你的姐姐！」

「姐姐？」

秦漫雲的愛心泛濫頓時換來了現在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的奇志明那掏心掏肺的依戀。

「姐姐！」

奇志明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著撲了過來，想把自己失落的心撲進秦漫雲懷中，可惜身高已經一點不比秦漫雲低，也管不了那些了，一把抱住秦漫雲，不管不顧地哭了個天昏地暗。

想到自己苦苦尋覓不到的父親，秦漫雲眼角也掛上淚花，手掌輕輕在奇志明背上撫動，末了拍拍他道：「一切都會過去的，每個人都會找到自己至愛的親人。一定會的！」

抱著秦漫雲哭了半天，奇志明悲傷漸去，忽然意識到什麼，輕「啊」一聲，猛地向後躍離秦漫雲身體，滿臉通紅地站在那裡。

秦漫雲心中無色無欲，見奇志明不再難受，也悄悄用氣息抹掉了眼角的淚珠，出聲道：「不管這個女人是誰，你把她當成你的長輩，親手安葬，讓她死能暝目，好么？」

淚水倏地又在奇志明眼中湧現，不過這次卻沒有哭出聲來。

含淚點點頭，奇志明看看身周，連防身的長劍都已經遺失，於是跑去一棵小紅葉樹下，一掌拍斷樹榦，捋出一根兒臂粗的木棍，當成鏟子在坡上一處背山面陽的地方挖了起來。

秦漫雲並不打算出手相助，只是靜靜地看著奇志明親手去了斷他心中的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