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好演員
面前的女人沉默了一陣，「薇兒諾，你叫我薇兒諾就好。」
「那很好，薇兒諾小姐，這是一個好的開端。」西比萊克點點頭，似乎很滿意這樣的進展。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找上西爾伽伯爵的目的了嗎？」
「我剛才，並沒有完全在撒謊。」薇兒諾低下了頭，聲音帶有幾分苦澀。
「之所以找上西爾伽，確實是因為我知道…我會被送給…那些人。」她的聲音有幾分模糊。
「這已經是我接近他們的唯一辦法了。」
「我的妹妹，也是一名『女妖』，她天真、善良、乖巧，」薇兒諾的眼睛里劃過一絲光，這時的她平靜又溫柔。
「我唯一的願望，就是看著她快樂的長大，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願意一生守著她的人。」
「我一直都清楚，這個世界對『女妖』並不怎麼友好，所以我也從來沒同情過任何被我騙過的人，能用自己的能力讓自己過得好一些，為什麼不去做呢？如果真是什麼好人，就不會被我騙了。」她冷笑了一聲。
看得出來，她對那些男人半點好感都沒有，也不認為自己有半點不對。
「但她不，她從來都不這麼想，她從沒用自己的能力做任何壞事，沒傷害過任何人，她一直不希望我去騙別人，她對這個世界傾注了全部的善意。」薇兒諾的聲音微微帶了幾分激動。
「她後來遇到一個男人，一個成熟的、英俊的男人，我不喜歡那個男人，他的眼神總讓我覺得不舒服，但她喜歡他，我阻止不了她，也不捨得毀掉她的期望。」
「我只能祈求那個男人不要辜負她。」
「我反覆對她說，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要過於相信外面的人，她一直都很聽我的話，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只除了那個男人，只除了他，只除了他。」她的聲音慢慢開始崩潰。
「她信了他，她把全部的自己交給了他，她把一切都告訴了他，我的妹妹可真蠢啊，她可真蠢啊，」淚水劃過薇兒諾的臉，「她真蠢啊——」她嘶喊著。
「有人來抓我們了，那個男人帶的路，那個男人，那個平日對她表現地一往情深的男人，像一條狗一樣卑躬屈膝的為別人帶路，」薇兒諾嗤笑了一聲，「他還不如一條狗。」
「他們抓到了她，那個男人那麼了解她，他不用猜都知道她會躲在哪裡，她從來沒有對他瞞過關於自己的任何事。」
「她被送給別人了，被自己最愛的那個人，親手送給別人了，就為了換來更高的身份地位，你說，是不是有趣極了？」薇兒諾笑得停不下來。
「然後呢？」西比萊克看著她。
「然後？什麼然後？」薇兒諾滿臉笑意。
「你的妹妹，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死了啊。」她依舊在笑。
「那個男人呢？」
「也死了呀，他不是早就該死了嗎？我親眼看著他去死的呢。」她的語氣有幾分活潑輕快。
「你是為了自己能夠被送給當初帶走你妹妹的那個人，才接近西爾伽伯爵？」
「是呀，你會阻止我嗎？我可是要去做壞事呢，如果你不阻止我，可就是默許我去做壞事啦。」她的聲音俏皮又可愛。
「那你為什麼沒有傷害西爾伽伯爵？既然你這麼厭惡那些人。」
薇兒諾沒出聲，良久，她才說了一句，「他確實，是個好人。」
「我明白了，謝謝你的回答。」
「我能求你一件事嗎？」薇兒諾突然抬起頭來，直直盯著西比萊克，她的眼神里滿是哀求，「讓我最後見他一面好嗎？我只要遠遠見他一眼就好，求求你，就一面。」
「你為什麼不求蘇比柯西他們？」
「他們不會同意的。」她的眼裡有幾分絕望。
「您的故事很感人，」西比萊克的聲音有幾分低沉，「關於您的請求——」
「我不會答應。」這輕快的語調，深得對面薇兒諾的真傳。
「什麼？」
西比萊克微笑地看著對面的女人的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震驚神色。
他甚至向對面的女人行了個脫帽禮，這是出於他對薇兒諾發自內心地敬意，雖然她也未必就叫薇兒諾。
當然了，作為一名觀眾，良好的互動也是很重要的，於是——
「啪、啪、啪。」
「您可真是個好演員。」他面帶讚歎地鼓了鼓掌。
「我幾乎都要相信您的話了，您的故事真是讓人感動極了。」說完，西比萊克抽出手帕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淚花。
「如果您選擇去做歌劇演員，或許這時候已經名聲大噪了。」他的表情實在是真誠極了。
「非常感謝您的配合，我大概知道該怎麼同伯爵相處了。」
「像你這麼出色的演技，難怪伯爵半點沒有懷疑。」西比萊克感慨地說。
「你…你什麼意思？」薇兒諾有一些茫然，似乎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我在誇讚你剛才生動的表演啊。」西比萊克微笑著說。
「你不相信我？」薇兒諾的表情幾乎要哭出來了。
「我瞧起來很像蠢貨？」西比萊克「疑惑」地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似乎想確認一下。
薇兒諾的表情有些僵硬，「你覺得我一直在騙你？你懷疑我？」
「當然不，薇兒諾小姐，」西比萊克搖搖頭，「我完全不懷疑你，你怎麼會覺得我懷疑你呢？我分明很肯定，我以為你瞧的出來。」
死一般的寂靜。
「我哪裡有問題？我表現得很奇怪？我以為我沒有什麼失誤的地方。」這時的薇兒諾，大概是表情最正常的時候了。
「老實說，如果你剛開始就用這種態度和我交流，我說不定會更相信你一點。」
自從上一次「黑教徒」時間后，他好像面對這種類型的女人不自覺的會多一分防備。
「但如果非說哪裡有問題，其實——」西比萊克拖了一個長音，吊人胃口十足，「我也不知道。」
薇兒諾先是露出了茫然的神色，隨即變得有幾分錯愕，「你說…什麼？」
「雖然我信不起你來，但說實話，就像我剛才說過的，你的表演非常棒，我也找不出懷疑的理由。」
「那你為什麼死活不肯相信我？！」她的眼睛里充斥著濃濃的不可置信，彷彿看到了一直會說人話的土撥鼠站在她面前。
「其實我剛剛也沒有那麼不相信你的，小姐，但我現在確實不相信你了。」西比萊克「友善」地眨了眨眼睛。
「你…騙我？」
看著對面彷彿受了奇恥大辱的女人，西比萊克感受到了一股歡快的氣息在他的胸口徘徊。
「善於騙人的『女妖』在被騙之後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嗎？比如說那種被別人反騙就會失去能力倒大霉的詛咒？」他饒有興趣地問。
對方的臉色已經變得黑如鍋底，一點也不復剛開始的嫵媚，也不再有半點溫柔，不知道的或許會以為西比萊克是個騙身騙心的混蛋，才會惹來這樣仇恨的注視。
「可別這樣看著我，小姐，再叫別人誤會我可就不好了，」西比萊克狀似感嘆地說了一句，「或許我只能辜負你的心意了。」
「滾！！！」面前的女人面帶猙獰。
這一次薇兒諾的「滾」字顯然比剛才情真意切多了，甚至叫西比萊克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
「看來你並不怎麼想要和我帶在同一個地方，不過幸好，我也是。」
「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了。」西比萊克最後朝薇兒諾看了一眼，輕快地離開了。