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夜幕悄然而至,德王府內張燈結綵,鑼鼓喧天,每位賓客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或真或假,或虛或實。風玄玙和風玄瑾二位王爺端坐於首位,靖王妃與德王妃各自坐在他們身側。
德王風玄瑾的模樣與風玄玙十分相似,性格卻比風玄玙穩住溫潤些,若是旁人,定是要認為德王是哥哥,靖王是弟弟的,可實際上,靖王略大了德王一炷香的時候。
「代兒呢?我哥哥呢?怎麼不見他們?」墨亦惜附在風玄瑾身邊咬耳朵。
風玄瑾偷偷摸了摸她的肚子,低聲道:「皇姐不想見人,宴席散了后他們會過來。」
「大侄子也不來么?」
「大侄子最近煩蘇相煩得緊,不想見他,」風玄瑾瞟了一眼男賓席上的蘇行之,「也是,過會兒才來。」
「我都想他們了。」墨亦惜靠在風玄瑾懷裡。
「一會兒就見著了,不急,乖。」風玄瑾的語氣輕柔,動作更加輕柔地掐了一把墨亦惜的臉蛋,絲毫不在意周圍的眼光。
對比德王夫婦的恩愛和諧,春風蕩漾,靖王那邊兒可以稱得上是寒冬凜冽了。
自打落座,風玄玙看都沒看過蘇柔一眼,自顧自地喝酒吃菜,看似專註地欣賞著台下舞姬的鶯歌燕舞,蘇柔坐在他身邊,和一團空氣沒有差別。蘇柔好像也不在意這些了,坐在一旁靜靜地欣賞歌舞,只是偶爾會瞥一眼她為「江漓」留的座位,見到那座上並沒有人時,眉目間有些擔憂。
蘇柔朝風修景招招手,「景兒。」
「母妃,何事?」
「你去看看漓兒去哪兒了。」
風修景一愣,隨即環視了一遍席位,還真未發現她的影子,莫不是去芙蓉樓了?不該呀,宴席才剛剛開始,距離結束還早著呢。
「我去找找。」
「好,」蘇柔應了一聲,眉頭一皺,又喊住了他,「你別去了,派下人去找吧。」下一場節目是佩兒的水袖舞,她得讓景兒看看才是。
風修景是沒想到這點的,他只以為,父王壽宴,他這個唯一的兒子走開不太好,便應聲道:「是。」
風修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吩咐飛鐮去尋找姜不離后,便坐在座位上,專註地看著歌姬舞姬的表演,不過他看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大一樣,旁人看個美,叫個好,他卻是在挑刺兒,比如這個舞姬動作不到位,那個舞姬有些僵硬。
蘇佩兒的水袖舞名叫《一顧傾人城》,相傳是漢武帝寵姬李夫人所創,蘇佩兒在這基礎上,對它進行了改良。
隨著鐘鼓樂聲響起,身姿曼妙的女子披著月色盈盈出場,踩著鼓點,水袖一拋,箜篌起時,水袖一抽一轉便是一個漂亮的亮相。
「北方——有佳人——」
「遺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再顧傾人國——」
身姿搖曳,影影綽綽,舞似微風扶細柳,歌如桃花扇底風。
蘇佩兒並不是頂美的,卻勝在多才多藝,氣質過人,因此躋身京城貴女前十,是以台下多得是王公大臣家的公子為她叫好助威,卻惋惜這丞相獨女,早早地許給靖王世子了,還是個側妃。
一舞落幕,蘇佩兒得到了一致好評,蘇柔拔下了鬢間的曇花簪子,賞給了她,德王妃卻興緻缺缺地賞了個金鐲子,使得蘇佩兒面上有那麼一瞬間的委屈。
蘇柔擺擺手,讓蘇佩兒下去了,偷眼看了看風玄玙,只見他正在與德王閑談。自落坐起,他不曾看過她一眼,亦不曾與她搭過一句話,就連與她相似的蘇佩兒獻舞,他都一改常態,選擇不看。蘇柔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在桑椹耳邊低語一番,桑椹便走入了後台。
自蘇相之女一舞過後已有些時候了,卻遲遲不見下一場節目,德王妃不悅道:「花鼓戲班子的人呢?」
德王府管家聞言,忙回道:「屬下即刻去催。」
話音剛落,就聽得一陣鑼鼓聲起,眾人皆注目那聲音響起之處,只見紅綢翻飛,一戴著面紗的紅衣女子踩著紅綢翩然落下,正當眾人以為她要跳一段舞時,只見她反手從腰后抽出了一柄軟劍!
軟劍在女子手中如靈蛇游曳,她的身姿亦如行雲流水,伴隨著紅綢紛飛,好似一幅名家大師精心繪製的劍舞圖。
風修景看著這一段劍舞,又看著他父王那表情,驀然想到了父王書房裡那幅畫上的女子——姜不離的小姨。
風修景又仔細地觀察了那女子露出的一雙眼睛,赫然發現,那竟是與那畫中女子十分相似的瀲灧桃花眸!
好穿紅衣,使得一手漂亮的軟劍,有著相似的眼睛……
風修景果見他的父王近乎痴迷地看著那台上的女子,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他直覺那台上的女子絕對不是那個女人,她的出現絕對別有用心!
風修景悄悄捏碎了一個酒盅,看著手中的碎片,他定睛,一道內力打出,只見這碎片直直地沖向了女子的腳踝,那女子顯然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腳踝一疼,「撲通」摔在了地上。
「此女學藝不精,大膽獻藝,驚擾了二位王爺及諸位大臣,還不趕緊拉下去!」風修景站起身下令。
侍衛聞言,趕緊跳到了台上,作勢要壓她下去,女子哪裡肯依,扭捏著不下去,掙扎間,扯落了面上的紅紗。
隨著面紗落地,暴露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張極美的臉,與那位神農谷二谷主極為相似。
蘇柔面露驚訝,那日她只覺得這梅兒眉眼處與那顏姑娘相似,卻不想,她竟真有這樣的本事,能憑藉妝容與那顏姑娘相似到這種程度。
風修景看到那張臉后,面色冷凝,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個女人,是沖著他父王來的!
「把她壓下去!」風修景命令道。
「是!」
「慢著!」
「慢著!」
風修景詫異地看著他的父王母妃,風玄玙會阻攔已在意料之中,他的母妃為何還要阻攔?
風玄玙也詫異蘇柔的反應,懷疑地看著她,蘇柔訕笑一下,道:「我瞧著,這也不是什麼大錯。」
「靖王妃說的是,此非大錯,」蘇相蘇行之應聲道,「放開這姑娘吧!」
風修景看著反常的母妃和舅舅,心裡隱隱有了個猜測,怎麼會這樣?
「景兒……」蘇柔的笑有些僵硬,此時她的景兒看她的目光,竟帶著懷疑,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是,母妃。」風修景到底不能讓自己的母妃下不來台,揮揮手,那些護衛便退了下去。
台上的女子連連謝恩,一雙美目水光盈盈,看著好不可憐,她期期艾艾地看著主座上的風玄玙,「多謝王爺!」
德王妃墨亦惜冷哼一聲,「救你的是靖王妃,你怎麼謝起王爺來了?」
哪兒來的卑賤舞姬,竟敢頂著顏兒的臉?看著風玄玙那眼神表情,墨亦惜朝她招招手,「你,上前來。」
梅兒心裡有些發慌,她本以為會很順利的,沒想到有人接二連三的發難。
「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小女……不,奴婢梅兒,十七了。」梅兒心知這德王妃不如蘇柔那般好拿捏,規矩了不少。
「十七了,生得倒標緻,本妃看著喜歡。」墨亦惜靠在風玄瑾懷裡,「王爺,我正好缺個丫鬟。」
「好,」風玄瑾指著地上的梅兒,「你是哪家的?」
「奴婢是……」梅兒有些著急,這靖王怎麼還不出聲啊,莫不是這一張臉沒能迷住他?不應該呀!他再不出聲,她就慘了!
「哪家的?說呀!」風玄瑾不悅道。
「奴婢是……蘇相府上的。」
「蘇相府上的,蘇相?」風玄瑾笑看著蘇行之,「不知蘇相可願把這侍女送給本王的王妃?」
蘇行之面露難色,這本是他精心調教出來送給靖王的,誰知沒迷住靖王,倒是德王妃要把她要走。
「能侍奉德王妃,是她的福氣。」
「既然如此,那這個人就……」
「慢著!」
風玄瑾話未說完,就被一聲「慢著」打斷了,風玄玙面色冷凝,指著地上的梅兒,「本王也覺得此女甚合本王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