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午餐時間（一）
石玫正全神貫注、津津有味地啃著雞翅膀，指尖上全是甜膩又黏稠的醬汁。
生怕身上穿的紅色大衣沾上難洗的油漬，她低著頭，吃得特別小心謹慎。
比起昨天晚上那略顯消極頹廢的形象，石玫現在的精神面貌明顯是好了許多。不僅臉色潤澤、目光奕奕有神、而且那深重的眼袋也被她用精緻的淡妝給粉飾了過去。
發覺許弈林自說自話地在對面的位置坐下之後，她只是微微抬了一下頭，並沒有做出更多的反應。
這個女人似乎不怎麼介意吃飯的時候有人注視著自己。
除了食堂里最後一對可樂雞翅之外，石玫的面前還擺著一盤超大份的肉絲炒麵、一塊香炸豬排、一碟蒜苔炒臘肉、一碗咖喱牛肉粉絲湯、以及半隻剁椒魚頭。
不算其他的，光是這盤炒麵就至少有四到五兩，這一桌子的小菜與點心怎麼看也應該是兩到三個人的份量才對。
許弈林在心中暗想：和昨晚一樣，石玫一定是在這裡等候什麼人，不然她沒有道理點這麼多菜的。她在等的人是誰？又是網友？不會還是那個借高利貸、名叫陶岳華的上班族吧？！
遲疑了片刻，許弈林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道：「石小姐，你怎麼會來這裡吃飯？你和我一樣，莫非也是來學校辦事情的？」
石玫放下吃到一半的雞翅，悠閑愜意地吮了吮手指之後，才緩緩解釋起來：「昨天晚上離開之前忘記和你說了，我是阿城大的一名老師。每天中午我都會雷打不動地來這裡吃飯……這個窗邊的位置算是我的個人專座了。」
許弈林吃了一驚，他坐直了身子，半信半疑地問：「你……你是這裡的老師！？你具體教什麼課程？」
石玫一邊用餐巾紙擦去嘴邊和手上的醬汁，一邊漫不經心地回復說：「我在計算機系教大一新生編譯原理。」
「啊？！」
「怎麼？你不相信我說的？！我沒有必要騙你的。」
「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的樣子看上去不怎麼像……」
「我的樣子看上去怎麼了？難道我長得不像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么？還是說你覺得我太年輕了？」說話之間，石玫已經從衣服口袋裡摸出阿城大教職工的銘牌，在許弈林的面前晃了晃，「之前你不了解，所以我不怪你。但是從現在開始你應該改口稱呼我為石老師才對。」
石玫居然真的是阿城大的教師，而且非常機緣巧合地任職於自己曾經就讀的計算機學院，這件事讓許弈林感到十分的意外。
昨天在紅磚街初次見面之後，許弈林便對這個行事詭異、氣質神秘、談吐奇怪的女人產生了非常強烈的興趣。不承想到，第二天的中午就能在母校的食堂里再次偶遇她。
自己是從阿城大計算機系畢業出去的學生，而對方是正在阿城大計算機系教書的老師，彼此之間的緣分著實不淺。
「怪不得昨晚我會覺得你那麼眼熟，我就是從這裡的計算機系本科畢業的。」了解到石玫的身份之後，許弈林說話的語氣不像一開始那樣的見外與拘謹了，「雖然四年間沒能有幸上過你的課，但之前我們一定在學校里什麼地方有遇見過。」
比起許弈林，石玫的反應顯得異常平靜。她回應道：「噢？有這麼巧？你是什麼時候畢業的呢？」
「兩年前我就畢業了。」
「這樣說的話，那就不太對了。昨晚之前，我們倆應該沒有可能見過面。」
「……為什麼你這麼確定？」
「很簡單啊，因為兩年之前我還沒有來到阿爾法市。我和你年紀差不多，剛剛參加工作沒多久，這只是我在阿城大上課教書的第一個學期而已。」
石玫的這一番解釋讓許弈林感到有些莫名奇怪，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麼。雖然雙方之前並不相識，但是從昨晚初次接觸之後，他就隱隱地感覺到此人並不是自己第一次見。
許弈林試探性地繼續問：「石老師，你是不是在等同事來一起吃飯？我坐在這裡沒有妨礙到你吧？」
石玫用手支著腦袋，壞笑道：「看你的樣子，大概是沒有吃午飯，還餓著肚子吧。你說這話，該不會是看上我面前的這些菜了吧？」
「不不不，你誤會我了……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許弈林並不知道石玫其實是故意在和他開玩笑。他當然不會想去吃別人的東西，可是處在這瓜田李下的情景之中，還是難免尷尬。
為了避嫌，許弈林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向石玫告辭道：「石老師，我就不影響你繼續吃飯了，我先走一步。有時間的話，記得來紅磚街，來我的書店逛逛。」
「等一下。」石玫忽然厲聲叫住準備轉身離開的許弈林，「我呢，的確是在這裡等人一道共進午餐，而且他也已經來了。」
「人在哪呢？」環顧四周之後，許弈林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人走近，他瞬間意識到了石玫話里的意思，「你說的這個人該不會是……指我吧？」
石玫梳理著耳邊的鬢角，幽幽地說：「沒錯，就是你，許弈林。坐下邊吃邊聊吧。」
看著石玫和她面前鋪滿整整一桌的豐富菜肴，許弈林不禁有些愕然，整個人怔在了當地。
他困惑不解地問：「所以說你早就知道我今天會來學校！？你點這麼多菜是專門給我準備的！？」
石玫並沒有回話，只是給了許弈林一個眼神，一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眼神。
緩緩地坐回到位置上，許弈林仍舊是捉摸不透對方的心意。
「石老師，免費的午餐誰都喜歡，可是我們倆才剛剛認識，還不是特別熟。我想冒昧地問一句，你為什麼要請我吃飯呢？」
「就是因為相互之間不熟悉，所以才需要在餐桌上多多交流，不是嗎？你不覺得我們倆特別有緣分嗎？」
「那也不能讓母校的老師為我破費。如果一定要吃飯的話，也應該是由我設宴做東才對。」
看著許弈林對自己敬而遠之的樣子，石玫又笑了：「怎麼了？不好意思讓一個女人請客吃飯么？沒想到你會是一個這麼大男子主義的人。」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雖然盛情難卻，但我想我還是隨便在食堂里點些東西吃算了，謝謝石老師你的好意。」
「都這個時間了，食堂里的菜基本上都已經賣光了，對你來說，已經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如果你不喜歡我點的菜，我可以讓廚房裡的師傅給你單獨開一個小灶，專門做你喜歡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