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箋願得償
褪去厚重嫁衣,露出素紅的裡衣睡袍,鳳冠收置,步搖花鈿入盒。密梳理順了鬢髮,散開來包裹了一天的熏香味道。銅鏡里的人洗去粉黛,長睫微垂,似乎在想著什麼,但又在婢女收手時抬眸轉首。
男人直身立在那兒,依舊紅袍玉冠。視線望著窗外,側臉在背對的燭光下不那麼清晰,但卻能讓人肯定,他必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俊公子。
婢女們終究全部退了出去。語兮最後看了眼掩門的憐兒,起身走近炭火,看著那個不畏窗口凜冽寒風的男人,躊躇片刻,凝著那邊的側影道,「侯爺,妾身伺候您更衣吧。」
紅燭之下,男人迴轉了身,黑眸望向那個洗凈妝容,回歸素雅的女子,揚手關窗,近前一步。
語兮知道這是默許,忙步到男人跟前,蹲身一福,也不多話,伸手開始解男人腰上的衣帶。腰帶上的玉佩「叮噹」兩聲,語兮細心疊好,回身放到妝台上擺正。接下來的更衣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語兮一天下來本就沒有吃多少東西,房中雖有炭火,但門窗大敞,加之嫁衣褪去,雙手不免已是發涼。僅僅腰帶,自然還不會讓男人察覺這點,但現在衣衫漸少,就怕自己手涼驚了他。
女子的服侍還不是太熟練,但並沒出什麼差錯。
祁軒垂眸看著她忽閃的長睫,忽然很想知道,這些相處是不是打亂了她「日從往日」的願望。唇角微勾,在她捋平自己衣襟,抱著搭在臂上的衣衫準備轉身之時,聲音低啞地開口,「唯願日從往日兮?」
語兮聞聲頓住,才側了一半的身形轉回,稍稍垂著眸,「侯爺還記得啊?」
「聽你意思,是不想本侯記著了?」祁軒傾身壓迫,笑意不減,黑眸帶著侵略的意味。
下意識地仰身維持著距離,語兮將懷裡的衣衫隔在二人之間,「是妾身的錯,還請侯爺責罰。」
「有錯嗎?」祁軒重新直回身子,繞過語兮徑直到桌邊沏了杯茶,「比起責罰,本侯倒是對你回信的態度更感興趣。」
語兮抿唇不語,回身看著男人的背影只等他的下文。她不打算裝傻,或是謊稱那信並非她的手筆。他是燕平侯,在他面前玩這些小伎倆,只會傷了自己,拖累家族。
但男人卻並未急著開口,揚手指了指那邊的屏風,示意自己先將衣物掛起。待她再回身,他依舊倚在桌邊喝茶。語兮搓了塊乾淨帕子遞過去,男人接過熱敷了會兒臉,擦過手后就勢擱在一邊。
見女子始終很有耐心地等他開口,祁軒重新執起杯盞,「說說,你是想打入『冷宮』,還是驕縱跋扈?」
語兮有些猶豫,應該說,她沒法兒決定以什麼答案來回復男人。就她自身來說,侯府若像柴家那樣對待她,她都不覺得會有問題。但這個侯府夫人的身份,自己身後的柴家,都不允許她只做一個透明的無關人士。
深吸一口氣,語兮抬眸看向男人不知可曾移開的黑眸,張口的話忽然頓住,記憶里的某處好似搭上了線,「我們之前是不是......」
黑眸微微眯起,面對她似乎已聯想到什麼的模樣,輕輕一笑,「你在迴避嗎?」
「不是。」下意識的否認,打斷了語兮差一步就能想通的關節。再度抿唇,拋開之前所想,「侯爺想要一個怎樣的夫人?」
這一次,男人一時沒有接話。不得不說,這個在衛京沒有絲毫美名的柴家長女,穿著一身薄衫,輕聲凝問一個男人想要怎樣的夫人。不張揚的美感,猶如清冽的醇酒滋味,不至讓人過目不忘,卻很難忽略她整個人的氣質。
祁軒放下杯盞,徑自到妝台前抽去玉簪,取下玉冠。轉而笑問,「如果本侯的要求,你做不到呢?」
語兮轉過的身子抬眸,稍稍掛上些笑意,「那樣的話,侯爺還可以考慮打入『冷宮』。」
祁軒聞言,笑意不由越發大了,「這麼說,還是你佔了便宜?」
自知言辭有錯,語兮忙欠身福禮,「侯爺恕罪。」
知道什麼時候認錯,明白什麼時候自貶,再加上之前用問題回應問題。稍稍細想,祁軒就發覺兩人之間雖是一直由自己掌握著主動,但其實,她也並未落於完全的下風。只是這是她的處事之道,還是慣用手段,又或者,她甚至沒有經過熟慮的自然應對,還需要深入確認。
女子的身子微微發顫,眼眸和神情卻沒有受到一絲影響。燭火和衣衫的色彩掩蓋了她自身的臉色,但卻依然讓人賞心悅目。
祁軒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詞,色令智昏。他並非這樣的人,但如果能利用這點,讓這個本沒什麼價值的女子多一點價值呢?
似乎,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長久的沉寂,讓語兮不由微抬了眸。男人的那雙眸子黑得看不出意味,俊俏的臉上閃過一絲嘲弄,卻又馬上變回了沉穩的模樣,莫名讓人心中一緊。
想知道的大概了解了,祁軒也勞累了一天,不欲在此過多糾纏。瞥了眼尚有些拘謹的語兮,祁軒伸手攬過她的纖腰,抱著就朝床榻走去。
語兮一時被驚,手環上男人的脖頸,片刻又鬆開來,只攥住他肩上的衣料。因著對話還未完全平復的心境再次懸了起來,好容易說服自己放鬆,決定面對這接下來早晚會發生的一切。
倒是祁軒看起來動作輕巧隨意,手臂的接觸點很好的承載了語兮原就不算重的重量。到了榻前,祁軒突然鬆開本承住語兮肩背的手,讓她只得本能的抓緊自己的衣衫,露出那略帶慌張的有趣表情。空閑的手大力一掀,蓋在衾被下的桂圓紅棗花生應聲滾落在地。
語兮低眉,隨後感覺到自己被放枕在了方枕之上,還待起身,男人已去了她的鞋襪。不及她驚訝男人的動作,他已覆身靠近,頓時讓她覺得胸口一陣沉悶不得喘息,不由自主地輕哼一聲。
男人溫熱的身子很快讓語兮覺得暖和起來。一隻手停在她脖間,沒有急著下一步動作,但卻打亂了她原想閉目承受的念頭。眼眸緩緩睜開,男人的面孔近在眼前,夾著他耳側垂下的髮絲,雜糅著兩人不同頻率的呼吸。
「不問問本侯想要怎樣的承歡嗎?」故意捉弄的,祁軒開口問出了這句話。
清晰的瞳仁有些放大,隨後她別開了眼,臉頰耳後都開始發紅,輕輕咬著嘴唇,有些委屈,有些不知所措。
但祁軒注意到的不止這些,原本停在她脖間的手墊在她的左耳耳垂之下,「這裡怎麼有傷?」明顯癒合不久的撕拉傷,不像是兒時起就會佩戴耳墜的女子該有的傷痕。
被人突然地摸住耳垂,讓語兮一時不妨地有些不適的想躲。但男人已經限制住了她的活動,閉了閉眸,輕聲回應,「只是意外。」
祁軒微微挑了眉,一聽就知是迴避,指尖微微揉搓她的耳洞,「確定不說實話?」
已好的傷口自是不會再疼,只會讓語兮想起些事兒來。正要再說,房外就傳來幾聲壓低的呼喚,「侯爺?侯爺?」
男人蹙了蹙眉,瞥了眼身下也轉回眸看向自己的女子,撐起身子,揚聲吼道「什麼事!」
「侯爺,柳先生傳話說,京郊大營出了事兒,想請侯爺您去一趟。」
大營出事,必是軍務。
語兮雖也覺這個時間點很讓人尷尬,但比起軍務,洞房花燭又算得了什麼。正想撐起身子,男人卻是坐在榻邊又沖外不忿地吼道,「他還真是不知今兒個是什麼日子!自己擺不平,還要派人來清擾本侯的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