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奇的車禍
時光在平靜和偶爾的驚嚇中，平緩向前推進，當第二年春暖花開，陽光普照的春天來臨時，鳳熙還是那麼瘦弱，只是本來白皙的臉蛋更加蒼白，可愛的黑葡萄般的雙眸愈加漆黑清澈，個子也竄高了點，長長垂下來的秀髮已經齊腰了。
她變得更加愛曬太陽了，如果在沒有課的周六周日里，她可以在陽光里沐浴一整天，往往可以看著田邊斑斕的花或者門前的楊柳樹發半天呆。春天裡盛開的花朵是如此美麗，抽芽的柳枝嫩綠嫩綠的隨風擺動是如此迷人，怎麼看都看不夠。時滿九歲的鳳熙就這樣沉醉在陽光下的春景里，感受光帶來的美好。
夜晚出現的那些模糊的身影依舊模糊，鳳熙已對他們提不起興趣，看都懶得看一眼，或許他們也只是想出來透透氣。
鳳熙又漸漸的開始到村裡找小夥伴玩，只是不會太晚回來，天全黑前一定會踏入家門。這天她氣喘吁吁的回到家裡，口乾舌燥，大口大口喝著甘甜的井水。馬路上突然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和巨大的碰撞聲，嚇得鳳熙一激靈，一口水嗆到氣管里，咳嗽不止。她顧不得這些，彎著腰一邊咳嗽一邊向門口摸索著走去。走到門邊，她扒著門框看到父親母親和兩個哥哥早已衝上了馬路，往兩輛車裡看。對，是兩輛車，一輛大貨車把一輛黑色小轎車撞到了路邊的大樹上，同時它的車頭壓在了黑色小轎車身上，小轎車嚴重變形內凹，車窗玻璃碎了一地。鳳熙父親來到小車駕駛室旁邊，試圖把司機解救出來，發現司機被變形的汽車卡得死死的，根本無從下手，他急得團團轉，只好大聲命令鳳熙的大哥趕緊去村長家，把村長請來。鳳熙大哥得到命令，撒開腳丫子拚命往村長家裡跑去。
看到這一幕，鳳熙本來蒼白的臉變成土灰色，她本不想上前，可是腳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走近一看，小驕車駕駛室里，一男子側歪著腦袋，一動不動，血肉模糊看不清楚五官的臉正對著她，暗紅色的血不斷從小車裡溢出，滴落，車下面匯成了幾條暗色的溪流。鳳熙感到胃在翻滾，她扶著一棵樹，捂著嘴乾嘔了幾下，身體發軟彷彿瞬間被誰抽去了骨頭，她彎下腰，大口喘著粗氣。鳳熙母趕緊過來，抱著她，把她的頭埋在懷裡。
她用餘光看見，大貨車司機哆嗦著從駕駛室里爬下來，檢查了一下小驕車司機的情況，他臉色鐵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嘴裡喃喃自語：「完了……完了……人死了……我撞死人了……」過了一會，他回過神來，趕忙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帶著哭腔哀嚎道：「兄弟，你不要來找我啊，是你自己撞上來的，與我無關吶！」
「哈哈哈……」在黑暗的某個暗角，不合時宜的響起格外刺耳滲人的尖笑聲，鳳熙尋聲望去，看見一個熟悉的黑影，在一棵樹的陰影里笑個不停，那怪異的笑聲聽起來滿是奸計得逞的高興和得意，鳳熙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後背寒冷刺骨。
黑影笑了一會，停了下來，在小轎車背光的一面，拉扯小轎車司機的胳膊，拉了一會兒沒有反應之後，他顯然不耐煩了，沖著小轎車司機喊道「快起來跟我走！快起來跟我走！」
一個和小轎車司機一模一樣的身影從小轎車裡站起來，他以極其不自然的姿態，一瘸一拐的走到黑影身邊，不時回頭看車裡的自己。黑影帶著他，瞬間消失在夜色里。
突然，鳳熙的耳邊響起黑影詭異滲人的聲音：「我終於自由了，小梅，等著我，小姑娘，再見了！嘻——嘻——」
鳳熙身子一顫，頓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鳳熙燒退下來了嗎？」鳳熙父親焦急的問。
「還沒呢，時冷時熱的，噓，小聲點。」
「這孩子都燒了好幾天了，真急死人了。」鳳熙父親明顯放低了音量。
「肯定是嚇著了，那麼恐怖的場面，大人看了都受不了……」
「真是的，你怎麼不攔下她，搞不好會留下陰影，做噩夢的。」
「你個死老頭子，光知道說我，我也是嚇傻了，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其實鳳熙一向膽子小，我也沒有想到她會跑過去看。哎，大意了。」鳳熙母親捶著胸口，語氣中滿是自責。
「述弼啊，也不能都怪你，也是我考慮不周。就應該把你娘倆留在家裡的，這種血腥場面哪是女人孩子能看的。」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著。」
鳳熙母親捏了捏鳳熙的手，手溫溫熱，她稍微放心了點。
「孩子早上吃了嗎？」
「喝了點稀飯，就倒下了。」
「好吧，讓她好好休息吧，等她醒了，再喂點，我先去幹活了，你留在家照顧她。」
「嗯，早點回來啊，等你吃飯。」
「好咧。」
鳳熙父親扛起鋤頭，出門了。
鳳熙這幾天感到身體一陣冷一陣熱，好像有人把她丟到熊熊烈火中燒烤，待到全身滾燙快烤熟了的時候，又把她丟到冰水裡浸泡，泡到骨頭髮裂，發出吱吱的聲響，又把她丟到大火里烤，如此反覆，折磨得她痛苦不堪。
全身軟綿無力，肌肉骨頭酸痛的她，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一直做著同一個噩夢，夢裡詭異的身影忽東忽西，左右搖擺，發出滲人的笑聲。四周迷霧籠罩，猩紅的血液在地上肆意流淌，鳳熙，跳來跳去的躲避，突然一個全身浸著血，面目全非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伸出滴血的雙手向她撲過來。
鳳熙嚇得高聲尖叫，拚命地逃跑。
「你逃不掉的，你為什麼不救我，你跑來看我，卻不救我為什麼？」充滿怨氣的聲音在鳳熙身後怒吼，「我一定會抓住你的，你逃不掉的。」
「啊——」鳳熙猛的睜開眼，大口喘著粗氣，全身是汗，手腳冰涼。鳳熙母親述弼趕緊過來給她擦汗。
鳳熙眼角淌出淚水，空洞地望著破舊的天花板，無比凄涼地說道：「媽媽，我快要死了，有鬼在抓我……」她轉過臉來，痛苦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抬起手抓住母親的衣袖，「媽媽……我不想死，我捨不得你們……」
鳳熙母親心疼地看著她，把她抱在懷裡，「你不會死的，爸爸媽媽會保護你的，不會讓你死的。」
「恐怕你們幫不了我，媽媽，如果我真的死了，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們的。」
「別胡說，乖，快吃藥，吃了葯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嗯。」鳳熙吃了感冒藥，又躺下了，這一睡下，她不時說著胡話，直到鳳熙父親從地里回來，再沒有醒過。
鳳熙母親把鳳熙下午說的話，告訴了鳳熙父親，鳳熙父親摸著下巴，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嘀咕道：「莫非，是中邪了？」
「哎呀，」鳳熙母親拍了一下大腿，「你不說我都忘了，很可能是中邪了，你快去把村裡的神婆桂花婆婆叫來。」
鳳熙父親遲疑了一下，站起身來，出門了。
約摸一小時，鳳熙父親領著一個胖矮的老婆婆進來，這老婆婆看起來七十多歲，紅光滿面，精神抖擻。
鳳熙母親趕緊迎上去握著老婆婆的手，激動地說：「您可算來了，快請過來看看！」
到了床邊，桂花婆婆看著躺床上昏睡不醒的鳳熙，眉頭一皺，「辛虧你把我叫來了，否則這孩子過不了今晚。」
「啊，怎麼會這樣？」
「她中邪了，被惡鬼纏上了。」
「啊，看來她說的是真的……桂花婆婆，求求你快救救她！」鳳熙母親帶著哭腔說道。
「別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哭會害了她。放心，我會救她的。您先去打一盆熱水來，一定要燒開放涼的水，不能加冷水。」
鳳熙母親趕緊停住哭聲應了一聲，出去準備了。
「你也出去吧，在這對她也沒什麼幫助。」呆立在旁，不知所措的鳳熙爸爸得令也趕緊出來。
桂花婆婆從她的布包里，拿出類似香的原料點燃放在鳳熙的枕頭邊，香味隨著呼吸不斷被鳳熙吸入體內，鳳熙的臉漸漸有了血色，桂花婆婆從袖套中取出一包銀針，緩緩插入鳳凰的太陽穴。這時鳳熙母親端了一盆熱水進來，桂花婆婆從布包里摸出一個古香古色的瓶子，往水盆里滴入兩滴綠色的液體，示意她出去，然後脫掉鳳熙的衣服，從頭到腳緩緩的用浸過藥水的濕毛巾擦拭，一邊擦拭一邊念道，「元神歸位，惡靈退去，元神歸位，惡靈退去……」
被擦拭過的皮膚開始散發出黑色的煙霧，煙霧越來越濃，散發出血液的腥臭味。桂花婆婆胃裡翻江倒海，但作為一個有修為的人，她鎮定自若，絲毫不受影響。
擦拭完第一遍，又開始擦拭第二遍，直到黑色的煙霧消失殆盡，房間里沒有一絲異味。她停了下來，高聲喊道：「鳳熙——，醒過來！」
鳳熙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清醒了過來，桂花婆婆把她重新放倒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慈愛的看著她，問道：「小丫頭，現在感覺怎麼樣？」此時，鳳熙感覺全身輕鬆，頭也不痛了，肚子餓得咕咕叫。「肚子好餓……」她答道。「哈哈，知道餓就好，說明你得救了。」
鳳熙母親聞訊，趕緊端過來一碗熱稀飯，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她整整吃了兩大碗稀飯，才沉沉睡去。
鳳熙母親付了錢，對桂花婆婆千恩萬謝，桂花婆婆詢問道：「小丫頭，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癥狀的？」
「四天前，就是那起車禍發生的晚上。」
「哦，難怪。」
「說來那起車禍真是離奇，小車司機既沒有喝酒，也不是疲勞駕駛，開的好好的，突然向迎面而來的大貨車撞過去，大貨車司機打方向盤避開他，他又橫在大貨車前面，大貨車避讓不及，只能猛踩剎車，可還是把小轎車撞到了路邊樹上，自己的車頭還爬上了小轎車的頂上。那可憐的大貨車司機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呵呵，你覺得離奇嗎？」桂花婆婆微微一笑，「那是因為你只能看到面兒上的事。」
「對了，順便問一下，小丫頭的生辰八字是……？」
鳳熙母親想了想，告訴了她。
桂花婆婆閉上眼，沉默了一會，從布包里拿出一個護身符遞給她，叮囑道：「這丫頭有些靈氣，前世是個大人物，殺伐太多，背負的陰債太多，這一生啊……不好說，看她的造化吧，把這個護身符給小丫頭天天帶上，可保她十年平安。今晚的熏香不要停，一晚上都點著。最後說一句，你呢，盡量不要外出打工，即使打工也要在天黑前回家，不能在外面過夜。」她又轉向鳳熙父親說道，「你呢，要多保重身體，一大家子，負擔重呢，不管多難，該吃吃該喝喝，保持心情愉快。」
「謝謝您，請問護身符多少錢？」
「不要錢，送你們的。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掛花婆婆擺擺手，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