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跗骨之蛆
余電的火光剎那閃現,鋼鐵和水泥的碰撞撞碎了地鐵的油箱,高速的摩擦隨即將覆蓋炸藥表面的燃油整個燒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將大地整個搖起,相撞空洞上騰起衝天的烈焰,在連鎖反應中一波接著一波如同火山爆發!
燈光全滅,塵煙和火星從每一扇窗戶中衝出,方正的建築從破口處整個坍塌下去,劇烈的衝擊波卷著煙塵擴散,圍繞周遭的原獸來不及反應便正好被捲入其中,遠遠看去像是地上開起一朵低空的蘑菇雲。
外圍的槍鳴聲隨之變稀了。剛剛呆過的大樓幾息間消失在眼前,那情景落在外圍獵人眼中的震撼不言而喻。一時間場上除了爆炸餘波與土石碰撞外再無其它聲響,像是周遭的原獸都被末日般的景象所懾。人和原獸保持著微妙的對峙,半天過去,才有人首先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開始確認周圍的情況。
「剛才那是…什麼?」他們這會才想起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向周圍同伴確認著。
「有人強行改變了軌道引動地鐵脫軌,利用地上軌的高度差,把整座地鐵當做炸藥包扔進樓里引爆。」有個肩上紋著箭矢的獵人看起來是稍微看懂了,開始扮演解說,「這樣就省去了布置炸藥的步驟…但是以前我見到這種做法,一般都是恐怖分子開飛機撞樓的…」
「自殺式…攻擊…」獵人們倒吸冷氣,「這麼狠?是狼牙下的命令么?哪隊的哥們這麼玩命的?」
「你傻啊。要是指揮提前就能預知到有這種情況,肯定會在一開始就讓咱們從地下把炸彈埋好直接引爆,哪還用得著玩這麼一票。」箭矢獵人搖搖頭,「就算真是他下令做出來的,也肯定是臨時決定…負責攻擊的人根本沒經過演習,光是隨機應變就搞出了這麼一手。」
「真是人能做到的么?」旁人倒吸一口涼氣。這麼瘋狂的辦法居然真有人能想出來而且還迅速實施?她到底有多恨那個敵人,才會不惜選用這種方式來殺人?
「不如說是得賠多少錢才能做到吧…」留著小鬍子的獵人看著那已經成了廢墟的大樓,咽了口口水,「地下設施先不論,光是這地鐵加炸樓…咱們這麼折騰,城裡都沒點反應么?」
「再怎麼說也有白狼的名頭頂著,咱們跟做就好了。」在他身邊的隊員一邊回應著口胡一邊端起槍朝向里側,「更何況,如果讓這裡面的原獸跑到城裡去,那就不是賠點錢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反正有了這一著,接下來的裁員應該是輪不上咱們了。」旁人嘆了口氣,背起槍具包,「別瞎逼逼了,打不過的人交給指揮他們去打,想不通的事交給他們去想,先把自己的是干好就是了。」
幾句閑扯間大部分的獵人已經回過神,重又背起裝備朝向內圈。這時連續的爆炸已經銷聲,從中逃離的原獸正從煙塵中拱出來,剛才的異變引起了他們炸窩似的逃亡,而脫出煙霧掩護的瞬間立刻就撞上了外圍獵人的槍口。
攻勢再起,這一次負責防禦的獵人們卻感到壓力驟減。使得原本糾集行動左衝右突的原獸群失去了組織,以樹倒猢猻散之勢四面開花,分散的零兵當然能讓獵人更好地發揮小隊協作的本事。他們迅速上前穿插分割,三五人扭住一頭原獸合作解決,整個包圍圈向中央圍攏,竟有隱隱收緊之勢。
坐標失效,引導他們的信號同樣消散,失去指揮的原獸重又變成了單純的無腦怪物。遠遜於原獸數量的人們正憑藉人類的智慧將凶獸們壓回中心,也同時再次將勝利的天平撥回原位。
與此同時,硝煙瀰漫的內圈,殘餘的原獸同樣在被快速收割。剛才那一陣爆炸掀起了無數的碎石,如同炮彈那樣濺向四處,即使僥倖逃出波及範圍的原獸也有不少被打得瞎眼斷腿,當然更無力對抗席捲而來的刀芒。黑色的身影輕鬆越過主路,很快突入那片漸漸消散的煙塵中。
江樺收回刀刃向正中央方向跑去,遠遠地便聽見了零星的槍響和幾聲沉悶的獸吼。最後一頭原獸在閃現的火光中倒下,面前的身影一甩手脫去打空的彈殼,幾乎在同時身體一低半跪在地上,寂靜的中央只留下女人沉重的呼吸。
江樺揮開周圍的幾股煙塵,因此而看清了中央的情況。安年俯身在中央,周圍幾隻原獸要害處還留著冒血的致命傷口,應該是在爆炸后試圖接近她卻被反殺的。隨她一起掉下來的車頭倒栽蔥插在旁邊,騰起的火焰映亮她的臉,全是大夢初醒的神色。
她也已經傷痕纍纍,全身沾滿了煙塵,虛軟的手軟踏踏地抓著手槍,手指像是快要按不住扳機,連那雙無法熄滅的紅瞳都已經不似剛才那般明亮。單隻看樣子,就能輕易判斷出她的體力和子彈都已經差不多見底。這個獨身沖原獸群的女人現在恐怕連站起來都很吃力。
從他們突入車輛段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包括他在內的獵人都已經耗去不少體力,而她從刺殺開始便把細胞的效能推到了極限,剛才一人之力直衝原獸群更是極限狀態的高強度壓榨,憑現在70%的活性,能撐到現在已屬奇迹。
江樺有些遲疑地靠近過去,安年發覺了動靜,也慢慢地轉回頭來看著他。兩個人都像是有些認不出對方的模樣,也因此而不說一句話。
儘管付出了不少代價,不得不說現今的情況對他而言已經是超出預計。安年完成了她的夙願,他這邊也算是達到了目的。但不知怎的兩人面對面卻不約而同地沉默,不知如何開口,更沒有一點相對慶賀的意思。
謝春兒灰飛煙滅了,他們便能切實地脫離過去的噩夢了么?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剛才瘋狂的一擊中他分明是看到了夜鶯的影子,那個本該死去的、不顧一切的殺手還融化在她的一舉一動中,她自己或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那個烙印卻早已深入骨髓,她還是沒能走出那片陰影。
這樣的話…這一切還有意義么?
靜默不語的氣氛反而讓周圍的聲音都變得清晰了,也因此,他們都在瞬間聽到了耳中忽然而起的笑聲——
「幹得不錯嘛,我可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