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5章 番外21

景仁宮。

陸向北對於三皇女鳳淼想要娶一身在教坊司的罪臣之後為正夫，並沒有即刻表態，他端著茶盞輕啜一口，方抬眼看向明顯有些不安的三皇女鳳淼和二皇子鳳曜，啟口：

「按說感情是私人的事，喜歡一個人也沒有錯，只要是彼此真心喜歡，那麼對方是何出身都可以不用在意，

當然，這是我的個人看法，但是你的身份畢竟明擺著，你確定不會後悔娶那位曲公子做正夫？

不要急於回答，你要先想想你把人娶進府後都會面臨些什麼，這麼說的意思不是你將要面臨什麼，

是你娶進門的正夫曲公子他要面臨什麼，再就是，他又是否能承受住自己將要面臨的大事小事。

另外，我只聽你說你中意那位曲公子，想娶對方進門，那麼現在我想問問，曲公子他可願意嫁給你？

如果這些都不是問題，我不會阻止你娶意中人進門，陛下那我也可以幫你徵得同意。」

在感情面前，身份地位什麼的是算不上什麼事兒，但這不是在現代，何況即便在現代，有時候因為成長背景和家世，

也會把兩個真心相愛的人給生生分開。畢竟婚姻有時候不單單是兩個人的事，且越是富貴、家世不俗的家族，

越是注重「門當戶對」。而三皇女不僅是皇室女，且所處環境是古代，要想嘉寧帝同意她的婚事，除非她能下定決心，做好被嘉寧帝一怒之下奪去一切的準備。

要是有如此決心，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失去皇女的身份，不在意房間的流言蜚語，又能確保喜歡的人不被嘉寧帝給遷怒，

下令賜死，那麼三皇女或許真能心想事成。但除過這些以外，三皇女真就有信心那位曲公子願意放下自己的過去，嫁給她做正夫？

畢竟要一個人放下過去，忘記過去，這不是件易事。

「父后……我，我……」

半晌，三皇女鳳淼道不出一句完整之語。鳳曜這時開口：「父后，那位曲公子並不答應嫁給皇妹。」

陸向北看眼二皇子鳳曜，輕嗯一聲，目光落向三皇女鳳淼：「你現在可以給出你的回答了。」

「我會讓他同你嫁給我的，如果他介意我的身份，我可以為他放棄做皇女。」

鳳淼如是作答。

「值得嗎？你就沒想過一旦你真那麼做，陛下動怒，直接要了你們兩人的命。」

陸向北語氣鄭重：「你應該清楚，我所言不是在和你開玩笑，那種可能起碼有一半會發生。就為了兒女私情，

你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願意放棄你多年來所學，放棄你的理想，你現在的工作？再者，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它是陛下和你父親給你的，真要是因為兒女私情，失去一條命……」

三皇女鳳淼臉色漸變蒼白，嘴角噏動，卻就是說不出一句話。

「其實我有個建議你不妨聽聽，若是能夠接受，你大可按著我說的來。」

對於古代一人犯錯家人跟著連坐這一律法，陸向北是打心底不認可，但身處這個世界，有些事往往不適合他想怎樣便能怎樣，

必須得考慮大環境，繼而慢慢地做出改變，就譬如「連坐」這一刑罰，兩年前便被他稍微改動些許，保證犯官男眷不用淪落成達官貴人的玩物，只是用在教坊司服務十年，便可重新恢復自由身。

沒等三皇女鳳淼做聲，二皇子鳳曜扯了扯三皇女的衣袖，忙不迭催促：「父皇有個建議你好好聽聽。」

回過神，三皇女鳳淼迎上陸向北內斂淡然的目光，說：「我聽父后的。」

她眸中的信任有被陸向北盡收眼底。

「你想娶曲公子做正夫的決心我聽得出來，既如此，想來你此生後院不會再有旁人，對吧？」

三皇女鳳淼重重地點頭：「我就要曲笙一個！」

「那要是曲公子因為某些原因不能為你孕育子嗣，你要怎麼辦？」

教坊司是個什麼地方，陸向北多少知道些，像犯官男眷被送入那種地方，基本上都會在服侍那些達官貴族前，被灌下絕育湯藥，免得意外懷上身孕，影響到達官貴人的取樂時的興緻。

三皇女鳳淼出身皇家，自然不難聽明白陸向北所言，她抿唇靜默片刻，啟唇：「倘若曲笙他真像父后您說的那樣，我們可以收養棄嬰，如果曲笙他不喜歡孩子，那這輩子我就和他攜手到老即可。」

陸向北點點頭：「很好。我的建議是那位曲公子若願意和你成為一對，你以側夫名義迎他進門，這麼一來，雖說按你原本的意思有些委屈那位曲公子，

但你一不會娶正夫，二不會納側夫，身邊就他一人，何須再去在意正夫的名分。」

「皇妹，我覺得父后所言在理，你就這麼辦，若果你都做到如此地步，曲笙他仍然不鬆口，不願成為你的人，你便就此作罷！」

二皇子鳳曜很果斷地說著，見皇妹鳳淼不做聲，他又說：「感情是對等的，你都能為他做到這般地步，終換不來他的真心相待，那我這做皇兄的是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你繼續和他有瓜葛！」

「感情是彼此雙方的事，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作為你的父后，我不建議你把自己放在太過卑微的位置上，這樣即便你能夠把人娶進門，往後兩人在一個屋檐下相處，你感受到的未必是幸福。」

陸向北這句話說得語重心長，三皇女鳳淼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也不是個沒腦子的，她抿了抿唇，與陸向北四目相接：「父后說的鳳淼明白。」

她是皇女，不，哪怕她是普通人，也有自己的驕傲，倘若她把能做的都做了，那人依舊不改口，他們之間的事便徹底了斷，她絕不會再去找他！

「那就這麼辦，等你得到那位曲公子的回復，進宮告知父后一聲，父后自會幫你辦妥後面的事。」

陸向北給出他的承諾。三皇女鳳淼起身，向陸向北真誠行禮：「謝謝父后！」

隨意地擺擺手，陸向北說：「操心你們的終身大事也是我這做父后的分內之事，你不用和我客氣。」

視線挪向二皇子鳳曜，陸向北問：「對於你的婚事你可有什麼想法？」

鳳曜怔了下，旋即臉龐發熱，但視線沒有躲閃，他大大方方說：「回父后，我和大皇兄的想法一樣，若能遇到對的人，那時再談論婚事不晚，反之，我硬願獨身一輩子。」

陸向北倒是沒有感到驚訝，他嘴角漾出抹淺淡的笑：「你記住，只要對方人品沒問題，你們又兩情相悅，不管她是貧窮還是富貴，父后都會為你做主，讓你風風光光做新嫁郎。」

這個世界的女子娶夫納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像正常古代的男子三妻四妾那般，不會有人會對此說什麼，但並非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佳話。

遠的不說，就他這具身體的母親，一生僅有正夫一個男人，哪怕對方早早病逝，未曾納一人入後院。

所以，陸向北不會在婚事上去過多干涉一雙兒女，如兒子鳳瀾，不想把自己的一生隨隨便便交付給一女子，

他遵從兒子的意願，隨便他想什麼時候婚配就什麼時候婚配，若真一輩子遇不到合心意的那個人，單著就好，又不是他兒子沒本事，需要一個女人做依靠。

至於女兒鳳涵，去年大婚，迎娶得是吏部尚書府的嫡子，這婚事雖說是嘉寧帝早幾年給指的婚，但小丫頭沒意見，

現今兩夫妻成婚一年，根據他不多幾次觀察，二人心意想通，相處得很和諧，很快會迎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落地。

記得兒子曾無意中對他提過，說小丫頭有許給夫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對此，他絲毫不懷疑，因為他相信他教導出的兒女，不會拿感情當兒戲。

二皇子鳳曜和三皇女鳳淼離開景仁宮，沒有立時立刻出宮，而是前往嘉寧帝的寢宮探望完他們母皇后，方一路走出宮門。

「你這就要去教坊司？」

鳳曜擰眉看向胞妹：「不能等兩日？」

兩兄妹站在宮門口，鳳曜是真想不明白曲家那位嫡子曲笙有多好，好到鳳淼前腳出了宮門，後腳就要朝教坊司所在方位的那條路走去。

「哥……這事我不想拖沓，能不能成，我今兒就要他一句話。」

鳳淼苦笑著說。

「就我以前對他的了解，那可是個孤傲清冷性子，你要真想達成所願，急是急不來的。」

「我知道。今個我找他，就是想把話說透，要是他仍執意不和我好，那便算了吧！」

「你……」

「哥，我有我的驕傲，我不想強迫他，況且父后把話說得已經很明白，強行在一起，未必會幸福。」

「你想明白就好。」

鳳瑤輕嘆口氣：「那你去吧，我在你府上等著。」

「嗯。」

鳳淼點點頭，轉身接過侍從遞過來的馬韁，身手矯健，輕鬆坐上馬背，晃眼遠去。

教坊司。

「你到底還有什麼顧慮？」

鳳淼把能說的都說了，然，蒙著面紗坐在琴架后，有一雙靜若如水眼眸的男子就是遲遲不語，這讓她心裡不免感到煩躁，說話的語氣忍不住加重。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數年前被斬首的罪臣之子曲笙，他過了好一會，緩緩抬起頭，一雙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眸靜靜地望向三皇女鳳淼：「殿下喜歡我什麼？」

他淡淡問。

「喜歡需要理由嗎？多年不見，能再次看到你，我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讓你成為我的人，你難道覺得這個理由不夠？」

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這便是喜歡吧？！

難道這還不夠？

「殿下不在意我是罪臣之後，不在意我身陷教坊司，不在意我身子是否清白，不在意我能不能為你生育子嗣，我值得殿下這麼做嗎？再者，殿下真不在意會失去現在的身份地位，不在意自己的命？」

「我說過了，我不在意那些，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那這樣的我……殿下願意要嗎？」

曲笙取下蒙在臉上的面紗，說：「殿下好好看看我這張臉，日後若和我在一起，夜裡不怕做噩夢？」

鳳淼先是一怔，旋即搖頭：「不過是副皮囊，我沒膚淺到因為你的樣貌才想和你在一起。」

「殿下的說辭我很感動，但我也需要把話說清楚，在我當年走進這教坊司那刻，就有聽命喝下絕育湯，

現如今，我雖淪落在教坊司，更是容貌有損，可我會把殿下今日所言全部記在心裡，若是有朝一日……殿下負我，還請殿下放我自行離去，否則，咱們只當今日沒見過。」

做正夫亦或是做側夫，於他來說都無所謂，今日他選擇相信面前這人的話，就當是還對方當年護他的人情吧。

要說他有沒有喜歡這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這人剛才那一番話，令他有些感動。「你答應了？」鳳淼心中一喜。

「嗯，我答應了，不知殿下可有聽清楚我說的話？」

輕頷首，曲笙不見波瀾的眼眸直視著三皇女鳳淼。

不帶絲毫遲疑，鳳淼開口：「你放心，若我有二心，定放你離開！」

「我是這就和殿下走，還是等殿下做好安排再隨殿下離開？」

「曲笙，即便是側夫，我也想風風光光的迎娶你，這樣估計需要些時日，不過，咱們現在就離開這裡，我安排你暫且住到我的別院，等我把一切準備好，用八抬大轎娶你進門，你看這樣可好？」

「不用。」

曲笙搖頭：「我不在意那些。」

「可我不想委屈你。」

「我並不覺得委屈，說實話，我很感激殿下能夠帶我離開這，即便再過三四年我便能以自由身自個走出這裡，但能提前離開，我到底還是高興的。」

「我不要你的感激，我只想給你我能給的一切。」

或許是官配之故吧，鳳淼確實是真心想和曲笙在一起，這種感覺在時隔數年再見到曲笙那一刻，尤其強烈。

「謝謝殿下對我的心意，你對我已經很好，也給了我很多，別的還請殿下隨我的意願，不用什麼迎娶之禮，從今往後，我就是殿下的人了，會和殿下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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