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修景低著頭，沉默不語，但卻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鐵木是神農谷的護衛首領，生得高大威猛，與風修景的父親風玄玙也有著不淺的交情，看著與玄玙如此相像的年輕人，他也不好動粗，難得地輕聲相勸：「靖王世子啊，請回吧！神農谷千百年的規矩了，不能破，背不起這業障，今日之事，在場的都不會外傳，還請您放心。」

風修景心中自然是明白這個理兒的，但是他怎麼能放棄就絮兒呢？絮兒於他有救命之恩，又是因為他才變成這樣的，屠玉雪峰的事他都做了，又怎麼能功虧一簣呢？

這樣想著，風修景手中微動，三條銀絲「嗖」的一聲纏住了六長老脆弱的脖頸，鐵木從未想過風修景竟會用這種卑劣的手段，著實嚇了一跳，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

六長老也是一驚，心道，當初風玄玙那般油頭滑腦也不曾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逼人就範，這風修景竟會如此不擇手段！果然隨了他那個不要臉的娘！

「六長老，晚輩多有冒犯，但實在救人心切。若今日你同意救絮兒，待她康復后，晚輩任憑神農谷處置。」

「處置你？我們神農谷何來處置你一說？要處置，也是玉雪峰來處置！老頭子我活了一把年紀了都沒殺過一隻雞，你小子倒是能耐，九十九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你活活放血而死，這風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不是人的東西……」

血鳴蟾雖與雪玉蟾蜍作用相似，卻是兩個極端的東西。雪玉蟾蜍是天山上最純凈的冰雪吸收了天地靈氣進化而來的神奇之玉，而血鳴蟾卻是極其陰邪之玉——取九十九名純潔少女全身的血液，放置蒸鍋中，經過不間斷的熬制，直到滿鍋的血液凝結出一小塊「玉」，此玉便是「血鳴蟾」。

「就算你殺了老頭子我，神農谷也不會救她的。醫者仁心，但她的命背負了太多的債，我若是救了她，便是對不起天下人。」六長老絲毫不服軟。

風修景面色陰沉蒼白，這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殘忍的事了，也是唯一一件如此殘忍之事，但他要救絮兒啊！若不是那玉雪峰不肯借雪玉蟾蜍給他，他也不會抓了九十九名玉雪峰的女人來煉製血鳴蟾啊！午夜夢回，他也會心慌害怕啊！但是他已經做了，做到這個地步了，他不能放棄。

風修景陰惻惻地看著六長老，「若是，拿你們少主的命來換呢？她就在那座塔上吧？她的命值不值得你違背道義呢？」

「你！豎子敢爾！」六長老抬起手中的木杖，狠狠地向風修景砸去，但還沒碰到他的衣角，就被飛鐮攔下了。

神農谷懸壺濟世，重文重醫，武藝則弱得可憐。

「主子，屬下覺得您有點大逆不道啊！」鉤越從來不贊成主子做這些事，愛護柳絮兒，煉製血鳴蟾，威脅神農谷，都是他所不喜，所不願的。

飛鐮打量了一番主子的表情，低了頭，沒有說話，他私以為，鉤越說得不錯，但他是風修景的下屬，自然是要站在風修景這邊，何況他私心裡也是想救柳絮兒的。

「主子，您放了他吧，人家又沒有做錯事。您喜歡柳姑娘，您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可別人不見得就喜歡柳姑娘，不願意救她，這也沒什麼不對啊！您當初不也是不管那些姑娘的死活嗎？」鉤越從來不怕指出主子的錯誤，雖然他人蠢，腦子不靈光，但看待問題上，他從來不會犯糊塗，也不會懼怕他的主子。

風修景氣急，他這個貼身侍衛一向愛給他拆台，雖然他說的句句在理，但他似乎永遠搞不清楚他的身份，這些話是他一個侍衛能說的嗎？

「本王做什麼事情，輪得到你置喙？你只是本王的奴才！」風修景想，這次辦完了事兒，一定要把鉤越回爐重造。

「主子，屬下雖然只是您的奴才，也不是多麼聰明，但屬下認為，您錯了就是錯了，就算是奴才，也有義務指出您的錯誤，您只有改邪歸正，才能做一個好世子，未來才能成為一個好王爺，才能流芳百世啊！」鉤越對風修景的氣急敗壞並不感到害怕。

「你……」風修景想要說什麼，但是被一聲女子的嬌笑打斷了。

「好！說的真是好。本少主還從來沒有見過你這般有意思的侍衛呢。」女子的聲音不嬌不媚，低吟婉轉間縈繞著清冽，光聽聲音只叫人覺得這是何等一遺世獨立之美女子。

風修景轉頭看過去，卻見一鵝黃衫，垂雲鬢的嬌俏女子，面容不是多麼傾國傾城，卻自有一番過人的氣質。

姜不離也在打量著他，在高塔上遠遠地瞧著，只覺得與那個人有些相似，近著打量，卻覺得實在相似，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想來，這位就是那個人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