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137逍逍46:病危
一場簡單甚至簡陋,但光華四射的音樂會,在劇烈的掌聲中收尾。四面八方層層疊疊的掌聲,讓院子中央的演奏家不得不頻頻鞠躬才得以順利落幕。
那個叫天天的小女孩始終沒來及去質問牆角邊全身透著漠不關心的漂亮男孩,為什麼你不鼓掌,為什麼你無動於衷。
在人群騷動之前,小女孩總算被溫柔的婦人順利地拉進了黑色轎車。她扒在車窗上,看著外面人潮湧動,歡聲不斷,看著她的爸爸舉步維艱地微笑著向周圍表以謝意,看著蜂擁而上的記者,卻再也看不到牆角里的那個男孩。
她都還對他一無所知,
他也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小女孩落寞地坐好,無奈地把玩著精緻裙子的一角,暗暗地嘆著氣,卻總也忘不掉黑暗中那雙透亮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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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晴空萬里,冷風呼嘯,時而低沉地咆哮,時而疲憊地喘著粗氣。光禿禿的梧桐樹枝在風中戰慄,搖曳不定。太陽在雲霧間努力釋放著綿薄的熱量。人們顫著身子,捂著雙手走在大街上,涼颼颼的,直灌入人的衣襟,吹得人心也跟著顫抖起來,臉上卻溢著新年的歡樂和美好。
冬天,用自己的獨特向人們展示了它的風姿。
經過一晚上的寒冷,小美順理成章地得了重感冒,誰讓她為了上鏡好看只要風度不要溫度地穿了單薄的公主裙呢。同樣病倒了的還有室友小花,兩人共處一室,接二連三地打噴嚏,無限供應的鼻涕擦也擦不完,整個屋子都病懨懨地發著高燒。
大媽為這兩個生病的小朋友也算是操盡了心,按時量體溫按時喂水吃維生素,時不時地給她們讀故事,還要照顧剩下幾個活蹦亂跳的飲食起居,好在還有大姐在,輪番著換崗。一天下來自個兒水都沒喝上幾口,腰酸背痛,連連嘆氣:「老了老了,忙不過來了………」
此外,因為昨夜靜謐又轟動的演奏,仍有些許記者在孤兒院外徘徊,大媽鐵腕實行禁令,拒絕一切入院採訪。此舉連大壯都為之驚訝,虛榮的大媽竟然能放棄自我宣揚的機會而潛心照顧兩個生病的孩子,突然間,「良心」兩個字變得格外耀眼。
同時,為了避免更多的小朋友被傳染,大媽禁止串門和探望,心急的大壯只能站在窗外張望。
此番,小美似乎對大媽很感動,畢竟這回大媽真是像媽媽一樣仔細地照顧著她倆,沒想到大媽平時扣門又虛情假意的外表下也有一顆溫暖的心。
傍晚時,大媽遣大姐進屋給兩病號讀故事,自己去下廚,冰冷的冬水,火熱的爐灶,大壯默默地跟了進去,主動削起了土豆。
大媽納悶地回過身看了看,道:「別忙這些,你去照看好剩下那幾個,都是些機靈鬼,別趁我忙著又出什麼鬼點子。」(八成是指遙遙)
大壯依舊低頭削土豆。
大媽催促了幾聲,見他沒反應,又朝外面院子里看了看,小虎和阿兵正在鑿地上的冰,鑿得不亦樂乎,逍逍遙遙依舊和往常一樣坐在牆角,大媽暗呼一口氣,也不再催促大壯,背過身去繼續煮雜燴大湯。
幾秒安靜之後,身後突然傳來大壯的聲音:「謝謝。」
大媽詫異地回頭,她知道這幾個小孩都對她的到來不滿,尤其是大壯,大壯最愛死去的老錢,對新來大媽多少有些抵觸,大媽也自知不如老錢無私奉獻,所以態度問題也從不放在心上。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相處久了,大媽也心疼這幾個孩子,雖然無知,但大多懂事,而孩子們也在漸漸接納大媽,即便沒有錢爺爺那麼愛他們,但他們也只有大媽的愛了。
大壯抱著幾個削好的土豆放在大媽手邊,沒再多說一個字,默默地出了廚房,招呼院子里的小虎和阿兵去整理活動室,準備開飯。
忙亂中,卻沒有人注意到同樣病懨懨的逍逍。只有遙遙始終陪在逍逍身邊,她沒有聲張,她知道,逍逍不是病。
晚飯很簡單,一鍋亂燉,味道淡地如同白水,但沒人有半點抱怨,大家都很默契,似乎都很體諒大媽的辛苦。
大媽呼哧呼哧地喝著自己都不愛喝的湯,挨個掃了眼在場的孩子們,阿兵和小虎這兩個平時就注意大的今天格外溫順,就連遙遙那朵帶刺的小玫瑰也變得安靜多了。
可是,遙遙邊上的逍逍看上去很不對勁。
大媽不禁審視了一番,沒精打采,面色蒼白,食欲不振,病了?
病了!
逍逍本來就免疫系統不佳,經不起一點點病毒侵犯,孤兒院兩個小朋友已經病倒了,他肯定遭殃了!
大媽皺起眉頭,如果其他孩子病了,那也只是感冒發燒,照顧得當不出一周就會好起來,可逍逍,他會自行好起來嗎?
大媽表示狠擔憂。
她盤算著院里的存款,實在也沒能力帶他去醫治,光是上次的隔離病房,沒幾個晚上大概就把錢燒光了。但若不積極治療,他只能這樣耗著等待油盡燈枯了嗎?
大過年的,接連生病真不是個好兆頭………
大媽淺淺地吸了口寡淡的湯,想來逍逍這孩子雖木訥少言,但卻是最乖巧的一個,從無要求、從不抱怨、從不惹是生非,加上呆萌可愛,大媽一向是很喜歡的,自然希望有能力幫助他,即便沒錢醫治,大媽也想讓他過得好一些。
轉而再看看一旁健康無事的遙遙,平日裡頭頭是道鬼點子最多,還跟逍逍好得穿一條褲子,天天形影不離,但到底還是小孩子,逍逍明顯不對勁了,她卻一點也沒察覺。
大媽嘆了口氣。
大壯細膩地察覺到了,忙問:「她們還好嗎?我也可以照顧她們的!」
大媽制止道:「她們兩個需要好好休息,你們都別去,可別一個傳染倆!」
說完,不禁又有些惆悵,沒人關心逍逍,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聽說老錢就是在醫院陪護他時意外去世的,這幫孩子有多愛老錢,就有多恨他……這些孩子中,也就只有遙遙磊落地粘著逍逍。想當初,第一次見到遙遙,就是在逍逍的隔離病房外,大媽因為巨額醫藥費情緒失控拍打玻璃窗,而遙遙,也莫名地情緒失控,並且更加賣力地拍打著玻璃窗,喊著些莫名其妙的話。
飯後,孩子們照常洗漱,大媽關照了兩個小病號后,特意把遙遙叫來,說:「最近逍逍好像不大對勁。」
「哦,」遙遙琢磨著,大媽這麼扣門,總不至於把逍逍送去醫院少錢吧,逍逍的狀況並不是病,去醫院反而要受諸多折磨。筆趣閣www.dzshuo.com
「你們關係好,要多關心關心他知道嗎?」大媽說著些不疼不癢的話,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欲言又止。
看來是不打算送醫院了。
遙遙鬆了口氣,立即認真地承諾道:「放心吧,大媽,小美喝小花看著更嚴重呢,逍逍我一定會經常關心他的,時刻向您彙報!」
大媽嘆了口氣,無奈地點點頭,也許遙遙還不知道逍逍的特殊體質,唉,算了……
遙遙蹦蹦跳跳地回屋了,大媽無比憂心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長長地嘆了口氣。
「媽,您看!」大姐正在看電視。
電視里放的正是昨晚的演奏,掌聲四起,演奏者秦先生連連致謝,掌聲如潮水般層層疊疊地湧來,場面樸素,卻蔚為壯觀。
「媽,他是世界級鋼琴家!」
大媽湊上去看了看,新聞里顯眼的標題:世界級鋼琴演奏家秦先生公益演出balabalabala…………大媽有點懵,難道他不是三四線的無名鋼琴愛好者嗎?世界級?世界級大師來孤兒院公演?沒有宣傳沒有鋪張,開著輛烏漆麻黑的小轎車說來就來了?
大媽坐在床邊,皺著眉頭虛著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閃著雪花的小屏幕。
看不懂,這些大人物的世界她真的有些看不懂,圖個啥?倒是他們這個小小的孤兒院因為這位演奏家又要聲名大噪了。
大媽一邊「嘖嘖」地砸吧嘴,一邊內心暗暗感嘆自己是不是已經老得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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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星級總統套房裡,婦人梳著雍容的髮髻開了一瓶香檳,手腕轉動,金色的香檳緩緩淌入細長的高腳杯,溫暖的燈光下,流光飛舞。
婦人有一雙纖長的手,美得少見,秀窄修長,卻又豐潤白暫,指甲放著青光,柔和而帶珠澤,可細細看去,指腹、指尖、虎口卻生有一層厚厚的繭,為這雙玉一般的手平添幾分剛毅。
婦人一手捏起兩隻高腳杯,一手握著香檳,風華萬千地走向起居室。
起居室里,小女孩撒嬌地圍著男人轉圈,男人寵溺的看著小女孩。
「爸爸最棒了,爸爸世界第一!」小女孩拍著手讚美道。
秦先生微笑著摸著女兒的軟發,說:「好聽嗎?」
「好聽!天下還有什麼能比爸爸的音樂更動人?」小女孩自豪地說著,可轉而又想起牆角邊冷漠的漂亮男孩,他自始至終都沒半點欣賞與讚美,這讓小女孩氣憤不已,甚至當即就嘟起嘴來。
男人憐愛的笑道:「怎麼了,天天,突然就不高興了?」
婦人將一杯香檳遞給丈夫,靠在一邊也微笑地看著女兒。
小女孩閃著晶瑩的大眼睛看了看爸爸溫暖的笑容,突然意識到絕不能把這個沒禮貌的男孩的不屑告訴爸爸,否則會傷了爸爸的心。爸爸是最棒的鋼琴家,比任何人都勤於鑽研,比任何人都熱愛音樂,爸爸值得被尊重被讚美,沒有人可以傷害爸爸,從來沒有。
小女孩無端的責任感和保護欲讓她用無比堅強的語氣鄭重地回答道:「沒什麼!我很好!」
男人和婦人都「呵呵」地笑了起來。
婦人站起身給女兒端來一杯鮮美的橙汁,小女孩笑嘻嘻地接過,小小地抿了一口,甜甜地笑,接物舉止很有禮儀。
「媽媽,我們還能去那個孤兒院嗎?」小女孩問。
「你喜歡那裡?」婦人問,似乎並不想女兒再去。
「我……嗯!」小女孩甜笑著點頭。她只是想去見見那個漂亮男孩,並給自己找了個絕好的理由,她一定要去質問他為什麼可以對爸爸的演奏那麼無動於衷,那是很沒有禮貌的!她要為爸爸討回公道!
「好,天天想去我們就去。」秦先生總是很維護女兒。
「耶!」小女孩開心地跳了起來,拍著手又開始繞著轉圈。
秦先生依舊微笑地看著女兒,眼中似乎隱著一絲其他的情緒。
朝陽孤兒院,數年前,是錢叔創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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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遙蹦蹦跳跳地回到活動室,發現逍逍已經躺下了。遙遙湊近了看了看,逍逍的睡顏也是很好看的,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好像更細膩了,長長的睫毛覆下一層厚重的陰影,呼吸有點微弱,遙遙仔細地辨別了下,覺得並無異常,於是她也迅速地整理了小床,關燈躺下。
冬天的夜晚,樹木悄悄地站著,街兩旁的住家偶有笑聲飄出,安詳和諧幸福。天上稀疏的星星眨著眼看著人間這一切,月光如此清冷,顫顫如一粒碎石,輕輕擊在人們心底,似一潭湖水輕輕蕩漾,映照出點點滴滴、細細碎碎的歲月。在這冷如水的冬夜,蕭瑟的意境愈加渲染了對往昔痴戀,在這遼遠的靜溢里,一份美好的執念親吻著自己的靈魂。
灰暗的天空中,密密的雪夾著捲起的北風,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大街小巷有一次變成了粉妝玉砌的世界。
遙遙靜靜地躺著,聽著外面川流不息的風聲,夾雜著逍逍低沉微弱的呼吸聲。黑暗彷彿在流動,伴隨著呼嘯的風,敲打著單薄的玻璃窗,肆意橫行。
遙遙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她早習慣了一個人寂靜的夜,但今夜,竟讓她一個見過萬千世面鬼魅為之恐懼心慌。
遙遙不由得內心自嘲,她是個鬼,哪還有什麼心可以慌?何來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