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敗
竇建德帶人趕出來時火勢更大了,整個五勞關城關都被照得通紅,更有看得見的黑灰不斷落下,房舍街道已披了一層黑色,所有人都用力堵住口鼻廢力的咳嗽著,更有的兵丁已被嗆死在牆角街頭,竇建德出府便覺渾身染上油膩膩的黑顆粒,嗓子也被嗆得說不出難受。征戰十餘年什麼陣仗沒見過,對面廝殺的,放火的,水淹的甚至投放屍體傳染痢疾的,然而這般燃盡兩山用烈火毒煙來圍城的打法他沒見過,尤其是這火葉子扯的明顯太高,尤其是這濃濃的毒煙更是聞所未聞,他激動了,暴怒了,揮著鬼頭烏金刀便往校場方向趕去。
竇唯急跟上:「父皇,咳咳,,快撤吧,咳咳,,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竇建德怒眼圓睜:「撤,往哪撤!」
火向來是越弱越弱,越凶越凶的存在,若是任由它肆掠,讓它燒到得意時即使天降大雨也難撲滅。得益於石油引火,火苗早已躥了滿山,然後熱浪迅速烘乾濕潤的樹木,待火頭到時一引就著。此時即使沒被潑上石油的樹林也迅速被蔓延了去,竇軍已無退路,退路的方向未做清理路邊便是樹木叢生,如今早已被烈火蔓延去了。隨父征戰多年,竇唯第一次急了,第一次沒了主意,竇軍二十萬大軍皆在五勞關,這幾乎是整個竇家家底,原準備暴力出擊與唐軍決一死戰,之後直取長安,難道要被人一把火燒在此處!
竇建德等人一路過來路邊已躺倒不少未用衣袖堵口鼻被嗆死路邊的兵卒,緊急之下也有許多散兵自發的往校場趕去,見到竇建德一行便自覺跟在身後,校場上站不下二十萬人,此時校場之外的房屋街道等處也都擠滿兵卒正等著他們的皇帝,他們的竇王來拿注意,雖然人擠人著實不少,但有多年統兵經驗的竇建德一眼看去便知道來的兵卒沒有二十萬,只怕十萬都只勉強,其餘有的還沒來到,有的已被嗆死在各處,還有的忍不住濃煙擅自出城逃跑,還沒跑出多遠就倒地不起了。
竇建德也以左手用布緊緊捂住口鼻,右手習慣性的揮舞大刀:「兒郎們,余飛狗賊卑鄙無恥,不敢正面與我們交戰,只以毒計害人,如今退路已無,去向滎陽的路上也被狗賊大火燒斷了,窩在關內也是死,唯有出城決戰,」竇建德刀指余飛軍方向:「此去余狗賊路兩側雖然火大煙濃,路旁卻無火,兒郎們隨我衝出去與余狗賊決一死戰!」
竇建德在竇軍中的威望無須懷疑,竇軍士卒們紛紛舉著武器高喊:「咳咳,,衝出去,,咳咳,,決一死戰……」
竇建德一馬當先,打開城門首先沖了出去,往那兩座火山中間衝去,盡頭處是大炮?是刀槍?他已無瑕考慮,是生是死,是榮是辱只在此一舉!他急拍坐下戰馬想在戰馬倒下前盡量衝出火山,然而馬在大口喘氣之下終究只跑到半路便倒斃下去,其他將領士兵的馬也紛紛倒下,只到半路竇軍便已覆沒了騎兵,竇建德無瑕哀痛,急下了馬背繼續向前衝去。
這是地獄之火,火燒盡留下的是死神之煙,這煙不同一般的煙子般雖然在地面徘徊一陣卻終究會升上天去,而這煙卻是被火焰衝上去又往下落去。李建成張大嘴巴望著那燃燒的兩座火山,和已被黑灰覆蓋的黑色大地。
點火之初余飛便摔軍朝後退了兩個山頭,並且專門調出三萬人到四周去挖隔離帶。此時他們就站在隔離帶外的一處山坡上,四周已架好大炮和備起軍陣。
李建成其實有些嫉妒也有些氣短,嫉妒之處在於身為太子總被父皇留在皇都處理政事,以至於他的軍功屈指可數遠遠比不過二弟,甚至比不過北方邊界的三妹。人才更是只有魏徵,韋挺等幾人能堪大用。氣短之處在於這是個熱火朝天的征伐之世,天下英雄手段頻出,大手筆大戰役一場又一場,竇建德二十萬大軍大敗宇文化及,李靖以五萬殘兵生生拿下荊楚之地,二弟世民去年以三千精兵硬是闖進竇建德二十萬大軍的包圍之內活捉竇建德,甚至當年三妹從無到有迅速糾結十餘萬土匪流寇組成娘子軍拿下有名將精兵駐守的長安城,這些無一不是能載入史冊的大手筆,建成每每與手下分析之時無不感覺熱血沸騰,同時也有些心虛,他曾問魏徵:「先生,若有一日我摔十萬大兵出征能如他們一般出彩嗎?」
魏徵搖頭:「殿下,軍陣之事靠天時,地利,人謀。在非常之時做非常之事,這些大手筆也不是其人一開始便能預知結果,再說戰者將之事,更是亂世之不得已,臣惟願他日殿下主政之時已然天下太平。」
這番話給了建成稍許安慰,然而亂世太子,只曾在立業初期小打小鬧過,始終未能掌控千軍萬馬進行國運級的賭戰對他來說始終是種遺憾,時常令他底氣不足,就如一個沒見過大世面的孩子。
他望著眼前的熊熊烈火,即使有飛的遠的焦灰落到身上或嗆到嗓子也全不在意。那火里有二十萬竇軍,看這火的烈度和這煙的濃度即使勉強出來幾個也無妨大局了吧!此戰過後他不懷疑竇建德的夏朝境內再無兵力可以阻擋余飛六萬大軍,他向身旁的年輕將領看去,只見此時余飛全身披掛卻緊咬著嘴唇似有痛苦之意:「余將軍,得此大勝你似乎不甚高興?」
余飛見問忙收回不知飛到哪兒了的思緒:「殿下,大火過後竇軍二十萬人不知能出來幾人,飛實是低估石油威力以致釀此大罪。」
李建成感嘆:「余兄弟真是善良之人,能擔心敵軍生死真是難得,但也不必難過,此戰過後竇家之地傳繳可定,從此天下太平皆是余將軍之功。」
余飛默然答道:「但願如此吧!」
李建成收回目光,這一戰絕對是堪比當世任何戰役的大手筆,燒敵二十萬,己方卻毫髮無損,其實他也有些於心不忍,但是依舊止不住慶幸自己能親觀這場大火,這不僅是見了一次大世面同時也拉近了與余飛的距離,父皇曾說過:「此人是個妖孽,至少朕在位之時絕不敢再用!」魏徵也曾說過:「余飛,觀其行為,意志不定首鼠兩端,然則確實有大學問,得之者可安天下!」那時有一大膽家丁不服,頂撞道:「馬大王得余飛最後身死山頭,王世充得余飛最後淪為我大唐階下之囚先生怎麼解釋?」
魏徵氣得一笑:「你這草包懂得什麼,馬大王乃是冒失之故,勢力尚未長成,強敵尚未掃清便敢在洛陽安穩稱帝不滅又如何!至於王世充…」魏徵搖搖頭:「若非有外援來救成為階下囚的只怕是我們。」
家丁抓著頭努力思考一陣,也不得不承認:「先生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李建成擦一把被烤出來的熱汗,如今大唐朝堂,經過許多年征戰考驗出來的當世名將不少,列如二弟,便是一等一的帥才,還有更多的名將如李績,秦叔寶等竟都集聚在二弟賬下,向來眼裡只有二弟一人。其餘的如李靖,這是能獨立一方的大帥,戰績斐然,並且前隋之時便在父皇賬下。但是李靖有個污點,想起此事建成不禁搖頭苦笑,當年李家太原起兵之時李靖偽裝出逃準備去江都找楊皇帝告發李家,但走到長安之時關中已然大亂,李靖在混亂中未能走出去,最終又被李家生擒。將他綁上斷頭台屠刀就要落下之時李靖突然大喊:「唐公起兵志在平天下豈可因私憤而殺壯士,建成記得那時的李靖汗流了滿頭神色緊張,哪裡是什麼壯士,分明是刀架在脖子上怕死了罷!但是李家正是用人之際又素知李靖才能,殺他也不為什麼私憤,恨他不為己用而已,李淵幾步跑到李靖面前問,藥師果然肯助李家?為何先前私自逃離?李靖答道,先前之時一股愚忠以為李家難成大事,如今看天下形勢只唐公有望蕩平天下,李淵大喜親自為其解縛。從那時起建成便有些看不起李靖,以為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夫,誰知此後數年他竟屢立奇功為李唐建了不少功業」如今若是在自己與二弟之間選他會支持誰呢?李建成自問,又搖頭:「人心難測,只好努力做個賢明人,親近諸將以期贏得眾將好感以彌補戰功的不足吧!」
建成與余飛並排站在萬軍之中望著對面的烈火,各自思緒紛飛,兩山中間的空隙處,那裡沒有火,光禿禿一片空出老大距離,但此時也早被黑灰覆蓋成了一片黑地,似乎有動靜了,因躲避熱浪和焦灰余飛軍退出老遠此時看去只見那兒果然似乎在黑地之上有密密麻麻的黑點在動,余飛忙令斥候近前去查看,斥候騎快馬去了一陣回來稟道:「殿下,將軍,竇建德帶人出來了,只是全都成了黑人,那方一片黑色看不清有多少人。」
竇建德此時很狼狽吧,余飛自乏,他轉頭請示建成,建成道:「將軍是主將,但憑將軍處置。」余飛回頭就令斥候前往說降竇建德,斥候又轉回馬頭,向竇軍方向跑去,跑出一里地只覺溫度漸高,焦灰也明顯多了起來,斥候勒住馬索性就在這兒等候,未等多久便見前方黑壓壓衝來一大群黑人,真的是黑人,全身都是黑色,哪裡還看得清盔甲相貌,斥候忍不住打個激靈勒馬退至一塊大石之後免得被黑人箭弩所傷,待那群黑人來得稍近斥候扯開嗓子吼道:「竇建德可在軍中,還不速速投降,我家將軍有令投降不殺!」
竇建德正沖在第一個,聞言更怒,原本五勞關中有大軍二十萬,帶出來時已只有十來萬,這一路戰馬全斃,軍卒也不斷有人倒在半路,此時出來的他估摸著不超過四五萬人了,他憤怒,他不甘,刀指斥候:「咳咳,,投降,休想,余飛狗賊在哪兒?叫他出來決一死戰。」不待斥候再說已撲了過來,雖然距離還遠,但斥候也被嚇了一跳,不敢再說急忙勒轉馬頭返回報告道:「將軍,竇匹夫不肯投降。」
余飛招手,數百門黑黝黝的大炮調準炮口對準來路,須彌只見漫山黑人或持刀或握槍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咿呀呀的沖向己方,余飛一聲令下,唐軍陣地大炮齊響,炮彈轟鳴著飛入那群黑人之中,慘叫聲,爆炸聲響遍整個大地,黑人們冒著炮火衝到近處,已看見衣甲鮮明的唐軍排在山上,正要用滿腔怒火和鮮血上去決一死戰,只聽又是一陣整齊的聲響,不如炮聲轟烈,卻整齊乾脆,布在山腳的雙人槍陣發威了,每一輪發射便有一排竇軍倒下。這是一場屠殺,幽冥地獄的屠殺!建成看著眼前的景象,只覺整個世界觀都變了,這個世界似乎變得陌生不認識起來了……
在付出萬餘傷亡后竇軍終於意識到絕無可能憑血肉之軀衝破槍炮封鎖,即使僥倖衝過去幾個也不過送人頭而已,竇軍開始後撤,丟盔棄甲又跑進熱浪中依靠熱浪的保護向另一方向逃去。
余飛清楚的看見,原本沖在最前的一個大鬍子黑人突然腿部中了一槍,他跪倒地上卻還要求身邊人扶著他往前沖,身邊的黑人們護著他拉著他朝後撤去,而他大吼大叫著不肯走,最終被人抬了回去,只是依舊掙扎怒罵著,看那嘴型分明是在罵:「余飛狗賊,卑鄙無恥,有種下來與你竇爺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